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早已接報，正在等待探事司更多消息，再做處置。
深夜，探事司正使張懷讓方才匆匆趕到福寧殿。張懷讓道：“陛下，據(jù)臣查明，齊王、高陽郡王近日都沒有人離開京都，但大相國寺惠和最近幾次忽然從寺中消失，又再出現(xiàn)。他跟王奎走得近，應(yīng)該與晉王也是有聯(lián)系的。而這次叛軍打的就是‘佛’字旗號。臣懷疑與此有關(guān)聯(lián)?！?p> 天子道：“什么有關(guān)聯(lián)，就是他干的。無非是想借此拿回軍權(quán)?！?p> 張懷讓囁嚅道：“那晉王也沒必要襲殺北虜船隊??？這對他有什么好處？嫁禍郡王？除了那些愚夫愚婦，誰會信？”
天子冷哼一聲：“恐怕他也被人利用了。從小自以為比朕都要聰明，卻不知道他沒朕護著，能成事嗎？”
天子停了停，恨聲道：“人往往如此，因人成事而不自知。不成功，是帶頭人糊涂、無能；成功了，都是自己聰明、有本事。古今如此?！?p> 說完，看著內(nèi)侍省都都知、大宦官路繼恩道：“你去通知政事堂兩位相公和翰林學(xué)士李濤到文德殿?！?p> 內(nèi)侍省都都知、大宦官路繼恩躬身應(yīng)道：“老奴遵命。”轉(zhuǎn)身準備出殿。
“把高陽郡王也叫來?！碧熳酉肓讼耄瑳_著路繼恩背影說道。
郡王府，高陽郡王也沒有睡。今日貝州叛亂信息傳來，京都城的市民議論就都指向是他，是個傻子都知道是有人設(shè)圈套。高陽郡王、馬興毓、李抱一都在書房中，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高陽郡王這么個剛成年建府的弱勢郡王，為何一再被人針對？祭祖遇襲，可以解釋是替齊王擋槍；益州遇襲，可以說是替大炎朝廷、替天子擋槍；但定婚被設(shè)計，導(dǎo)致母妃出家；貝州叛亂，北虜使團被襲，這是明顯指向他啊！
三人議論了一會，一時沒有眉目。馬興毓突然湊近郡王左瞧右瞧：“李老先生說郡王是帝王之相，應(yīng)該大富大貴，遇難成祥，怎么麻煩不斷？是不是李老先生看走眼，郡王是災(zāi)王之相？讓本姑娘瞧清楚?！?p> 李抱一被逗得捧腹大笑：“不要編排我?guī)煾怠！?p> 高陽郡王也是一臉苦笑：“我自己也不信是什么帝王之相?！睍繗夥疹D時一掃剛才的沉悶，有了些生氣。
忽然，門房來報，宮里內(nèi)侍來了。
三人忙跑了出去。
見到宮中內(nèi)侍已走進前院，看到高陽郡王出來，道：“高陽郡王聽旨。陛下口諭，召高陽郡王即刻到文德殿面圣?！备哧柨ね趺淼溃骸皟撼碱I(lǐng)旨?！币虿皇巧铣?，也沒換衣服，就跟著內(nèi)侍出門了。
文德殿，內(nèi)侍省都都知、大宦官路繼恩侍立在天子身旁，除此，已經(jīng)有四人在座，分別是參知政事和谷、參知政事王奎、翰林學(xué)士李濤、探事司正使張懷讓。
見高陽郡王匆匆進殿，天子道：“你的人在貝州造反，你還敢進宮？”
在座眾人一聽，大氣都不敢出。
高陽郡王亡魂直冒，連忙跪倒：“父皇，兒臣冤枉??！”
天子擺擺手：“免禮，平身。朕和你開個玩笑。”
高陽郡王忙謝恩道：“兒臣謝父皇?！北成弦咽抢浜怪泵?，剛才他生怕父皇聽信讒言，一下把自己拿下砍了。見天子說開玩笑，心里有些想罵：你是天子，能拿別人腦袋開玩笑嗎？不過一想是自己父親，只能把后面的臟話又咽了下去。
在座眾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天子道：“眾位愛卿，貝州叛亂之事如何處置？”
參知政事和谷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邊遣使告知北虜情況，一邊通知邊關(guān)提高警惕，加緊防守。同時，遣一軍前往平叛，諒他兩三千叛軍，翻不起什么大浪。”
李濤看看王奎沒有接口的意思，便朝天子拱拱手：“微臣認為，首在防備叛軍攻入大名府，與北晉、北虜勾連，遺禍無窮。”
天子點點頭：“此次平叛，誰可為帥？”
參知政事和谷下意識地看看周圍，見沒有樞密院的人在，便道：“陛下，此事當(dāng)問樞密院。政事堂不便說話?！?p> 其他幾人也是沉默。和谷沉默是因為耿直，絕不過界；王奎沉默是因為心里有鬼；李濤是因為官小，前面兩位相公都沉默，他也只能沉默。
天子道：“但說無妨。”
李濤聽了這話，心里嘀咕：這事本就該叫樞密院一起來議事。樞密院沒叫，叫了身處嫌疑之地的高陽郡王，天子這也太明顯了。不過自己要想進政事堂，必須討天子喜歡。心里斗爭了半天，還是壯膽說道：“臣薦高陽郡王為帥?！?p> 天子“哦”了一聲，道：“李愛卿為何薦取高陽郡王為帥？”
李濤道：“外面紛傳是郡王指使叛亂，讓郡王為帥，謠言不攻自破?！?p> “他一小兒，如何領(lǐng)軍？”天子又問道。
李濤心道，我不是說出你的心里話嗎？怎么還沒完沒了了？難道自己猜錯了。此時，只能硬著頭皮道：“帥者，將將之人。領(lǐng)軍可遣一老將為副?！?p> 天子點點頭，又問高陽郡王道：“二哥兒，李學(xué)士薦取你為帥，你怎么看？”
高陽郡王剛才見李濤答話，心里也有些感悟，知道天子可能屬意自己為帥。腦袋立即快速旋轉(zhuǎn)，思考能不能答應(yīng)。答應(yīng)自己又怎么做。幸好翟陽在世時，平日里教了不少自己領(lǐng)軍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自己又與禁軍三個營指揮使張邦友、駱丙、郭青雉交往頗多，也有意問了些禁軍的狀況。這時見天子發(fā)話，忙道：“兒臣謝父皇信重。為父皇，為朝廷分憂是兒臣份內(nèi)之事。父皇如能準許兒臣兩件事，兒臣有信心平叛?！?p> 天子有些意外，問道：“你盡管講來。”
高陽郡王道：“回父皇，這次領(lǐng)軍大將自然是父皇指派，但軍卒兒臣要挑選?！?p> “為何？”天子道。
“此次是平叛，叛軍又曾經(jīng)是禁軍。因此兒臣想只挑些身家清白的，免得到了貝州，有人與叛軍有勾連?！?p> 天子點點頭：“這是正理，朕答應(yīng)你。還有呢？”
“兒臣請?zhí)绞滤菊箯垜炎尡O(jiān)軍。”高陽郡王回道。
“這又是為何？”天子有心考考兒子。
高陽郡王本不想提探事司副使張忠的，現(xiàn)在性命尤關(guān)，卻是不得不提。道：“一是兒臣首次統(tǒng)兵，憂讒畏譏，怕人誣陷兒臣造反，有張正使在，父皇便能即刻辨明是非。二是探事司副使張忠負責(zé)北邊，兒臣對此人委實不放心。”
天子聽完，陷入沉思。半晌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都依你?！?p> 高陽郡王忙道：“多謝父皇?！?p> 天子看著李濤道：“即刻擬旨，由高陽郡王為京東行營招討使，侍衛(wèi)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史全為京東行營副招討使，探事司正使張還讓為監(jiān)軍，領(lǐng)禁軍五萬，著三月內(nèi)平定貝州叛軍?！?p> 和谷道：“微臣請陛下派使者往北虜，將北虜使者的遺體送往北虜，并善加安撫。此時內(nèi)有叛亂，不宜外面再起刀兵啊?！?p> 天子點點頭道：“和愛卿言之有理。便著兵部侍郎左然領(lǐng)使團出使北虜，使團由禮部和國信所派人組成，將北虜使團尋得著的遺體裝殮了，帶些禮物，速速出發(fā)。和愛卿將此中原委寫了國書，一并帶過去?！?p> 和谷躬身道：“陛下圣明，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