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辦公室里,輪椅上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
幾分鐘前,猴子被李非斬首,那傷口處噴涌的紅色光芒,并未在半空中消散,而是飛快地穿越幾個城區(qū),回到了男人的體內(nèi)。
這些紅光承載著猴子在公寓內(nèi)所經(jīng)歷的一切,包括疲勞和痛楚,以及最為重要的記憶。
第一人稱的記憶。
由于傳輸距離過遠(yuǎn),記憶畫面受到了不小的磨損。
男人就像在看一部打滿馬賽克的電影,以第一人稱為視角,了解到了公寓里這幾分鐘發(fā)生的事。
電影的最后,滿身血污的新人,臉上帶著瘋狂的表情,朝著鏡頭揮起了長刀。
然后鏡頭便在空中翻滾幾圈,跌落在地,徹底黑屏。
“呼...”
將猴子斬首的那一刀,也實實在在地砍在了男人的意識上,雖然他并不羸弱,但仍然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他直起身子,用力揉了揉后頸,幾個深呼吸后,躁動的意識終于穩(wěn)定下來,便靠坐回了輪椅上。
“李非...有意思?!?p> 男人從桌上拿起一疊文件,上邊寫有李非的各項履歷,從實習(xí)期到考核,事無巨細(xì)地記載了李非半年來的種種瘋狂行徑。
這些資料他早已看過,再次粗略掃完后,男人冰冷的臉上泛起一絲細(xì)微的笑意,伸手按動了桌下的某個按鈕。
“?!?p> 門外傳來一陣清脆鈴聲,不一會兒,高跟鞋的踩踏聲由遠(yuǎn)及近,幾聲禮貌的敲門聲后,一個穿著包臀裙的高挑女人走了進(jìn)來,懷里抱著一大摞紙質(zhì)文件。
“小雯,用不著這些資料了,他剛才已經(jīng)通過考核了?!?p> 許雯從男人手里接過李非的資料,露出疑惑的神情,畢竟距離考核開始,才過去十幾分鐘而已。
“通...通過了?!”
“嗯,通過了?!?p> “一個新人,竟然逃過了‘猴七’的追殺?”許雯有些不敢相信。
“不,他直接殺了猴七?!?p> 男人的回答簡短卻有力,對方卻好像聽到了什么驚天消息,夸張地捂住嘴,好像天塌了下來。
“可他只是一個新人...”
“這怎么可能...陸先生,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一向冰冷的陸云飛,面對助理許雯的質(zhì)疑,卻格外耐心。
“不,雖然耍了很多小花招,但他確確實實贏過了猴七?!?p> 陸云飛再次調(diào)動起猴七的記憶,有一點讓他非常在意。
味道。
猴七竟然沒有從李非身上聞出一點兒契約者的味道。
這不正常。
要知道,猴七和其他妖魔一樣,對契約者都有著格外靈敏的嗅覺。
雖達(dá)不到犬科妖魔那樣敏銳,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多少也能聞出點兒味道。
“不是契約者...也沒有植入紅石科技,卻擁有那種超規(guī)格的身體素質(zhì),再加上那從手掌里生出的怪嘴,那就只剩一種可能了...”
陸云飛喃喃自語著,得出了某個答案,卻沒有說出口。
因為他腦海中的那個概念,來自高墻內(nèi)最尖端的科研機(jī)構(gòu),目前仍屬機(jī)密。
即使對跟隨自己多年的助理,他也不會透露半點消息,因為他清楚,知道得太多,不一定是件好事。
“11區(qū)撿到寶了?!?p> 陸云飛回想起幾個月前,自己從莫相國那里,指名李非加入對妖,再到今晚其出彩的表現(xiàn),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但是,陸先生,我從后勤組那邊聽說過這人?!?p> 許雯一邊回憶著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一邊說著。
“他們說,李非好像有嚴(yán)重的暴力傾向,因為那任務(wù)完成后的現(xiàn)場,實在是...太過分了?!?p> “還有人說,他可能有點精神方面的問題...每次都會穿著很不方便的西裝出任務(wù)...”
陸云飛點頭默認(rèn),他想起負(fù)責(zé)李非的接頭人老莫,也說過類似的話。
“又一個問題兒童啊...”
他沒有回應(yīng)許雯的話,反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你知道,局長為什么會把‘對妖’交給我來做嗎?”
許雯搖頭,畢竟對妖的建立尚屬機(jī)密,連她這個負(fù)責(zé)人的助理都只是一知半解,了解些模糊的概念。
更不要說和局長有關(guān)的事了,她在安全局上了幾年班,連局長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因為我和那些老頑固不一樣,他們看重的東西,什么穩(wěn)定,安全,持續(xù)發(fā)展,規(guī)矩和條款...”
“我根本不在乎?!?p> 陸云飛自顧自地說著,許雯則坐在一旁認(rèn)真聽著,她看得出來,老板今晚的心情不錯,話也多了起來。
“只要能完成任務(wù),不管我的組員是契約者,還是死刑犯,甚至是妖魔,我都不在乎。”
“只要能達(dá)成目的,無論是用碾壓的力量,精明的戰(zhàn)術(shù),還是卑鄙的詭計,我都不在乎?!?p> “我只在乎結(jié)果?!?p> “至于李非?他會是把好刀的?!?p> “比起其他的人,他的訴求更明顯,也更簡單。”
陸云飛回憶起李非在報告上提出的要求,其中最看重的一條,竟然是‘每月按時發(fā)放工資和績效’。
在他的經(jīng)驗里,有著世俗欲望的人,更不容易失控。
“好了,小雯,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p> 許雯點點頭,收拾好辦公桌上雜亂的資料,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關(guān)切地問道:
“陸先生,你今晚不打算回家吧,要不要我?guī)湍?..”
說著,她指了指辦公室的另一側(cè),一面什么也沒有的墻。
“不用了,我雇的是助理,不是保姆?!?p> 陸云飛擺擺手,然后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許雯聽完,便不再多說,抱著資料退出房間,輕輕地帶上了門。
陸云飛低頭,看向桌前的一排按鈕,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這是局里特地為他安裝的設(shè)備,讓他能夠更加方便地辦公,屬于無障礙設(shè)備。
按下其中一個開關(guān)后,辦公室里的白熾燈隨即熄滅。
他在黑暗中推著輪椅前行,來到了房間另一側(cè),一面空蕩的墻壁。
找到一個隱蔽的把手,打開一扇隱蔽的門,門后,是一個正好能放下一張床的隔間。
這里便是陸云飛在局里的臥室。
作為一個正在組建新部門的工作狂,他每個星期總有幾天要忙到半夜,這種時候,他往往會選擇在局里過夜。于是便有了這個雜物間改成的臥室。
啪嚓。
隔間里的夜燈亮起,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身上,在墻上映出一個單薄的影子。
陸云飛費力地從輪椅上撐起自己,重心一偏,側(cè)身倒在床上,再用雙手將腿抬起,調(diào)整身體,躺到了合適的位置上。
沒過多久,燈光熄滅,他終于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