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換位思考
“是的，小南有事兒要我過去，不好意思先走一步，”秦川把面前余下的白酒一口喝光。
張清叫住他：“秦川，我要回公司處理文件，我的司機馬上到了，正好送你一段?！?p> “那麻煩張總了。”
他又看看正在吃飯的貝貝，很想對她說些什么，可細細一思索，卻覺得根本無從說起，唯有對她送上一些她可能都聽不太懂的祝福。
張清正在叮囑韓峰的妻子：“小方老師，貝貝要換個幼兒園，就讓她轉(zhuǎn)到你工作的園區(qū)好了，需要多少入園費贊助費就告訴我，我每個月會再給你們生活費……不要拒絕，這是必須給的，這幾個月里請你們照顧一下我女兒……還有，老韓，我再重復一遍，沒有我的允許，不可以讓貝貝回海棠街?！?p> 韓峰連聲答應(yīng)。
然后，張清彎下腰，輕聲細語地對貝貝說：“寶貝兒，媽媽會抽空再來看你，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此時的貝貝，正和她同齡的雯雯一起快樂地吃著飯，桌邊還擺著幾個很美的洋娃娃，她乖巧而聽話，看向張清的眼神也是透亮明凈，又包含著深深的依賴，與期盼。
但秦川不這么認為，他的想法有些偏執(zhí)：
貝貝不該成為大人之間感情的犧牲品，這樣支離破碎的童年不應(yīng)屬于她，當她七月份真的被帶出了國，她會適應(yīng)和習慣國外的生活嗎？至少現(xiàn)在，還有雯雯與她作伴，真到了國外，張清又那么忙，貝貝身邊卻連個玩伴都沒有……
車來了，秦川不方便和張清一起坐后排，便先一步坐上副駕駛位置，然后回頭說道：“張總，我有個建議，你以后國內(nèi)國外兩頭跑，不容易照顧好貝貝，不如讓貝貝去澳洲生活幾年，我媽媽就在那里，她一直很喜歡貝貝，你一個大忙人，和女兒聚少離多，對孩子真的不好?！?p> 張清點上煙，又遞給秦川一支：“謝謝你的好意，但你用不著擔心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如今貝貝要做的，就是把過去盡快淡忘掉，她不該留有關(guān)于海棠街一絲一毫的回憶，尤其是，她不能再見蒙賓和蒙奶奶。”
許久后，秦川才幽幽地說道：“這樣強迫遺忘的做法......對貝貝不公平?！?p> “她很快就要遠離國內(nèi)的一切，為什么要再去糾結(jié)這些往事？”張清的語氣變得強硬，鋒利的目光與秦川交匯在后視鏡，幽暗又帶著一絲絲陰冷：“把不相干的人都忘記，只會有利于貝貝的成長，今天要不是你媽媽來了，想和貝貝見面，貝貝也說想念她的羅奶奶，我都不會放貝貝回海棠街，總之今天是最后一次，下不為例！”
張清的決絕與果斷，讓秦川很自然聯(lián)想起了楊甜甜。
“你們女人狠起心腸來，都是這么不講情面，決絕致死的嗎？將最愛的人硬生生從心頭剮去，這該有多痛，卻還要以愛的名義，來做借口和幌子……”他不禁喃喃自語道。
張清聽不明白：“你說什么？”
“沒什么，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再過兩個月，我與她分手要滿七周年了?！?p> 張清深深吸一口煙，接著呵呵兩聲：“剛和盧菁分了手，又開始想起前任的前任，連分手七周年都記得這么清，你這人絕不是情圣，倒更像是個傻子，記住我這句話，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再打擾就不禮貌了！”
市區(qū)某大酒店門口下了車，秦川找路人借個打火機，抽著張清給他的煙，同時給蒙賓打電話。
“蒙哥，今天下午我遇到張清，她對我說……”
沒等他說完，蒙賓便回道：“秦川，張清對貝貝是真心付出，你不要插手，我們都遵照她的意思去辦就行了?！?p> 秦川只覺得喉嚨被人掐住了，他馬上就掛了電話，然后用力吸著煙。
眼前這個世界，說再見都是那么輕松自如，不帶任何情緒的嗎？還是說，這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最不擅長告別，最看不開的那個人，好像只有我自己！
帶著恍惚，他坐電梯上五樓，迎賓員帶他拐了幾個彎，進入一間大包房。
里面坐著六個人，包括兩個一臉大胡子，卻身穿西裝，看起來有點滑稽不協(xié)調(diào)的老外。
而對門朝南坐在主位的，是個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秦川很快認出來了，這正是他的高中同學譚勇。
“秦川，你來了！”陳知南的位置靠近門口，她小跑著過來，輕輕勾住秦川的胳膊，嘴唇微動：“幫我個忙，那個譚勇有點煩?！?p> “我知道，我來處理，”他跟著陳知南走到桌邊，與兩位澳洲律師一一握手。
留著棕色大胡子的叫羅本，是個三十多歲的大胖子，他是這次澳洲律師團的首席律師，另一個高瘦的叫芬利，再加上陳知南，就是澳方的三人律師團隊。
“這是我男朋友秦川，哈佛醫(yī)學院畢業(yè)的博士，”陳知南用英語給大伙兒介紹。
“喔喔，哈佛醫(yī)學院的！”羅本對秦川很客氣，主動與他握手，豪爽地笑：“我也想考這所學校，但學醫(yī)太難了，我怕等我讀出來以后，頭發(fā)就要掉光了?！?p> 秦川摸摸自己像刺一樣扎手的頭發(fā)，微笑著說：“羅本先生，沒有你想的那么恐怖?！?p> 陳知南馬上接話：“但就算沒有學醫(yī)，羅本先生的頭發(fā)還是掉了不少?！?p> 羅本又是一陣洪亮的笑聲：“是的，幸好我太太不嫌棄我……啊，陳你真是壞，故意在你男朋友面前說我壞話！”
接著芬利與秦川握手，他用帶有澳洲當?shù)胤窖缘挠⒄Z說道：“陳是我們律所的小公主，她居然有了男朋友，艾迪和馬修那兩個小家伙，估計要找你決斗了?！?p> 秦川幽默了一句：“我不怕決斗，但只要別像西部牛仔那樣用手槍就行了，中國是禁止槍支的?！?p> 接下來，對面三位中方律師中的兩位和秦川草草握了手，就剩下了譚勇。
譚勇十分熱情，用力和秦川擁抱后說：“高中畢業(yè)后，都快十年沒見你了，還是那么帥，不愧是當年和我們七中?；ㄕ剬ο蟮哪腥?！”
當著小南的面，故意提起那事，譚勇你存心的吧……秦川心里瘋狂吐槽。
他早就猜到了，譚勇肯定會提起楊甜甜，而在當年，譚勇也是楊甜甜的追求者之一，只是甜甜向來執(zhí)著癡情，從沒正眼瞧過除了他秦川以外的任何男生。
見秦川光笑不說話，譚勇終于忍不住低聲問：“陳小姐是你女朋友？”
“是的?！?p> “她常住墨爾本，你在紫田，你們……”
“現(xiàn)在是異國戀，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移民去澳洲，到時候會與小南結(jié)婚，我們已經(jīng)見過雙方父母了?！?p> 他從錢包里取出張照片，就是去年年初他在澳洲時的四人合影：“看到了沒？”
這由不得譚勇不信，他帶著歉意說道：“真是我冒犯了，對不住啊……不過秦川你夠厲害的，兩任女朋友都那么漂亮，不像我，都還單著呢?！?p> 秦川也沒打算揪著不放：“沒事兒，不知者不怪?！?p> 陳知南揶揄著提醒：“兩位紳士，抱夠了就松開吧?！?p> 秦川很自然坐在陳知南身邊，他邊吃菜，邊聽同桌六個律師的談話，很快他就聽明白了。
澳洲某公司在紫田投資的項目發(fā)生糾紛，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違約和扯皮，涉及的資金數(shù)目比較大，澳方公司就在中澳兩邊分別請了律師，來處理這件案子。
陳知南工作才一年多，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律師，這次太跟著羅本和芬利來學習，必要時再充當一下翻譯，今晚這頓酒宴，就是中方律師做東，宴請澳洲的同行。
交流完了案子，七個人就分成了幾撥，開始聊起別的。
陳知南瞥一眼對面的譚勇，小聲對秦川說：“剛才你沒來的時候，譚勇老是纏著我說話，還隱晦地問我有沒有男朋友，挺討厭的！我說男朋友叫秦川，他說他高中班里有個同學就叫秦川，沒想到還真是你?！?p> 秦川也半捂住嘴，湊近了說：“接下來他不會再糾纏你，你們以后還要有工作上的接觸，注意相處的分寸尺度，別越界就行了?！?p> 陳知南嘻嘻一笑：“呀，瞧你這酸溜溜的醋味兒！譚勇長得挺不錯的，萬一我真看上他了，也說不定哦！”
“小南，正經(jīng)點，你在國內(nèi)只能待兩個多月，然后就必須回澳洲去了。”
陳知南表情很不屑，聲音卻變得冷淡了些許：“秦川，你管的有點寬了，我就不能像你一樣，為了心愛的男人，留在紫田與他廝守到老嗎？這樣浪漫的事，你能做，為什么偏偏我就不能？”
秦川心頭突然一抽，但更像是被猛地勒了一下，與盧菁的往事再次浮現(xiàn)眼前，他剛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吸入嘴里的空氣都是苦的。
生生將這口苦澀吞下，他問道：“你是不是很介意我畢業(yè)后沒有馬上來澳洲？”
陳知南喝一口飲料，放下杯子輕輕咳嗽一聲，然后反問：“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會不介意嗎？在澳洲追我的男孩子不少，真到了那里，你就會發(fā)現(xiàn)，和他們相比，你其實并沒什么優(yōu)勢?！?p> 秦川無話可說。
站在陳知南的角度，她當然有理由對他不滿，在去年下半年，有挺長的一段日子里，小南與他幾乎斷了聯(lián)系，那正是盧菁跟他談婚論嫁的時候……可眼下和盧菁已經(jīng)散了，那憑什么要求小南不計前嫌，再來接受他？
這時手機震動了，他拿起來一看，是唐嘉韻發(fā)來的一段微信語音：
“秦川，我打電話給盧菁，想問問她的近況，但她一直不接我電話，我就聯(lián)系了盧葦……盧葦告訴我說，你住院的第三天，盧菁回國來看過你一次，當晚就又趕回費城去了，由于她連著長時間坐飛機倒時差，到了費城之后，她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場，昨天才剛剛出院……我覺得你應(yīng)該知道一下這事，別的沒什么?！?p> 放下手機，秦川打開面前的酒，往杯子里倒?jié)M，狠狠一口全部灌下。
這是他很少喝的黃酒，入口滋味又苦又澀，仿佛能將他的喉嚨瞬間割碎，卻又正像極了愛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