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理智與沖動
在餐館吃晚飯時，羅虹回憶起剛才的手術，感慨著說：“秦川這些年的醫(yī)科沒白讀，頂住壓力完成手術，確實好樣的！最近幾天是圣誕節(jié)假期，我可以在紫田待上四五天，然后就要回去了，接下來我不在的日子里，秦川你可得時時關注奶奶的身體?！?p> 秦川趕忙答應，又接著說道：“媽媽，您下次回來估計是春節(jié)，現在離春節(jié)也不遠了，干脆就別走了吧？”
羅虹搖頭：“那不行，我平時在當地學校里工作，給孩子們教中文，請長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春節(jié)時我肯定要回來，正式給你去提親，我說你和盧菁現在怎么樣？”
“媽媽，咱們挺好的，等春節(jié)后就去領結婚證?！?p> 盧葦在一旁嘀咕：“春節(jié)之前，他們倆還要出去旅游一次，都還沒領證呢，倒是先把蜜月給提前度了?！?p> 羅虹笑瞇瞇：“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以前大不一樣了，等盧葦你結婚的時候……”
盧葦趕緊插嘴：“羅教授，我才多大呀，結婚那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接下來幾天您都在紫田，抽空給我講講課好嗎？”
“當然沒問題，現場授課肯定比視頻好多了，這幾天你隨時都能過來。”
“謝謝羅教授平時那么辛苦為我講課，只可惜今天不能喝酒，不然的話，一定要好好敬您一杯！”
羅虹非常欣慰，微笑道：“等你順利畢業(yè)那天，咱們必須大醉一場，記得上次七月份一別，你還是個調皮搗蛋的丫頭，現在轉變這么大，真叫人想不到?！?p> 盧葦少見地露出一絲靦腆，吐了吐舌頭，嘿嘿地笑。
看著她俏皮的笑容，秦川不禁暗自感嘆，要不是昨天盧葦來了京城，自己現在估計還在回紫田的火車上，根本趕不回來做這場手術，于是拿起茶杯，和盧葦的杯子碰了碰：“小丫頭，敬你一杯！”
“謝謝姐夫！你才是最棒的！”
在清脆的碰杯聲中，秦川將茶水一飲而盡，卻感覺這水比啤酒還要過癮，如果以后也能像現在這樣，和盧葦用朋友的態(tài)度自然相處，一起吃頓飯，聊聊天，把不該有的情愫統(tǒng)統(tǒng)拋開，那該有多好。
可是在目前看起來，這只能是秦川單方面的幻想，因為在昨天，盧葦大老遠趕來京城，哪怕她什么都不說，但只要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出現，就等于是一封最生動最立體的情書。
連毛燁這粗曠的北方漢子都看明白了，秦川卻只能回以裝聾作啞……
吃了幾口菜，羅虹突然鄭重地對盧葦說：“你現在學的很不錯，能跟上我布置的課程進度，我有個想法，你和我去澳洲待半年，我想辦法把平時教的中文課停掉，每天一對一給你講課，同時還能方便你學英語，澳洲當地人都是說英文的，你會有最好的語言環(huán)境，要是你想找跟秦川一樣的口語老師，我可以叫我女兒陳知南教你?！?p> 秦川光聽著就心動了，媽媽這個提議實在太完美了。
每天一對一不限時的授課，遇到難題根本不用打電話發(fā)郵件，導師就在身邊，英文同時也不會落下，陳知南在澳洲生活了十年，她的英文肯定比秦川這個海歸更溜。
而且對于秦川自己來說，和盧菁結婚后就能有充足的二人空間，盧葦不用每天晚上來家屬院，小倆口關起門來，想怎么甜蜜膩歪，都不會有人打擾。
甚至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媽媽對盧葦這樣付出，盧家上下都看在眼里，她也是為了兒子在國內能過得更好。
盧葦的目光中有熱切，她嘴唇動了幾下，卻還是說道：“謝謝羅教授的好意，但我希望留在紫田，目前的學習節(jié)奏我已經習慣了，不想在關鍵時刻換個環(huán)境，還要去重新適應。”
羅虹愣了一下，她沒有再勸盧葦，只是對她笑笑：“那也可以，但你必須保持當前的狀態(tài)，不能退步。”
“我懂的，羅教授?！?p> 秦川悄悄看著盧葦，他不明白盧葦為什么會拒絕，但好像又知道了一些，因為盧葦在有意無意躲避著他的眼神。
飯后，三人回到家屬院，盧葦準備回學校宿舍去了，明天她還會來這里，找羅虹給她講書。
走之前，她拉住秦川：“姐夫送送我吧，這兒路黑，我有點怕。”
秦川知道盧葦有話說，便答應了。
從家屬院走到南橋大學，步行大概十五分鐘，盧葦把包背在胸前，抵御著迎面刮來的冷風。
無聲走了一段，她終于對秦川說：“接下來，你就留在紫田，好好照顧蒙奶奶和陪伴羅教授，沒必要再去費城，我已經把這里的事情告訴了大姐，她正在回國的路上，她知道你即使去了，也會記掛著剛做完手術的蒙奶奶。”
“盧菁要回來了？”秦川有點吃驚。
“她擔心蒙奶奶挺不過這一關，你會傷心難過，想在你需要她的時候陪著你，但她沒把航班號告訴我，應該是不想我們大老遠地去接機?！?p> “嗯，她應該明天就能到了。”
盧葦把手插進口袋，迎著風說道：“姐夫，再過一個月，羅教授就要去我家提親了，我爸媽也經常念叨著，感情穩(wěn)定就早點把婚結了，婚后多久生孩子這些事兒，還有爺爺奶奶，這次的圣誕節(jié)，他們就是要你去費城，向大家親口表個態(tài)，然后就把大姐交給你了……現在所有人都盼著你們早日成婚，其中包括我，但又不包括我……我的矛盾你根本想象不到，既想見到你們倆幸?？鞓返臉幼?，又很怕自己會躲起來，一個人偷偷的哭，剛才我就在想，干脆跟羅教授去澳洲，待上半年再回來，但我實在舍不得與你，還有大姐分開……”
秦川完全接不上話，只盼著能腳下生風，馬上把盧葦送到宿舍樓，但又知道她剛才的話一出口，某些隱藏已久的情緒對她而言，已經是決了堤……
理智與沖動在夜色里來回交鋒，秦川用力把雙手別在身后，同時互相緊緊扣住，怕自己突然情不自禁，會給盧葦一個擁抱，盡管他只想給她些許安慰，可那時的盧葦勢必將在他懷里痛哭。
沒有酒精的推波助瀾，理智終于占了上風，他悄悄后退兩步，與盧葦保持著一米多的距離，只將盧葦更孤獨地留在蕭瑟冷風之中。
接下來，他們誰都不說話，繼續(xù)沿著小路前行，盧葦終于加快腳步，她是在躲避著什么，還是想要追趕別的，秦川不敢去猜，他只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某些特殊時候，自己對盧葦的抵抗力幾近于無，唯有用沉默和逃避來做苦苦支撐。
到了宿舍，互相匆匆道個別，盧葦飛奔上樓，秦川對著她的宿舍窗口望了片刻，正準備轉身往回走，又聽到盧葦在樓上喊他。
他回過頭，盧葦幾乎同時扔下一個白乎乎的東西，隨風飄得老遠老遠。
然后，宿舍的窗子便關上了，同時拉上的還有窗簾。
在十幾米外的草叢堆，秦川找到了一架紙飛機，打開一瞧，上面只有用尺子畫下的兩條長橫線，卻沒有任何字跡。
小丫頭在玩什么呢？他心里嘀咕，然后瞬間便想明白了。
把紙飛機小心收好，在回家的路上，他給盧亞雄打了個電話。
老爺子的聲音依舊爽朗：“我知道你要給老街坊動手術，沒事，你就好好待在紫田，但是明年的四月份，你無論如何都要來一次，到時候，估計你和盧菁已經結婚了吧?！?p> “爺爺，春節(jié)后我就和盧菁把結婚證領了，再過一年時間，就讓您抱上重外孫?！?p> “哈哈，好小子，我一定等著！另外替我向你母親說聲謝謝，每天給盧葦授課，這份情義可是太重了……”
簡短的越洋電話結束后，秦川心情好了不少，有很多事情他無法轉變，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的，他必須無條件去做到最好，比如給盧菁幸福美滿的一生。
而盧葦那個空白的紙飛機，其實也是她對姐姐姐夫的祝福：未來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用心去寫滿。
他很想告訴盧葦：任何時候都不要對愛情失去信心，我和你姐就是最好的例子，每個人都有專屬于自己的一束光，當某天你突然找到它時，心靈深處的每寸荒蕪都將變成綠洲，與此同時，全世界的焰火也都在為你肆意綻放。
這些道理，他希望盧葦能懂。
回到家，羅虹已經泡好了茶，準備和數月不見的兒子好好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