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午夜的相遇
盧菁的突然出現(xiàn),把司機嚇了一大跳:“見鬼了,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盧菁懶得回答,只淡淡地問:“多少車錢?”
“事先談好的,兩百塊,”司機伸出兩根手指,又打量面前這對年輕男女,嘀咕道:“你們是來拍恐怖片的么?那么滲人的下半夜,來這種地方?!?p> 盧菁不屑地哼了一聲,指指司機嘴里叼著的煙:“你身上還有幾包煙?”
“兩包。”
“再給你一百塊,煙也留下,”盧菁抽出三張鈔票,塞給對方。
摸出兩盒煙朝盧菁身上一扔,司機掉頭就走,風(fēng)里還隱約傳來嘲諷:“兩個神經(jīng)病,居然大半夜來古輪寺,菩薩也要睡覺的啊......”
盧菁拆開一包煙,散給秦川一支,笑瞇瞇地問:“喂,秦川,我夠意思吧?”
“盧菁,謝謝你了,不然我肯定要被司機揍一頓了,”用她的防風(fēng)打火機點上煙,秦川猛抽一口,頓時感到一陣暢快淋漓。
盧菁朝四處看了看,指向右邊的一片:“那里好像有個崗哨亭,現(xiàn)在外頭風(fēng)大,我們?nèi)ネぷ永锉芤槐堋!?p> “好,就去那兒?!?p> 這是個巡邏保安亭,只有三四平米大小,秦川一腳踹開門,和盧菁一起走進去,又趕緊把門關(guān)上。
摸著黑,秦川拖來兩把椅子,示意盧菁坐下,然后脫下厚羽絨服遞給她:“趕緊披著,這里估計都要零度了。”
“我不冷,才這點兒溫度,我挺得住,”盧菁雙手湊到嘴邊,用力哈著氣,同時不停跺腳。
她明明就是很冷,卻還在逞強,秦川于心不忍地輕嘆一聲:“你不該來這里陪我受罪,就算找不到旅舍,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茶館餐館還是有的?!?p> “少廢話,來都來了,剛才打架的時候你還救了我一命,我這人恩仇必報,絕不會把你丟下,”盧菁沖他笑笑,又伸出手:“你的二鍋頭呢,快給我喝點兒?!?p> “我包里有瓶沒開過的,正好給你?!?p> “哎呀,太好了!”
盧菁擰開蓋子,和他輕輕一撞酒瓶:“干!”
“干!”
寒冷的午夜,當(dāng)灌下一口辛辣刺鼻的烈酒時,瞬間就沸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感,仿佛剛才經(jīng)歷過的一切意外和驚險,都敵不過這口烈酒入喉時的精彩與銷魂。
“還是這個夠勁兒,身上突然就熱了,”盧菁嘴里噴著酒氣,拍拍旁邊的凳子,秦川便在她身側(cè)坐下。
外面寒風(fēng)呼嘯,隱約聽見嗚嗚聲,透過玻璃窗,能看到古輪寺門前廣場上清澈明朗的月光。
盧菁用胳膊肘輕輕碰他:“哎,你這家伙,是不是趁著假期在外面到處玩?你給我的那些錢里面,不但有美元,怎么還有幾張澳元?”
“前幾天去了趟澳洲,我媽在那兒?!?p> “哦,這樣啊……剛才你那記勾拳打的不錯,以前練過?”
“我是學(xué)醫(yī)的,課余時間在拳擊社練了幾年,”接過盧菁遞來的第二支煙,秦川點上后吸了口,說道:“你膽子夠大,如果我今晚不來,你一個人半夜在這里不害怕嗎?”
喝下一口酒,盧菁淡定地回答:“做警察的不懼生死,有什么好怕的?!?p> “巾幗不讓須眉,確實叫人佩服,但你以后煙酒盡量少碰,對身體沒好處?!?p> “這我知道,就是有時候忍不住?!?p> “理解的,尤其是熬夜執(zhí)行任務(wù),必須要靠煙來提神,我和你差不多,通宵看書查資料寫論文,沒有煙還真的撐不下去?!?p> 兩人會心一笑,互相碰了碰酒瓶。
盧菁又問:“書呆子,你為什么一定要來古輪寺?”
秦川慢慢收斂起笑容,聲音也低沉了些許:“這次來月琴古城,原本是為了等人,但一直沒等到,就變成了我吃飯時候說的送人……至于古輪寺,等天亮后你就知道了?!?p> 盧菁想了想,問:“是和那個叫甜甜的姑娘有關(guān)吧?”
“嗯,我給她發(fā)郵件,約她昨天中午在古城見面,因為這里對我們來說,是個很有紀(jì)念意義的地方,但她沒有回我郵件,更沒出現(xiàn)過,所以等于是把她送走了……以后徹底不會再見面和聯(lián)系的那種?!?p> “是她把你給甩了。”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那就算是好了?!?p> 盧菁聽得一頭霧水,最后說道:“散了就散了,眼光長遠(yuǎn)一點,大丈夫何患無妻?!?p> 秦川苦笑:“我沒那么想不開,她不來和我碰面,我早有心理準(zhǔn)備,都分手好幾年了,一直杳無音訊,連最艱難的時候都熬過去了,還怕什么……”
盧菁不客氣地打斷:“別啰里八嗦的,就問你兩個問題,第一,還愛她嗎?”
“不會再愛了。”
“第二,對于未來,有什么打算?”
秦川帶著情緒,猛吸一大口煙,然后很干脆地說道:“既然已經(jīng)回不去了,那就斬斷過往,守護現(xiàn)在,珍惜未來,等畢業(yè)后認(rèn)真工作,再找個靠譜的對象結(jié)婚生子,那些過去的人和事,就好好留在回憶里,別他媽的來折騰我!”
盧菁狠狠捶了他一拳:“不錯嘛,夠果斷,像個男人!”
“什么叫像男人,本來就是……哎喲,你手勁兒還真大,”他笑著揉了揉右肩,又看看手表:“都快凌晨兩點了,先睡會兒吧,等天亮之后,我再辦完最后一件事,就該回學(xué)校去了?!?p> “回去后認(rèn)真讀書,別給中國人丟臉。”
“這還用你說!”
擰緊二鍋頭的瓶蓋,盧菁把腦袋輕輕靠在他寬闊的肩頭:“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借你肩膀用一下?!?p> “盡管拿去用好了。”
嘴角邊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秦川卻始終睡不著,他望著古輪寺門前廣場上的水泥地,那里被月光照出了片片大小不一的斑駁,就像自己和楊甜甜的過往,一直綿延到看不見的遠(yuǎn)方,最終都變成了紅塵俗世間被人逐漸遺忘的瑣碎和塵埃。
像我這樣傻的人還有多少,應(yīng)該不多了吧……明明她早已遠(yuǎn)去,明明就是個代表著過去的名字,但每次無意間想起,心情都會莫名一陣低落,尤其在一陣涼風(fēng)吹來的時候,瞬間就把我?guī)Щ財?shù)九寒冬……
往昔的美好記憶,就當(dāng)做一場夢吧,那個溫柔似水,說不了兩句話就會臉紅的女孩兒,無論此時你身在何處,都希望你一切安好,偶爾想起我的話,可以帶著笑,畢竟,我們曾經(jīng)深愛過……
他木然坐著一動不動,怕影響到依偎在自己肩上的盧菁。
和過去作告別的夜晚,身邊卻靠著一個剛認(rèn)識的女孩子,這真的是輪回么……
他獨自沉思冥想了很久,任由時間悄悄流逝,直到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
清晨六點多,稍微動了動已經(jīng)僵硬的脖子,盧菁跟著就睜開了眼。
“睡得好嗎?”他輕聲問。
“還不錯,謝謝你的肩膀,”盧菁推門走出小亭子,抬起頭,面朝向東方,用力伸個懶腰。
金色朝陽如約而至,它撥開天空淡薄的云霧,盡管不夠炙熱耀眼,卻以恰到好處的溫柔氣息,輕輕包裹住了女孩兒修長曼妙的身姿,又映紅了她精致的臉龐。
這美好一幕,換來的是秦川隔著玻璃,無聲凝視的欣賞目光。
他很后悔沒帶相機,不能記錄下這人與自然完美契合的畫面,思緒跟著開始飄渺,聯(lián)想到了昨晚發(fā)生的一切,更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在附近衛(wèi)生間洗漱后,秦川拿出干糧和水,分給盧菁:“沒有熱的食物,委屈你將就一下?!?p> 盧菁爽朗地接過:“不委屈,我們執(zhí)行任務(wù)追蹤逃犯時,比眼下這情況要艱難多了……噓,別吵,我電話響了?!?p> 見她臉上掛著笑,秦川就猜到了,應(yīng)該還是她調(diào)皮的妹妹打來的。
接起電話,盧菁問道:“丫頭,你那么早就起來了?”
“還不是因為想你呀,大姐你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如你所愿,亡命天涯,準(zhǔn)備跑路去緬甸?!?p> “真夠刺激的呀,大姐帶我一起吧,我們再偷渡去次泰國,抓頭大象回來玩玩,怎么樣?”
“抓你的鬼呀,你還真信了?你告訴爸爸媽媽,我今天就回家?!?p> “你膽子可真大,不怕爸爸對你家法伺候嗎?”
“呵,大不了再離家出走嘛。”
“大姐,你真是我吃飽飯時候的偶像!對了,是哪位英雄好漢借錢給你買機票的?”
“保密,回來再告訴你,我應(yīng)該下午或晚上回到紫田,你到時候開車來機場接我?!?p> “看我的心情啦。”
盧菁掛了電話,嘆著氣自言自語:“真是吃不消這個小祖宗?!?p> “又是你妹妹吧?”秦川問。
她吃口餅干,點頭說道:“嗯,這丫頭剛上大學(xué),又皮又壞,以后有機會讓你們認(rèn)識一下。”
“好,不過就怕有代溝?!?p> “這倒是,她百分百會叫你叔叔。”
“那你豈不是也矮我一輩了……”
秦川話到一半,馬上迎來盧菁一記飛腿:“書呆子敢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