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大炎南征交趾，西防北晉的時候，坐鎮(zhèn)幽州防備北虜南下的晉王卻是無所事事。因為燕山各邊境關(guān)口為中原王朝經(jīng)營多年，關(guān)城堅固，大炎又有重兵把守，北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并沒有從幽州方向發(fā)起進攻。
這日已是端午節(jié)。這個時節(jié)知了們紛紛破土上樹，開始了夏天的第一聲歌鳴。石榴花開得盛極，正如前朝韓愈寫的“五月榴花照眼明”。幽州城內(nèi)的小姑娘，將橙色或大紅的石榴花當作發(fā)簪插在頭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在幽州，端午節(jié)又稱為“女兒節(jié)”。
按照軍中慣例，端午節(jié)大早，晉王就帶領(lǐng)眾將領(lǐng)在校場舉行“射柳”比武。
校場上，旗幟招展，刀槍林立，軍伍森然。晉王在侍衛(wèi)環(huán)繞下，騎馬威嚴地立于正中，左右兩側(cè)則是知節(jié)度事龔成，都虞候劉俊彥。其余指揮使以上將領(lǐng)甲胄鮮明，騎著高頭大馬，背著強弓立于兩側(cè)。
晉王喝到：“立柳！”
便有軍士將事先準備好的柳枝，用佩刀刮去柳枝表皮，露出一尺左右的白色枝干，分別呈到各將領(lǐng)馬前。各將領(lǐng)接過，紛紛掏出自己的袋中早已準好的手帕系在柳枝上，交給軍士。軍士拿了柳枝，在遠處插入土里，列成一行，又在柳枝前百步處畫了一條白線。
各將領(lǐng)按照武職高低，依次策馬奔到白線前，瞄準自己標記的柳枝射出，再打馬回到原處。晉王賬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周更領(lǐng)人在旁邊監(jiān)看。如果射中了，周更就會下令揮旗，示意旁邊軍士擊鼓。一時校場上馬蹄聲、擂鼓聲、喝彩聲匯成一片。
最后是晉王壓軸出場。千人矚目，大家都屏住呼吸，準備在晉王射中后喝彩鼓掌。只見晉王頭戴紫金冠，身著金甲，騎著神俊的黃騮馬，威風出場。一上來就狠狠一鞭，快速策動戰(zhàn)馬，疾沖到白線前。然后迅速一拉韁繩，馬匹嘶鳴一聲，雙腿立起，馬背上的晉王側(cè)身抬臂，一箭射出，隨即人馬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返回陣中。只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周更揮旗，旁邊軍士擊鼓。眾人有點蒙，忙擦了擦自己眼睛，剛剛明明沒有射中，怎么會有鼓聲？但只是稍稍一息，便都立即喝彩?？粗L凜凜立在當中的晉王，各懷心思，有的竊喜，有的憂懼，有的若無其事。
原來這是晉王是效法秦趙高指鹿為馬的故事，今日故意射空，又讓周更故意報射中，看眾人反應(yīng)。
晉王看到眾將反應(yīng)，心中大為滿意。傳令雙倍頒賞，設(shè)宴飲酒。
志得意滿的晉王飲宴以后，便著人準備了一碟箬葉粽子、一袋上好的茶葉、幾把團扇，帶著人打馬趕到天長觀。
天長觀內(nèi)供奉老子石像，是前朝李唐玄宗為尊奉李耳興建的，天長觀之稱，則緣于每年“天長節(jié)”（即皇帝誕辰日）在觀內(nèi)舉行的祈福大醮。
端午，也稱端五。習俗中，五月是兇月。《史記·孟嘗君列傳》：“五月子者，長與戶齊，將不利其父母?！薄讹L俗通》：“俗說：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币虼?，天長觀正在舉行為百姓辟邪祈福的活動。
因太后崇奉道教，太后來到幽州后，便和天長觀道長張真人往來密切。連帶著當今天子與晉王也比較信重張真人。因此晉王此時趕來，一是參加天長觀舉行的祈?；顒印６琼樀揽赐诖顺黾业?、自己的小嫂子淑妃。不過如今淑妃道號為守真。
張真人自是清楚。先是安排晉王簡短地參加了一下祈福儀式，便屏退天長觀內(nèi)院閑雜人等，引晉王與當今天子的淑妃見面。
晉王看到淑妃，立即道：“本王見過淑妃娘娘?！?p> 淑妃娘娘臉色平靜，揖手為禮，到：“王爺是不是弄錯了。這里只有守真一人，并無淑妃娘娘?！?p> 晉王笑道：“那本王今天代表弘尚侄兒，來看看弘尚的母親。”說完，就讓人把帶來的茶葉、粽子、團扇奉上。
張真人見狀，立即悄悄離開。
淑妃娘娘聽到兒子名字，平靜的臉色有了些波動，聲音也輕柔了些，道：“那就多謝王爺，守真生受了?！?p> 晉王點點頭道：“我那侄兒如今出息了，已經(jīng)獨立領(lǐng)軍平叛，聽說取得大捷。哪天登上大位，還得娘娘說些好話，保得我繼續(xù)做這富貴王爺。”說完，哈哈大笑。
淑妃娘娘道：“王爺快莫如此說，折了二哥兒的壽。我只祈求他如平常人家孩子，平平安安即可?！?p> 晉王避開了這個話題，道：“娘娘只管安心在此修行，有我在一日，必定照看周全?！?p> 淑妃娘娘忙謝了，晉王方告辭。
快步出內(nèi)院，晉王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道：“娘娘受的氣，本王會替你出了?！?p> 看著晉王離去的身影，淑妃娘娘頓時悲從中來。自己母子在京都，成了皇后娘娘的眼中釘。以為離開京都，便脫離了紛擾，不想又成為晉王拿捏兒子的棋子。淑妃娘娘獨自自怨自艾，又在猜測晉王回身說的那句話到底何意？要不是兒子尚未成家，自己便一死了之，免得成為兒子的羈絆。邊想，臉上便留下兩行清淚，在外面?zhèn)鱽淼那f嚴的法器聲中，淑妃娘娘整個人顯得尤為清冷，如同烏云籠罩的山頂上，孤零零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小樹。
此時，城中一處不顯眼的民房內(nèi)，探事司在幽州的秘密據(jù)點里，幾個人正在根據(jù)晉王射柳現(xiàn)場眾將的表現(xiàn)，在紙上勾畫。良久，負責察子頭領(lǐng)道：“這十二個將領(lǐng)表現(xiàn)遲疑了片刻，應(yīng)當可以拉攏。除了我們已經(jīng)拉攏的，還有十余人恐怕就是晉王死黨，只能除掉?！闭f完，立即寫了一封密信，將名單附在后面，用火漆封好，蓋上密印，然后裝入蠟丸，交給旁邊一名察子道：“你扮作商人出城，交給城外兄弟，火速交給陛下?！?p> 那名察子為難道：“頭，我擔心我們這里也被晉王的人盯上，還是走密道去另一處，用信鴿發(fā)出城外，再有城外的兄弟送往京都?！辈熳宇^領(lǐng)嘆了一口氣道：“就按你說的辦吧！希望陛下看到密信，能早下決心，兄弟們這種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也好早點了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