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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規(guī)則系統(tǒng)

第三章 雪月

無規(guī)則系統(tǒng) 觸筆落厭 4485 2024-07-01 14:44:43

  我睜開眼,熟悉的環(huán)境讓我有些迷離,我很不舒服。

  “你醒了?!壁w哥關(guān)心問我。他坐在我出去前的位置上,低頭烤著火,一切都沒什么變化,只是天好像亮了些,屋子里沒那么暗了,還有孫志也不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墻上的鐘在已將跑過了兩點,至于具體時間我看不真切。

  “我這是怎么了?!蔽覇柕?。

  “你生病了……”

  一番交談下,我明白了剛才這幾個小時發(fā)生的事情。我突發(fā)惡疾,趙哥和孫志找到我時,我都快咽氣了。我這里是個小地方,沒有大型醫(yī)療房,更悲觀的是我剛移交權(quán)限半個月,還沒完全掌握礦場權(quán)限,主控室還有醫(yī)療艙這些只有我能打開,情況緊急之下,孫志找到了些幾百年前的炸藥炸開了主控門,聯(lián)系到北洲分部后開著我的小型飛艦去拿藥了。

  我有些沉默,孫志這么做后果怕是有些……重。沒了孫志,我和趙哥好像變得有些陌生了,甚至于有些與現(xiàn)實格格不入的貌合神離感。

  沉默一陣后,我率先開口:“趙哥,孫志大概多久能回來?!?p>  趙哥低頭烤著火,火光照的他的手一片血色,他興致缺缺,敷衍的回了句不知道,似是覺得這么說不妥,他又補充似的說道:“聯(lián)眾就那個鳥樣,無事拖三年,有事下輩子,無權(quán)又無勢,重開下一世?!?p>  “孫志這一回,估計要個五六天呢。”趙哥這句話聲音突然放低,帶著些哽咽,給人一種心虛的感覺。

  我知道,他這又是想起了那幾年的那個人,我又何嘗不是日日思量,別人稍有意思,我就心涼如鐵呢。

  此夜曲中聞?wù)哿稳瞬黄鸸蕡@情。

  故園常在,故人長眠,故事總泛黃。

  又是一陣沉默。

  “你說,孫志這回要捱多重的處罰?!?p>  “我不知道,不過他是為了救我,應(yīng)該沒有大問題吧?!?p>  “哼哼”趙哥冷笑,“你高看了你的命,小瞧了他們的狹隘,他們除了會吃肉喝血,緊巴巴拿著刀槍盯著每條要越線的魚兒外,他們還會干什么?”

  “這……不至于吧,畢竟人命關(guān)天呢。”

  “哈哈哈”

  趙哥猛地起身,激憤道:“你可不可笑,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知不知道孫志炸開門后警報網(wǎng)那邊罵的有多難聽,如果不是我們苦苦哀求,他們連醫(yī)療艙都不會解鎖,如果我們不求他們,你早死了,你還有什么命躺在這里頤氣指聲,連畜生都能分清楚好壞,你呢?你連畜生都比不上?!?p>  我低聲回話:“我不知道這些?!?p>  趙哥沒回話,只是重新坐了回去。我心里暗嘆一聲,知道不該再說話了。

  在又一次的沉默中,我睡著了,再次醒來已經(jīng)下午六點了,身體感覺好受了些。

  呆坐了一小會,趙哥進來了。

  他脫掉外套,重新點起火,對我說:“今天的指標都沒什么問題,就是今天炸過總控室,好些地方都響了警報鎖死,你身體好些了就去處理一下。你運氣也是好,今天我們給你求命的時候接線的人里吳韻也在,幸虧有她在,也不知道她怎么說服那些人的救你的,不然你早死了?!?p>  “哦,她呀,我跟她報備過這個事,我還納悶?zāi)沁呴_鎖救我就頂天了,怎么還會讓孫志取藥給我治療。不過說起來那個藥也不便宜,叫什么什么東西?”

  “嘶,我也忘了,好像她沒說吧”趙哥撓頭。

  “啊,這怎么會呢?這也不符合流程啊?!?p>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她還真說過,叫什么……來著?”

  “非尤依他汀單抗”

  “哎,對對對,就叫這個,我想起來了?!壁w哥拍手。

  天黑的很快,趙哥在跟我聊了會今天的工作情況后回去休息了,我一個人安靜躺著,等一個人走,等一個人來。

  晚上九點零二。礦場外,一處小坡下。

  身著單衣的宋文默默站立,宛如一尊僵尸。隨著咯吱咯吱踩雪聲的靠近,宋文木然轉(zhuǎn)身,小坡上一道干瘦身影佝僂著腰看向他。

  宋文眼皮一跳:“呦,減肥這么成功,什么時候開個班,我?guī)霞依飵状脖惶讓W習學習麻繩是怎樣練成的?!?p>  坡上身影一愣,隨即沙啞開口,反唇相譏:“比不了你啊,我家窮,買不起褲腰帶,只好瘦一些,不然路上拾的蒿束不住腰。哪像你,吊長的不行,能纏肚子八八九十一圈,平時閑的不行還可以卸下來打桌球。你干脆這樣吧,年祝的時候你們家不是要游坪嗎,你們家那個腰鼓隊缺個領(lǐng)頭的,你到膳堂偷兩個豬尿泡吹鼓頂在頭上,游坪的時候你就跑到前面,你家床單不是要跟我練麻繩嗎?可以啊,回頭我再教它們練個琴,這樣你在前面甩蛋打鼓,床單在后面彈琴伴奏,彈琴打鼓,一樁美談,傳世佳話,美死你了?!?p>  宋文臉皮抽搐,早知道火力這么猛就不惹他了。

  “你看看,你素質(zhì)多差,上來就罵人,我羞于與你為伍。”宋文自知不敵,指著坡上干瘦身影訥訥說道。

  “是你爹我上來就問你媽嗎???!大晚上發(fā)神經(jīng),讓你爹跑這里來受凍,過來有屁不快放,就跟你爺狗叫,你發(fā)情沒發(fā)夠嗎?要不要我等你把墻日塌了再夸你幾句?”

  宋文嬉皮笑臉,指著坡上身影:“你看你看,又急?!?p>  “有屁快吃啊,叫你嗎呢?你是不是病還沒好?”

  “你咋知道?!?p>  坡上身影登時無語。

  猛吸兩口氣后,坡上身影轉(zhuǎn)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哎哎哎?!彼挝男∨馨醋Ψ剑罢€急眼了呢?說正事,說正事?!?p>  被按住的干瘦身影握緊拳頭,沉默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口氣瞪著恢復(fù)嚴肅表情的宋文壓著脾氣回了句:“再信你一次?!?p>  隨即兩人并排說起了正事……

  “現(xiàn)在呢,情況基本就是這個樣子,這些人還是死不悔改。愚蠢如豬,活該當一輩子畜生。”宋文高傲地嗤笑著他口中所說那些人,這種高傲的姿態(tài)讓旁邊的干瘦身影極度不適,很明顯的干瘦身影變得不自然起來,這種不自然的動作是提示,還有些警告的意味。

  宋文視力很好,他將一切明明白白收在眼底,卻毫不理會,對于宋文本身而言,這種讓人不適的高高在上的味道并不存在,這只是本能,就像在路上看見人開車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而在路上看見車開人就會忍不住說聲臥槽一樣,當然,這種本能可以選擇控制,就好比看見游樂園大爺看見年輕人坐過山車會直呼“臥槽,這年輕人?!倍赃叺哪贻p人看見這樣的大爺就不會說“臥槽,這大爺?!?,原因千萬,歸咎起來無非是環(huán)境條件的影響要大于張嘴的動機。顯然干瘦身影對于宋文的影響要遠小于他張嘴的動力,簡言之就是看人下菜碟,所以宋文可以肆無忌憚的開對方玩笑,可以毫無顧忌的釋放自己的優(yōu)越感。

  “可畜生不也常傷人么?!备墒萆碛暗_口。

  籠罩在陰影里的面容見不得人,宋文看不見對方的臉色,更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不過還是宋文決定收收放肆的態(tài)度。

  “哎,不能這么說?!彼挝膰勒姆瘩g,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對方往下看,“你看這雪,白潔如云絮,但倘若……”說著宋文用腳撥開雪層,露出結(jié)著冰的黑土地,“你看,沒了雪的雪地,就不再是白色的了,翻覆一層一層掩蓋堆疊,這雪也不是那么值得歌頌,所以傷人的是野獸,不是畜生,而畜生傷人,那叫噬主,懂嗎?沒有脊梁的畜生學野獸,想刻在石頭上?想烙進歷史中,這才是一切可笑的根本源頭?!?p>  “誒”干瘦身影嘆息一聲,回道:“或許吧?!?p>  “我不會講什么大道理,就算我會,我也不會去拿著說教,這可能就是你說的死不悔改吧,我自幼愚笨,比不得你們這樣的天子,但我仍然活著,我仍然每天與世界互安,清晨的初曦,臨晚的月華,它們照著你,也照著我,哭泣、喜悅、哀傷、躊躇滿志、心灰意懶,這些具現(xiàn)了我,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也成全了它們,所以我能站在這里與你閑聊陪伴。你把一切都懸在刀上,不覺得太自信了嗎?還記得嗎?你來找老師那次,我記得很清楚,我迷茫的問老師人活著是為了什么,人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說到這里干瘦身影忍不住干笑幾聲,接著道:“老師疑惑的問我是不是吃太飽沒事干了。當時我退出門就看見你走了進來,你是那么顧及臉面的人,卻帶著一聲酸臭,頭發(fā)油的跟剛洗完還在滲水一樣,穿著襟前沾滿油污灰漬遮不住你大肚子的短衫,一條褲子跟開襠抹布一樣,露著你半個屁股,褲腿一長一短,穿著沒好好洗的鞋面上還有白印的系錯鞋帶的脫膠綠帆鞋,來了,來找老師了,那個時候的你,是我見過最君子圣賢的人了,平靜自若,每個人都厭閑捂鼻,不掩飾眼中厭惡的向你問好,你卻平靜仁慈的向每個人回禮,你那雙平靜的眼,真的真的——驚世駭俗?!?p>  “那是我最恥辱的時候了,尤其是你說的那雙眼睛,讓我每每想起,就惡心的吃不下飯,知道嗎?我很久不照鏡子了?!彼挝睦渎暣驍鄬Ψ降脑挘浑p眼睛深深瞇起,好像要藏起什么一樣。

  “好好好,還有最后一個疑問,那天,你找老師問了什么?你的經(jīng)歷我后面深入了解過,從那天以后,你好像變了一個人,或者說,宋文,本來就是三個人或者有三個人格,在你轉(zhuǎn)變的過程中,老師所起到的作用是什么?或者,承擔了什么角色的戲份?”干瘦身影看向宋文,露出一張飽受摧殘壓迫的勞苦流徙的統(tǒng)一臉面,只不過相較于流徙死氣沉沉的眼睛,干瘦身影更像一個苦行僧,此刻他灼灼的目光鎖定宋文,臉上可能還有些興奮的表情,不過由于苦太重,興奮就看不見了,以至于他此刻看上去有些奇怪。

  宋文避開對方的視線,這目光太熱烈,讓宋文受不了。

  “你太高看他了。”宋文解釋,“我找他是為了別的事。我的改變,說起來是因為我的父母,就像你說的,所有人都厭惡嫌棄我,除了我父母,他們老了,而我太不懂事,所以,不要把一切想的太高端,我純粹是因為家人而已。哎……”宋文也嘆息起來,他滿臉苦澀,眼中帶著復(fù)雜噙滿充滿未知色彩的淚水。

  “原來是這樣。”

  干瘦身影一臉堅毅,富有感情的雙眼此刻深邃不已,他帶著有些惋惜的腔調(diào)對宋文說:“今天是我們正式的第三次會面,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見面了?!?p>  宋文點頭,“很大概率?!彼挝难a充。

  “后悔嗎?”

  “后悔什么,今晚過后,我會憑借這次功績,進入中心,之后熬個幾年,我也就混成掌權(quán)者之一了,人前顯圣,大權(quán)在握,多么光明的前途啊,而你郭綦,別羨慕我哦。”宋文笑了,很從心,只是眼神空洞,好似傀儡。

  “好,祝福你,今夜以后,各自全力以赴,若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殺死你,不過,如果你殺死了我,請告訴老師,我對不起他?!惫氪舐曢_口。

  “好”宋文大聲應(yīng)允。

  話說完,兩人各自相背離去,走了幾步,宋文回頭開口叫住郭綦。

  “我也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幫忙,如果你贏了的話,不過……”宋文伸手不讓郭綦問出來。

  “你不必知道,我死后,一切你會明白。另外我先提前安慰安慰你,免得以后有心事。你的以后,就是我們的昨天,你是那一個敗壞國家未來的皇帝,奪門之后,要殺的第一個前朝余孽就是你的老師,誠然,你的老師并沒有什么大錯,我知道,你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不過那又如何,你老師不死,人心仍會浮動,你做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正如我所說的皇帝,皇帝,不管對錯,只一殺正道,你切記,切記?!?p>  說完,不容對方反應(yīng),宋文就轉(zhuǎn)身快步離開,走路之際,忽然想起一首詩,于是放聲大誦:“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p>  這話既對自己,也對郭綦。

  “早知道不跑這么遠了。”宋文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無力的躺在地上,他的雙眼漸漸模糊,大腦越來越不清晰,“可別給我死這了,啥都沒開始呢?”宋文顫顫巍巍掏出一個東西,護在胸前,又用衣服遮住臉,免得把臉凍死,整個人靜靜蜷縮成一團。

  “接下來,就看命了,如果……就看你怎么給我演一出大戲了。哈哈……”

  宋文摸著臉,笑著笑著,就沒了反應(yīng)。

  片刻后,整個廠警聲大作。

  ……

  宋文一睜眼,就看見趙哥盯著自己。

  “你昨晚怎么跑出去了。”趙哥見宋文醒來,問道。

  “啊?嗯?我?”

  宋文說不出話,我昨晚就在這睡了一晚,怎么看這架勢,跟我把天日了一樣。

  “這這這,這又發(fā)生了甚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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