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崩碎,銀河倒懸,巍峨山嶺高懸三尺之上,口鼻滿是異香陣陣,‘羅天道法,織天地為經(jīng)緯,繡自然以曲直,道火為柴,道體為爐,焚問天不屈之道意?!愖鏈匦?,朗朗而談,講道法于明堂之上。忽爾陳祖變得猙獰,嘴角含笑,走下明堂,探手從他胸口處掏出一顆道血璀璨的心臟,塞入口中,細細咀嚼,血肉從他嘴角慢慢流下。
青君宅院正門口。
司馬雙魚長吸一口氣,整理下衣服,努力控制腦中的胡思亂想,紛亂記憶,露出三齒,叩響了門。
“咚咚”之聲,在深夜時刻格外清晰,傳出好遠。
隔了好半天,就在司馬雙魚起疑之時,青君姍姍來遲,開了門,望著門外道子,皺眉道,“你是何人?這么夜了,來我家做什么?”
“咦?表姐夫,你連我都認不得了?”司馬雙魚訝道。
“你、你是?”青君有些蒙了,做努力回想樣。
“哈哈,果然貴人事忙,三年前你去我家娶阿姐時,還是我給你提的靴。我是小伍啊?!钡雷雍俸傩Φ溃慌捎H戚模樣。
“?。颗?,哦,果是小伍,這門口太黑了,看不太清。小伍,你這晚了怎么會來家里?”青君暗里眼波流動,假意認出‘小伍’,卻反手向屋內(nèi)打出手勢。是不是小伍她不知道,但這明明是個道人,她卻認得明白。
司馬雙魚自然想不到,眼前‘青君’并不是真貨,乃是藍魔女修假扮,只是藍魔自有秘法變幻,?;笕诵?。更何況他此刻道心蒙塵,心下忐忑,一時間竟然被藍魔蒙騙了過去。
“進去說,進去說?!钡雷由胁恢约阂粫r不察,最不該在此刻誤入青宅。
“表姐夫,我芙姐可是睡下了?”道子進到正房客廳,低眉問道。
“睡了,早睡了。你可是找你姐姐?何事這般緊急,白日里來不行嗎?”‘青君’不滿地道。
“咦?姐姐未與姐夫說嗎?小弟白日里過來送信,卻走的匆忙,將一物事遺忘在了家里。現(xiàn)在急著用,只好深夜來麻煩姐夫?!彼抉R雙魚欺他白日不在家,隨口說道。此外,他也不怕這青君叫醒芙蓉姐妹,這三日來他每晚來此觀察,早知青君寵妻,醋意也大,金屋藏嬌,輕易不肯以妻示人。
“哦?你姐姐卻沒有與我說過。你看看,可在這間屋內(nèi)?”藍魔面容不改,隨機應(yīng)變道。
司馬雙魚似乎愕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道,“沒有沒有,姐姐哪會在這里見我。自是在偏房里?!?p> ‘青君’說道,“你姐姐也是太過嚴苛,自家弟弟也要避嫌,待明日醒了,我去說她。”
道子不自然地笑笑,說道,“這般小事,不用講不用講?!?p> 兩人風輕云淡,談笑自如。底下卻已風起云涌,各懷鬼胎。
道子渾身發(fā)冷,此時此刻,他已察覺不妙,‘青君’與他暗中觀察的青君絕然不同,前日傍晚,只因蓉蓉和送菜的老人多說了一句話,這青君就打了她一記耳光,又哄了她大半宿??梢娖涠市闹兀?guī)矩極嚴。他白日不在家時,更是緊鎖大門。就算是芙芙老家來人,也絕無可能讓人進了正房。
疑心即起,處處生疑,方才驚覺這屋舍內(nèi)道蘊混雜不堪,仿佛剛經(jīng)歷了一番激戰(zhàn),如今看似整潔,實則是被人用道法秘術(shù)虛掩真相??峙逻@‘青君’也是假的,就是不知那芙蓉姐妹是生是死?司馬雙魚暗自叫苦,來的當真不是時候,不過也暗自僥幸自己是大方登門,而不是偷潛入內(nèi)。果然禍福有相依,選擇無對錯。
藍魔同樣殺機浮動,這道人看著年輕,若說真是青君親戚,虛與委蛇敷衍過去也就罷了。但是她素來謹慎,隱隱察覺這道人來意莫名,解釋不通。擔心自已一行人露了行藏,被人尋上來試探。
“那隨我來吧,我也有些困倦了,你速去取了東西,我也早些上榻休息?!鼻嗑f道。
青君引著小伍來到偏房側(cè)室,問道,“你將何物遺留在這里,自己找吧。”
這間偏房里東西非常雜亂,又因家中沒有雇傭雜役,平素里亂七八糟的雜物胡亂堆壘,更加亂七八糟。
司馬雙魚見‘青君’樣子,明顯對屋內(nèi)情況不甚了解,不敢隨便說話。
他卻自家人似的,從角落里的一堆山珍蘑菇野味下抽出半張獸皮來。
“就是這個,許掌柜說這個皮子能賣上大價錢,嘿嘿,我也不懂,只當是尋常物什,這個可不好送給阿姐,我還要給阿爺治病的?!?p> 青君念如電轉(zhuǎn),伸手突襲,扯到那皮子的一角,凝視一瞧,頓時用力死死攥住,邊扯邊道,“松手!讓我仔細看看?!?p> 司馬雙魚沒有想到‘青君’忽然對這張皮子感興趣,雖然這皮子來歷尚不可說,但是單從外觀上看,它只是一張普通獸皮而已。
道子表情怪異,即不想松手,也不愿冒著風險撕破臉皮,與他動手。
藍魔心若雷鼓,百年苦尋之物竟然這般突兀地出現(xiàn)在自己手上,無論如何,她絕不可能放手。
兩下較勁,自然而然,用上道法異力。
藍魔干脆解去變化,換回本來面目,嬌笑道,“這張皮子我收了,你開個價吧?!?p> 司馬雙魚也是果斷,銅身道體往她懷中一撞,雙手用力一奪。那皮子受力不過,堪堪扯壞開來。
藍魔怒喝一聲,終是不敢冒險,松開白中透藍的細長手指。但她同時雙目凝化藍芒,射住司馬雙魚的道體。
道子這具銅身道體也是經(jīng)了十年苦修,堅硬無比。只是遇到這藍魔藍色道芒,卻仿佛雪遇熱水,瞬間被融化了一層層。司馬雙魚又痛又恐,知道這‘青君’竟然如此恐怖,道法遠在自己之上,怕是還要超過師父,或僅低于陳祖一線之境。
“住手,再不停下,我就扯破了它!”司馬雙魚也不想如此無賴,只是法不由人,只能認輸。
藍魔女修雙目微閉,藍芒消失,然后一對美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小伍’。
司馬雙魚乖乖雙手奉上那張獸皮。
藍魔雙手微顫,慢慢展開。
獸皮只是張普通野羊皮。但那上面卻拓印著極為繁雜花形的文字符號,似字非字,似畫非畫,一塊塊道紋扭動,組合極為怪異,絕非這世界文字,仿佛來自異域的妖異文字,扭曲猖狂,矛盾間雜,爭殺不已,躍躍欲飛,欲脫離羊皮,凌空遁走。
“果然是虬蚋紋,果真是虬蚋紋!”藍魔女修呆立無言,道靈一片空白。
道子見她發(fā)呆愣神,猜測這張怪皮與她有牽連,抿步偷溜,離了偏舍,來到院子里,看到院里站了六個形象各異道法高深莫測的道人。尷尬一笑,便站到那里一動不動。心中翻滾念頭,苦思脫困之法。
“你是何人?”藍魔女修走出房間,美眸內(nèi)藍芒如電閃爍,森寒陰冷,淡淡殺意隱藏的極好,又能被道子輕易發(fā)覺。
司馬雙魚正想著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時,祁連道人的聲音忽地從院外響起。
“他是我陳渠道子,諸位道友又是何人?”
祁連道人為首,趙真人、榆道姑、方道子、陰朔子、潷道人、力覺子,樸相沖、兔玨、蘭兒夢、元申道人等十個道人,隨后魚貫而入,本來寬敞的院落瞬間擠滿了各家真修。
道意激蕩,天地混沌。
藍魔女修英姿颯爽,向前兩步,領(lǐng)袖前出。身后康樂山、留姤,李清,伽亭,慕色子,坑酒六道精神振作,凜然而立。
月隱星深,風起云動!
道子獨自立于一側(cè),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兩方人物,心中急急卜課,卻發(fā)現(xiàn)卜像離奇,機緣混亂之極,除了身滅大難危機未變,原本謀劃在這一刻俱是泡湯!
“你們不是我華南一域之人?!蔽醇跋肓?,先開口的竟然是元申道人。
元申道人雖然道力不濟,但畢竟是一城之道主,對于這等異域之人敏感非常,只需打個照面,就分辯的清清楚楚,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每個域內(nèi)道蘊之氣也有微異,就算藍魔女修等人如何隱匿變化,在本域道主面前,也如明燈直照,無可遁形。
除藍魔女修一眾外,祁連道人、趙道人等人俱是微愕,然后道蘊再凝三分。此間雖然無關(guān)山渡口,各域之人也互相交通,但畢竟一域之地已是極廣,等閑凡人一生也從來沒有去過異域之地。異域道人真修更是極少遇見,各自修行,苦尋長生之秘,飛升之法。
藍魔女修掃了眼元申道人,對他看出來她們根腳也不覺奇怪。淡然道,“我們是昌平一域燭宮道派的真修,不知諸位可曾聽聞?!?p> 祁連道人愕然一頓,與趙真人互望一眼,他們這一眾道人里,怕是只有他們二人才聽聞過昌平域燭宮道門。昌平一域,與華南一域遠隔萬里之遙,一去一回,縱是一路道法飛遁過去,也要五六十年,道人就算是長壽,也不會輕易耗費光陰去那般遠的地方。那燭宮道門號稱萬域第一,仙師無數(shù)。能在這里見過昌平域的道修,已是百年難得一見。更何況是燭宮道門之等大派道人,自然驚疑不定,不知他們來意。
祁連道人身為陳渠道派中堅人物,華南一域的執(zhí)首道門,外道當面,自有威儀。
打了一揖,然后問道,“諸位遠來為客,卻為何囚禁我家道子?!贝藭r此刻,他自不會說出司馬雙魚出逃叛道一事。
藍魔女修環(huán)視眾人,道音暗傳于留姤,也就是那擺卦老道人。
“卦像如何?”
留姤手指疾搓,傳言道,“對方也有卜課修真,我們卜卦同算,已惹怒了天機,現(xiàn)在一片混亂,無法算的清了?!?p> 榆道姑心有感應(yīng),自然而然望向老道人留姤,心中明白,若是動手,怕是對方就是自己的對手了。她偷瞄那道子,見他一臉黑氣,生機憔悴,道光暗淡,自身難保,就是強行卜算,也作不得數(shù)了。
藍魔女修不作回聲,她一路率領(lǐng)諸道遠行百年,遇險也是無數(shù),對留姤八卦之術(shù)極為信賴,每每事前事后,俱要算上一卦。若剛剛留姤算是已方大勝,她早已出手滅殺對方,她本性冷漠,殺意極重,但為了懷中苦尋回來的半張虬蚋紋,她壓下兇性,耐心地和對方套套近乎。
微微一笑,藍魔女修禮貌地道,“其實我與這小道友只是有些誤會。他無意間錯拿了我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你們自可將他領(lǐng)回去?!?p> 祁連道人突地變了臉,側(cè)目道子,寒聲道,“你將虬蚋紋藏在了這里?”
司馬雙魚眼珠一轉(zhuǎn),大叫一聲,“不錯,你追我半個多月,每次都有留手,不就是因不知道那皮子下落,不得動手殺我嗎?”
“你又怎知道我留手了?”祁連道人冷聲道。
“嘿嘿,三年前你的羅天道法就已大成,卻一再佯敗在我的手上,故意演我,當我真是傻子不成。”司馬雙魚一語道破他道法實力,令眾道皆驚。
陳渠道派玄門正宗道法,蓋以羅天道法為尊。那道典刻于大殿之內(nèi),道眾自學苦修,全看各自悟性,但百年來,大成者卻無有一人。這祁連道人道法大成,卻隱而不宣,不由得令人生疑。
祁連道人不與他爭辯,扭頭向藍魔女修說道,“還請道友將虬蚋紋還我?!?p> 藍魔女修哧笑道,“為何?你既然知道虬蚋紋此物,就該知道它的來歷,還敢出言向我討要?!?p> 祁連道人身后,力覺子暗問趙真人,“虬蚋紋是何物?”
趙真人也是一頭霧水,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惶恐預(yù)感,仿佛此物自有兇險無比,連聽都聽不得。
祁連道人搖頭,緩緩道,“我只知道此物乃是我陳祖之物,被這道子無意間帶出道山,現(xiàn)在此物既然在你手上,我自是要收回來,好向陳祖交待。”
“哈哈哈?!彼{魔女修早猜到不會那般容易,譏笑道,“好個不要臉皮的道人,盜我燭宮至寶,占為已有,還說什么交待?如今,你要交待,我若空手而回,我又如何向燭師交待?”
祁連道人默不作聲,忽地道訣打起,手中騰地燃起雄雄道火,撲天蓋地,火借風勢,如火龍降世,沛不可擋,向藍魔女修一方燒去。
藍魔女修早有防備,美眸幽深,玄湖幽藍,映照如鏡,將那道火反卷回去,藍芒如針,悄無聲息,夾雜其中,陰毒之極。
雙方領(lǐng)袖一動,其余道人紛紛散開。各施奇法,準備斗個你死我活。
道家斗法,更顯殘酷,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銷的結(jié)局。
祁連道人專心一致,提聚道蘊,轉(zhuǎn)化無窮盡般的羅天焰火,幻化一只火龍圍繞盤卷,吹滅陰毒藍芒,一頭火獅跳脫靈動,從天而降,直撲異域女修。
藍魔女修修道二百余年,又一路遠行苦修,早將燭宮道法玉湖憚修至大成,此刻毫無懼色,與那羅天焰火正顯相克之道,湖化秋雨,連綿冰寒,嚴守道真,不斷逼退那頭火獅。
兩人道法都有化虛為實之相,火是真火,湖為真湖,一時間都奈何不得對方。
他二人斗的旗鼓相當。
其他道人也沒留手,各逞機鋒,卻眨眼間就死了力覺子、樸相沖、兔玨三個道人,俱是華南一域的道人。而出手殺人的只是對方雄偉體魄的道人康樂山。
當時力覺子一力當先,不知從身體何處抽出一條銅棍,仿若千斤重,當頭砸向那道人康樂山。
康樂山并未閃躲,反而轉(zhuǎn)身,以背相迎,眼看著巨棍就將砸實,那道人背后突現(xiàn)一獨目,那獨目眼白灰蒙蒙,眼仁兒卻滿是異樣道紋,望之生寒,詭異絕倫。只看了看力覺子,力覺子道身一顫,化為灰灰,連道魂也未及逃脫,徹底消亡。
力覺子身后樸相沖、兔玨兩位道人道訣未及打出,又被那獨眼瞧見,道體顫抖,同時化為灰灰。
余道皆驚,不知因由,駭然棄了對手,轉(zhuǎn)頭望向那轉(zhuǎn)過正面的康樂山。
百年修道,一朝大道斷絕,感同身受,淡淡悲意籠罩在眾道心頭。
力覺子,樸相沖,兔玨非是弱者,各有玄奇道法,也是左近道門內(nèi)的知名道人,否則也無資格領(lǐng)奉陳祖令。不料今日遇到異域怪真,慘死當場。
趙真人怒喝一聲,舍了與他捉對的慕色子,道體挪移至道人康樂山面前,寒聲道,“你且轉(zhuǎn)過來看我一眼!”
康樂山今日獨目已是飽食,又見趙真人寶相森嚴,不敢再應(yīng)戰(zhàn),速速躲向李清道人身后。
李清含笑迎向趙真人,一張粉面桃花,男生女相,張口便吟唱道,“本待春風玉露濃,攜妻遙望秋宮霜。仙童楫首問可道,笑語恩寵不開窗?!?p> 曲調(diào)高鳴婉轉(zhuǎn),仙音繚繞三梁,任你心硬如鐵,在他面前,也是酸軟無力。
這般道法,更為怪異。
趙真人頓覺天地艱難,知已難尋,短短剎那,竟然產(chǎn)生棄道忘情,與他共赴逍遙之念。
元申道人眼見趙真人也要吃虧,他飛速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到口中吹奏起來,怪音亂耳,摩擦之聲,立時破了那李清的怪異道法。
李清也不著惱,沖著元申道人微微施禮,也向后退去。
如此三番,眾道人也看了出來,這些異域道人各有怪異之處,與華南一域的道法絕不相通,又隱約蘊藏玄奇之法。
只是已方剛死了三個道人,若是停手,情何以堪。
胭粉香氣驟然塞滿院落,粉霧彌漫,寒刃狂卷,卻是榆道姑施出三仙門秘術(shù)。
老道人留姤嘟嘟囔囔,口中含糊其辭,張口噴出一股泛黃的道氣,瞬間胭粉異香不再,僅余寒刃,叮叮鐺鐺,斬的眾人道體冒火,卻傷害不大。
慕色子看著身邊道友紛紛建功,心癢難奈,正欲施展異術(shù),也顯露一番,揚名異域。卻突地一把異刃不知從何處突如其來,極速分割,他的道體承受不住分裂崩潰,轉(zhuǎn)眼間慘叫連連,道魂走脫不得,被莫名分割開來,死于非命。
康樂山渾身陰冷,直覺那怪異直奔自己而來。匆忙背過身去,露出猙獰獨眼,射出灰色異光,照耀周遭。
“呀!”康樂山心頭一緊,察覺有異,獨眼圓睜,瞧見一道人奇怪地藏身于無數(shù)光線影子之內(nèi),正執(zhí)刃向他獨眼斬來。
那獨眼閉的及時,堪堪斬破了左邊眼瞼。
那隱身襲擊的道人正是陰朔子,陰者隱者,朔望之季。他的道法專精于隱匿藏形,平素低調(diào),此刻卻大放異彩,為華南一域道門出了一口惡氣。
昌平域眾道見慕色子轉(zhuǎn)瞬身滅,康樂山獨目受創(chuàng),俱是驚駭,再不敢小覷華南道人。
陰朔子兩擊得手,道蘊消散一空,自覺退避三舍,于眾道身后隱去道體,藏于無形。
坑酒素與慕色子交好,見道友殞身,殺機立起,腰間一拍,懸起一個酒杯,舉杯邀月狀,杯口卻蒙蒙寶光散逸,照往那虛空一處。
藏于光影之下,遁作無形的陰朔子見那杯光照來,微微訝異,不敢大意,道身三匝,竟然化作米粒般大小,再難尋到。
坑酒冷哼,再欲施法拿他,卻是被一物打到腦袋,砰然作響,頓時腦袋西瓜般崩裂,化做十余塊飛散開去。
慘狀令眾道心驚,目光轉(zhuǎn)過,卻是方道子頂懸著一塊黑色石,他口念道訣,不斷祭拜。
不過,更加玄奇之事發(fā)生,幻光大作,刺人雙目,坑酒崩飛四處的腦袋碎片竟然驟然重聚,聚合成形,與原貌并無二致,只是腦門汗水淋淋,面色慘淡。
此等重生之術(shù),也叫華南眾道暗暗驚奇。
眾道斗的正歡。司馬雙魚看得眼花繚亂,心曠神怡。各種奇法異術(shù)將周遭道蘊弄得混亂之極,此時斗法,全憑平日苦修的積累,來不得半點虛假。
他不過修道十余年,暗自揣摩,這般激斗,他的修為不過一二番便會空空空。僅榆道姑剛剛施法,與此前在樹林時和自己斗法時絕然不同,顯然當時留了極大的余地。其實想想也是,自己不過是個道子,如何與這些真正的道人相抗?
胸口處騰地火星一燎,陳祖遺毒羅天焰火余燼再燃,轉(zhuǎn)眼間就燒了起來。
司馬雙魚右眼跳動,這半月來,這余毒焰火每每在子時復(fù)燃,需要他耗盡道蘊方才勉強將其壓制住。他本就是隱忍性子,任那焰火如何一點點燒掉他的道體殘軀,當也人面也絕不喊上一聲,如今漸已麻木,任它痛去!
不過禍福相依,陳祖羅天焰火自然飽蘊道法,連日來,他細細品味,比照自身,對羅天焰火生出更深感悟。
陳祖大道羅織天地,道法恢宏,他參悟不足,自是無法比擬。但羅織自身道體又如何?早前他便早有深思,但不得要領(lǐng),但見坑酒復(fù)原腦袋,一絲感悟靈光乍現(xiàn)。腦海中一個虬蚋紋上的文字符號浮現(xiàn)出來,將其中玄妙種種,如何由來,簡直說的講的畫的刻的十分清楚,萬般明白,讓道子喜極而泣。
司馬雙魚雙眼清明,福至心靈,道訣自成,僅余的一點道蘊溝通天地,那一剎那,就如蜱蟲初生、浮游望天,玄而又玄、宇宙交織混雜,因果相互牽扯,無數(shù)的場景紛繁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道法似幻似真,星河壯闊如詩,微觀亦有世界,一副沛然道境在他眼前展露一角。
萬般玄妙,但時間太過短暫,似乎比之剎那還要短,道子不知如何形容那一瞬間,他驚鴻一瞥,海中取沙,那虬蚋紋上的玄異符文在他腦中化虛成印,牢牢生根,道法自成。
道子喜不自勝,活命有望,卻凜然發(fā)現(xiàn),院中雙方十余個道人俱已停手,驚疑,震動,疑惑,不安,恐懼,希望、歡喜,不同的情緒反應(yīng)在眾道人的臉上。而他們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自己身上。
這是為何?
或是見他不明因由,榆道姑暗自傳出道音,“你悟的什么道法?怎么會生出這般異像?”
司馬雙魚豁然一驚,自己不過萬分之一剎那間的悟道,又會有什么異像,不過他念頭剛生,仔細一看眾人,發(fā)現(xiàn)他們盯著的竟然是自己頭上三尺之地。
不由的,他也抬頭望去,只見剛剛自已參悟的那個虬蚋紋符文如明燈高懸,煥發(fā)耀眼玄妙道光。
祁連道人面色變幻不定,有喜有恨,有悲有憐,極為復(fù)雜。
趙真人喜憂參半,元申一臉迷茫,榆道姑唇間含笑目泛憂光。
坑酒驚詫莫名,李清吐舌,留姤喜不自勝,康樂山背過身上,欲讓那獨目去看。
藍魔道軀輕顫,目不轉(zhuǎn)睛,藍芒閃爍,幾疑夢回燭宮!
虬蚋紋,是燭宮至寶,非燭師不可參悟,一百八十年前失竊,上代燭師自感罪孽深重,自囚于地藏之底,新任燭師廣派千余燭門修真,去往眾域,尋找虬蚋紋。
天可憐見,她那時不過道法小成,也被授命,率一眾道子一路向南,百多年來,道壽過半,方才機緣福報,尋得這虬蚋紋。與自己所料不差,虬蚋紋剛剛出現(xiàn),就引來這般華南眾道。祁連道人羅天焰火看似平常,實則那是因為她道法不差半分,若是對上康樂山、留姤等人,只怕也如慕色子般,身死道銷。
一塵即起,往事歷歷在目。
燭師曾言,虬蚋紋關(guān)乎燭宮道脈生滅,極為重要。卻也言說,此紋深奧莫測,縱是被人盜去,非是大因緣者也難窺其秘,不得其理,不解其道。因此,若真有道人修成此紋一二,不可妄殺妄動,可引他入宮,自有安排。
事實上,縱是燭宮萬余道眾,也僅是燭師講法時有幸得見其符文一二。
這個道子到底是何人?為何會忽然就悟了虬蚋紋。
迷霧紛亂,道緣未定。
藍魔女修櫻唇暗語,“此子既悟得虬蚋紋,便是與我燭宮有大因緣,萬不可害他性命。留姤,若是事有不順,你可隨機應(yīng)變,引他回我燭宮,自有燭師為他安排。”
留姤外貌最老,實是昌平眾道年歲最小的,修道一百零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