第十八章 烤面包

　　昨夜的風波過去后，晨伊的日子又一次趨于平靜。

　　集市的日子逐漸接近，鎮(zhèn)上的烤爐會開一次火，晨伊早早起身，把早先備好的面團揀到籃子里，三十多個，沉甸甸地掛在手上。

　　黑德薇希揉著眼睛，她看上去剛醒：“哥哥...你要去烤爐嗎？”

　　“嗯，我拿了三十多個?！?p>　　“好多...我們吃得完嗎？”

　　“你是豬還是我是豬？”晨伊調(diào)笑她：“到時集市的時候可以賣些?！?p>　　黑德薇希恍然大悟：“那可得多拿點。”

　　頓了頓，她還嘴道：“我可不是，你是，一直是。”

　　“沒時間再捏面團了?！背恳琳f著，拎著籃子出門。

　　家里其實一直過著相對清苦的生活，這樣子，苦難鐘樓能夠慢慢積蓄燈火。

　　之前黑德薇希忽然想吃魚，晨伊想，她以后還會不會想吃？或許，為了黑德薇希，偶爾來一頓好的，改善改善伙食其實不錯。

　　所以晨伊想烤多點面包去賣，集市的時候多換點錢。

　　錢本身對于自己并無意義，自己是復(fù)活鎮(zhèn)的神，只要想，甚至能夠讓自己坐進城堡里。

　　可是，晨伊又覺得沒有必要。

　　晨伊拎著籃子往烤爐的方向去，即使天還蒙蒙亮，路上也有些跟晨伊有同樣目的的婦人。

　　遙遙能聽見異教講經(jīng)院早禱的鐘聲莊重響亮，而后是教堂的鐘呂，音色昏沉，晨伊記得，真教尖塔上半殘的鐘早已銹跡斑斑。

　　真教徒的鐘是不能先于講經(jīng)院敲的，也不許修繕。

　　“哦，小晨伊？”

　　晨伊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是艾米奶奶，她手里拿著小籃，面容蒼老，臉上洋溢溫和的笑容。

　　“艾米奶奶？你這么大年紀還來烤面包嗎？”晨伊微笑道，“愿你受庇護?！?p>　　艾米奶奶是復(fù)活鎮(zhèn)上年歲最高的，據(jù)她自己說，已經(jīng)有八十多歲了。

　　艾米雜貨店也因物美價廉，特別是面包從不摻木屑沙子，而廣受鎮(zhèn)內(nèi)鎮(zhèn)外的歡迎。

　　“也愿你受眷顧。我還精神得很，每晚睡得很香，還有很多年才被我主叫去當天使?！卑啄棠谈袊@道，“這么早就來烤面包，真勤奮，以后會有個好妻子的?！?p>　　晨伊聞言笑了笑，心里浮現(xiàn)少女的身影。

　　“要我說，小晨伊，你是騎士的侄子，要找就找鎮(zhèn)上的女孩啊...”艾米奶奶剛說完，摸了摸腦勺，“瞧我，又犯了當媒婆的老毛病?！?p>　　“沒事，艾米奶奶，其實我有看上的女孩了?！背恳裂a充道：“是鎮(zhèn)上的?！?p>　　“噢，真好啊，最好是真教徒...不是也沒關(guān)系，孩子信我主就好?！卑啄棠绦呛堑卣f著。

　　當然不是真教徒...晨伊換了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艾米奶奶聊著。

　　一陣秋風刮過，艾米奶奶打了個冷顫，即使她多穿了件羊毛馬甲，她忽然道：“今年會更冷啊，你家要柴嗎？”

　　晨伊愣了愣，笑道：“不用，家里夠錢買了?！?p>　　艾米奶奶聞言面露笑容，她總是這樣，鎮(zhèn)上的人說，她肚子咕咕叫的時候，總會先想到別人餓不餓。

　　走到鎮(zhèn)上公共烤爐處，不止真教徒，也能看到一些貧苦的異教徒的身影。

　　晨伊眼尖地瞧見一個棕發(fā)身影。

　　洛梅阿？她怎么也拎著籃子往烤爐去？

　　她可是講經(jīng)院主祭的孫女。

　　晨伊遲疑片刻，步子不覺放緩，最后...還是佯裝漫不經(jīng)心地快步路過她身邊。

　　艾米奶奶疑惑地看著晨伊走快，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微笑。

　　“是你？晨伊先生...”

　　心里的焦急不過半秒，晨伊如愿以償?shù)穆牭铰迕钒⒋蛘泻簟?p>　　“哦？你也來烤面包嗎？”

　　“嗯?！甭迕钒⑿÷暯忉尩溃骸拔夷棠坛Ｕf，要和貧苦信眾同行，所以我來烤面包了?！?p>　　晨伊笑道：“那你是第一次來公共烤爐，來，我?guī)湍憧景?，胡椒姑娘。?p>　　她羞澀地點了點頭，晨伊快手拿過她的籃子，怕她反悔。

　　“你要吃到我?guī)湍憧镜拿姘病！背恳凉室庹{(diào)笑道。

　　洛梅阿撇過頭，一言不發(fā)，雙頰躍上緋紅，她真好看。

　　再偷看兩眼，晨伊滿意地轉(zhuǎn)過身，邁向烤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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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伊烤面包的手法是公認的上佳，先把一塊小餅貼上去試溫，待餅皮燒得紅中帶黃，還有點點焦斑時，是最好的火勢，因面包比餅更難受熱。

　　和其他力氣大的小伙一下把百來個面包擺進去，拿長柄面包鏟將面包翻身，滾燙的烤爐，通紅的爐壁，不斷冒出的煙氣把晨伊烘出熱汗。

　　忙了整整一個上午，終于到了交班的時候，大概烤了上千個面包，晨伊沒有細數(shù)。

　　交班前，晨伊特意拿余溫烤完洛梅阿的面包，能烤得軟些。

　　“一、三...六，才六個面包。”看來她是來體驗生活的，這點晨伊并不意外。

　　烤爐價格昂貴，維護費時間一久也高得驚人，而公共烤爐很久才開一次，往往一次要烤很多。

　　洛梅阿拎來的面包，篩掉的麥麩也比別人多，離白面包也不遠。

　　晨伊把自己那份裝回籃子里，她那份疊在上頭。

　　烤爐外，那些送來烤面包的婦女們圍在樹蔭下談天，真教徒一圈、異教徒一圈，洛梅阿站著，同那幾個坐在樹根上的異教徒講經(jīng)。

　　“祂座下的天使說，‘要守和平的，不是拿鐮犁的，而是執(zhí)刀兵的，因要明悟的，不僅是愚鈍的，更是聰慧的，人以水土造的軀，需為和平之義而舉刀兵...’”

　　每講一句，她便轉(zhuǎn)動手里頭的頌珠，講的大概是《和平講義》里的箴言。

　　晨伊這下犯難，男人本就不好去婦女那里，何況是異教徒。

　　無奈下，他只好找上相熟的艾米奶奶。

　　“呀，你要托我把面包給那胡椒姑娘?！卑啄棠谭鲋^巾，掃了眼籃子，瞧著面包的模樣，訝異道：“這可真白啊，是個金貴姑娘?！?p>　　艾米奶奶也聽過胡椒姑娘的名頭，看看晨伊，又看看秀發(fā)隨風飄搖的洛梅阿，若有所思。

　　“一把年紀了還要替人說媒啊?！卑啄棠坦緡佉痪洌α恕?p>　　晨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