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君子一言
邊廣又是調(diào)人,又是飛書,將那皇甫家的莊園,圍了個水泄不通。
其實(shí)這根本沒有必要,除卻皇甫玉書不知所蹤,剩下皇甫家能夠站著喘氣的,只剩下了皇甫凌云和幾個家仆侍從,還有就是后院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眷。
面對錦衣衛(wèi)的包圍,皇甫凌云的應(yīng)對顯得很草率,不如說,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自從昨夜之后,他整個人就變得昏昏沉沉,往日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此刻正凌亂著衣衫,枯坐在空蕩蕩的靈堂之上,無神的雙目呆滯地盯著遠(yuǎn)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這一夜之間發(fā)生的事,比起皇甫家被夷為平地更為恐怖,皇甫凌云仿佛突然間失去了一切。
自小雖然嚴(yán)厲但對他卻頗為關(guān)懷的小姑姑死了,連尸首都不知所蹤,另一位命途多舛的大姑姑,同樣也不知了去向。
而他從小懼怕,但同時又萬分崇敬的父親——皇甫玉書竟成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皇甫家?guī)资陙礴P除的魔道,竟還不如他一夜之間殺的正道人的零頭多。
“少爺,你得振作些啊?!?p> 一名老仆拿著包袱在皇甫凌云身邊跪下,歲月帶走了他的豪氣干云,他蒼老的面龐上此刻只剩下了名為忠義的堅(jiān)持。
老仆語重心長地道:“少爺,錦衣衛(wèi)現(xiàn)下圍而不攻,怕是要將我們?nèi)磕孟?,若不趁此機(jī)會離開,皇甫家就完了。”
“皇甫家?”皇甫凌云呵呵地慘笑著,他一指周圍,說道:“哪里還有什么皇甫家?!?p> 老仆嘆了聲,說道:“少爺,只要人還在,什么都可以重來?!?p> “家都沒了,重來又有何用?!被矢α柙蒲燮ざ紱]有抬一下,渾身充滿了喪氣。
“皇甫家百年基業(yè),少爺難道愿意就此毀于一旦嗎!若是如此,你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老仆老淚縱橫地罵道。
“......”皇甫凌云只是笑笑,并不說話。
好話歹話都說了,皇甫凌云卻始終不為所動,無奈之下,老仆只好另辟蹊徑。
“少爺,老爺他為何變成那副樣子,難道你不想查查清楚,說不得,是有什么苦衷呢?”
“......”
沉默中,皇甫凌云消沉的雙眼中,再度燃起了些許光芒。
不多時,莊園大門處傳來了錦衣衛(wèi)喊門的聲音,先禮后兵,見里頭無有動靜,邊廣一腳踹開了門,同時大批黑衣衛(wèi)士從四面八方直接翻墻闖入。
等待著他們的,是排成一列的,皇甫家的侍從和寧死不屈的家眷。
一旁的百戶用眼神請示了一番邊廣,只見他并不言語,緩緩拔出繡春刀,直指那皇甫家眾人。
麾下衛(wèi)士收到指示,立刻拿出了弩箭,毫不猶豫地就扣動了扳機(jī)。
嗖嗖——
兩波弩箭之下,皇甫家里的這些人盡數(shù)死絕,默不作聲的衛(wèi)士們潮水一般地朝著整個莊園散開,邊廣帶著人手獨(dú)自進(jìn)了中間的靈堂,卻不見皇甫凌云的蹤影。
他也不著急,便是原地閉目養(yǎng)神,直到一位小旗快步到了跟前,低聲道:“大人,后院發(fā)現(xiàn)一處密道,尚不知通向何方?!?p> 邊廣睜開眼:“帶路。”
幾人來到了后院,邊廣探出身子,往那枯井里望了望,便收回了目光,揮揮手讓幾名衛(wèi)士搬來一塊大石,將井口堵上。
“不追嗎?”另一百戶見狀,不解地問道。
“不必,”邊廣搖了搖頭,說道:“大人有令,皇甫家的人若是跑了,就不用理會,算算人頭,照例發(fā)布海捕文書便是。”
“明白?!?p> ......
就在邊廣帶著人手抄家之時,一輛華貴的馬車卻大搖大擺地在路上飛馳著,錦衣衛(wèi)在江南人手眾多,此時已將到了收網(wǎng)的時刻,自然處處設(shè)有關(guān)卡,可偏這輛馬車無人敢攔。
蓋因那車上坐著的,正是先太子殿下的遺孤,如今的太孫殿下的母親——皇甫家的二小姐,皇甫靈兒。
吁——
飛馳中的馬車慢慢地減緩了速度,最終車夫一拉韁繩,停了下來。
“小姐問,為何停下?!避噹麅?nèi)傳來了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是負(fù)責(zé)照顧皇甫靈兒的侍女。
車夫恭聲道:“回貴人話,前方有位大人?!?p> 那侍女掀開車簾,皇甫靈兒探出身子來,只見前方一襲銀袍颯颯,陸寒江正牽著馬攔在路中間。
皇甫靈兒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侍女扶著她下了車,遙遙對著那陸寒江,她笑而問道:“不知是哪位大人當(dāng)面?”
“千戶陸寒江,見過小姐。”陸寒江抱拳行禮,但并未下跪。
雖說皇甫靈兒的身份已是板上釘釘,那喬十方既然有膽子把這事拿到明面上,自然各種證據(jù)齊全,即便他已死,但他身后的人,終是會將此事辦妥。
不過到底沒有定下名分,他禮而不跪,也能說的過去。
“原來是陸千戶?!?p> 皇甫靈兒的眼中異彩連連,她半掩著面,卻仍然遮不住嘴角流露的笑意:“卻不知大人為何到此?”
“聽聞小姐啟程前往京城,下官特來送送?!标懞瓛熘〉胶锰幍男θ荨?p> “大人此話卻讓人聽不懂,莫非大人不是京城人士?”皇甫靈兒說著,她身后的侍女面色微沉,似乎不快。
陸寒江說道:“只是擔(dān)憂小姐故土難離?!?p> “大人如此好意,不知何以為報(bào),”皇甫靈兒驀然一笑:“故人難得相見,大人竟無話可說?”
陸寒江嘴角上揚(yáng),側(cè)過身子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p> 那侍女剛要出聲,皇甫靈兒卻已經(jīng)邁開步子,隨那陸寒江去了,她只得一臉糾結(jié)地留在原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待得兩人走得遠(yuǎn)些,皇甫靈兒先開口道:“小旗弟弟,沒想到你官運(yùn)亨通,不過數(shù)年光景,竟已坐到了千戶之位,當(dāng)真是了不得?!?p> “姐姐果然還記得,”陸寒江眼前一亮,微微笑道:“謬贊了,倒是姐姐,藏得可真深,若非當(dāng)年在萬刀門前遇見了三小姐,不知何時才能相見?!?p> “弟弟一直在尋我?”皇甫靈兒似乎很吃驚。
“自然,”陸寒江頷首,說道:“當(dāng)年姐姐將我做的事情,差不離地都說出了來,可是讓我好生難堪,若不尋個機(jī)會贏回一把,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弟弟的氣量,倒是比想象中狹了些?!?p> 皇甫靈兒掩嘴輕笑,她說道:“既然如此,卻不知弟弟這一次,想要怎樣玩?”
“自然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陸寒江對著皇甫靈兒眨眨眼,道:“我會查出你們正在謀劃的事情,然后——”
陸寒江將腳下的石子,一下子踢飛,連個聲都聽不見。
“竟不知姐姐做了哪般錯事,惹得弟弟厭惡至此?”皇甫靈兒說得凄苦,可眼底的笑意無論如何都藏不住。
“姐姐,你可曾見過那世間的孩童,會去厭惡自己的玩具嗎?當(dāng)然不,孩童厭惡的,只是那些會搶奪他們玩具的外來者?!?p> 陸寒江誠懇地看著皇甫靈兒,問道:“這一次若是姐姐輸了,我便安排人手取了姐姐性命,可否?”
“弟弟好狠的心,”皇家靈兒一雙美眸閃閃發(fā)亮:“那若是姐姐僥幸勝了一分半籌呢?”
陸寒江聞言,眉頭一皺,旋即微微一嘆:“若是姐姐勝了,那我只好親自動手殺了姐姐。”
“呼呼呼?!?p> 皇甫靈兒終于還是沒忍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輕攏鬢發(fā),眼中秋波輪轉(zhuǎn),顧盼之間引人迷亂。
“姐姐這是答應(yīng)了?”
“呼呼,自然,弟弟盛情難卻,若是再推脫,豈非不識好歹。”
皇甫靈兒輕輕拭去眼角淚滴,道:“那便如弟弟所言,你我再玩上一局,至于賭注嘛,便是這天下吧,當(dāng)然,還有你我的性命。”
“君子一言?”陸寒江抬起手掌。
皇甫靈兒輕輕與陸寒江擊掌為誓,莞爾道:“弟弟,姐姐我可是個女子。”
“姐姐說的是,只不過——”陸寒江咧著嘴角,玩鬧般地道:“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悠遠(yuǎn)的晴空
感謝各位看官的推薦支持—— PS.嗯,到這里本書序章算是差不多結(jié)束了,最近經(jīng)常看到問主角是誰的,那肯定是老陸啊,不過本書是群像,能活到現(xiàn)在的,都在后續(xù)的故事里算半個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