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清冷之水(三)
姬莉雅嘴巴微微張開。
這種感覺不亞于走樓梯時突然一腳踏空。
雖然她沒有心臟這種東西,但對于石頭來說,那種體驗(yàn)也相當(dāng)驚悚。
她看了眼千辰,千辰戴著面具,看不清表情。這面具讓姬莉雅有了一些安全感,但也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安全感,更多的則是不安。
伊維特覺察到什么,背后有十字傷疤,那不就是千辰么?它回頭看了一眼千辰,笑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不是冤家不聚頭,福禍無門皆自取啊?!?p> 千辰面具下的臉面無表情,他大概清楚這些人是在通緝自己,不過他并不在意。
對于沃頓,他早已忘的差不多了,只是工作而已?;蛟S重來一千次,他覺得自己也會斬殺沃頓一千次。
只是,他現(xiàn)在體能不支,突然一旦起沖突,他或許不能保護(hù)大主教的安全。
面具下的眼睛轉(zhuǎn)向姬莉雅,千辰看見大主教有些不安的表情。不由生出一絲自責(zé),現(xiàn)在的自己實(shí)在是太過沒用。
另一邊,吠流不解的看著伊維特:“你在說什么,肖大人?”
“沒什么,阿吠,這個任務(wù)我接了?!?p> 伊維特摸了摸吠流的小光頭,平靜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必須要確定一下,你真的有那什么清冷之水。畢竟鄙人孤陋寡聞,真的沒聽過這玩意呢,而且,我對你們這些高階淹奴也沒什么信心,讓我去找那么危險(xiǎn)的家伙,總得給我交個底,不是么?”
雖然伊維特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貶低之意,但吠流完全不以為意,作為侍奉淹神的人,他的身心早已打上了海洋的烙印,大海必然是他最終的歸宿。
啪。
他漫不經(jīng)心打開了伊維特的手,叉腰道:“這是自然,肖大人,我知道你們的規(guī)矩、只要您愿意和我簽下契約,我當(dāng)然愿意和你交底。”
說完,吠流站在神殿中,攤開手掌。
沒多久,陰影中有人小碎步的出現(xiàn),將一卷羊皮紙和一個小小的水晶瓶遞給了吠流。
吠流將羊皮紙拋給伊維特,自己則舉起水晶瓶,在魔晶燈照明下,陶醉道:“清冷之水,無量之海在滿月之際凝結(jié)的露珠,具有非常強(qiáng)大的療愈能力,并且對燒灼狀態(tài)有明顯的抑制作用,如果僭主他想要對付虞帝國的侵?jǐn)_,這玩意是必不可少的。”
魔晶石的燈光穿過水晶瓶,將里面的光芒折射在吠流幼齒的臉上,波光粼粼,好似里面裝著一個池塘一樣。同樣,那光芒也折射在伊維特臉上,伊維特表情也在那光芒照耀下逐漸變化,由呆滯變成沉思,最終竟帶上了一絲恍然大悟和喜悅。
它壓抑著情緒問道:“吠流,你是認(rèn)真么?這玩意可以療傷,并且對燒灼狀態(tài)有抑制作用么?”
“當(dāng)然。”吠流驕傲道:“僭主沒和你說過么,哼,要是沒有這東西,三陽灣那場仗他可贏的沒那么簡單?!?p> 伊維特拿著手里的羊皮紙,完全沒有簽它的意思,相反,它的目光牢牢盯著那個小小水晶瓶,再沒有挪開分毫。
“那...”姬莉雅怯生生喊道:“祭司大人?!?p> “嗯?”吠流從陶醉中回過神,看著姬莉雅。
“你可不可以,預(yù)支一部分給我?!奔Ю蜓耪f道:“作為任務(wù)的定金?!?p> 預(yù)支?
吠流一愣,小小臉上露出不情愿的神色。
“這可不太好,小姐,這樣寶貴的東西,我可不會平白無故的交給別人。要知道,即便是上一次僭主阿蒙迪來這里請求清冷之水的時候,也是帶了六十幾名純潔處子和九千多枚上等藍(lán)晶石....”
話沒說完,突然,神殿外突然有人匆匆走了進(jìn)來。那是一名神殿的學(xué)徒,他走到吠流面前,單膝跪下,說道:“大人,僭主阿蒙迪使徒正在門外等候,請求你的接見?!?p> 吠流一愣,看著姬莉雅三人莫名道:“阿蒙迪又派人來了?他不是剛剛派人過來的么?”
“使徒帶來了僭主的信物。”
那名學(xué)徒打開手掌,露出掌心一枚異常精致的黃金花骨朵。
看見那花骨朵,吠流愣住了。
伊維特同樣楞住了,但是它反應(yīng)極快,身體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吠流變了神色,立刻就要縮手,但虛空中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抓住了吠流手中的水晶瓶,將其毫不留情的拽走。
吠流大怒,咆哮道:“放肆!!”
奪得清冷之水的伊維特身形顯露,站在姬莉雅和千辰身邊,說道:“快走!”
這一瞬間,神殿內(nèi)那些跪伏在地的信徒全部從地上爬了起來,小男孩吠流更是虛空漂浮起來,他雙目泛著藍(lán)光,手掌蕩漾著波紋,手臂和脖子上的金環(huán)懸浮在空中,嘩嘩作響。
姬莉雅會意,拉著千辰頭也不回的向神殿外沖去。
“你敢耍我,臭蜥蜴?。 狈土髋獾溃骸爱?dāng)我淹神殿無人嗎?”
他漂浮在空中,連續(xù)揮舞手掌。
手掌揮舞中,有淡藍(lán)色的觸須從他手臂中浮現(xiàn)。
觸須眨眼間就變成了極長,它們向前方飛舞,迅速追上了千辰。
那些觸須勾中了千辰的胳膊和大腿,他用力掙脫了兩下,卻因?yàn)榱馑ネ硕鵁o法掙開。姬莉雅見千辰被勾住,趕忙來到他身邊,拽著他的胳膊,試圖將他拖開。
但是淹神祭司的法術(shù)沒有那么容易掙脫,用力拽了幾下,不僅沒有掙脫,觸須反而越來越多。
姬莉雅內(nèi)心焦急,她認(rèn)為這時候必須要讓千辰趕快恢復(fù)以往的實(shí)力才行。于是她沖遠(yuǎn)處奔跑的伊維特喊道:“你別跑了!先把那玩意給他用上!”
但伊維特顯然有別的想法,它腳步根本不停,連續(xù)閃躲向外沖去。
姬莉雅見伊維特根本沒幫自己的意思,反而搶了東西就跑,不由惱怒,于是便對吠流喊道:“你的東西被它拿走了,把我們綁著干嘛?”
憤怒的吠流不會放任何人離開,但是姬莉雅的話也有點(diǎn)道理,奪走清冷之水的是伊維特,那才是主犯。
于是纏住千辰的觸須分走了一半,向伊維特追去。伊維特此刻在神廟裝修的腳手架上跳躍前進(jìn),每次跳躍都能飛出數(shù)十步,一邊跑一邊面色冷淡的拿著長刀刀鞘砸開那些飛舞的觸須。
淹神神廟中其他人也都反應(yīng)過來,他們拿起各式各樣的武器,向空中奔逃的伊維特一通叮叮當(dāng)當(dāng)投擲。
伊維特連續(xù)閃躲,腳步飛快的掠到了神廟外。此刻神廟外站著一群人,正在和其他淹神祭司交談。
不遠(yuǎn)處的湖泊上還停著好幾艘香蕉小船,小船上成排成排的站著一群群妙曼的金發(fā)女奴,她們穿著薄紗長裙,手腕被繩子束縛,站成了一排,那正是愛菲都僭主使徒帶來敬獻(xiàn)給淹神的禮品。
從高處飛奔出現(xiàn)的伊維特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注視,它站在翻修神廟頂端的九頭怪物雕像上,手扶刀柄,面無表情的看著下方僭主派來的使徒,雙方對視一眼,隨后那些飛舞的觸須就從神廟內(nèi)沖了出來,向高處的伊維特纏去。
伊維特腳步重踏,踏碎了那剛剛雕刻好的九頭雕像,使得一顆斗大的石頭腦袋轟隆隆向下滾去,而他自己則借助著這股反作用力飛到了湖心的小船上,搖著櫓快速離開。
轟隆隆墜地的石雕令在場的淹神祭司震怒。
神廟內(nèi)傳來吠流狂怒的尖叫:“快抓住它!它奪走了清冷之水!”
門口那些淹神祭司一聽這話,更是紛紛抽出武器沖上了小船,向伊維特沖去,一時間,場面劍拔弩張又異常混亂。
......
……
室內(nèi),觸須分走一半后,姬莉雅用力一拖,將千辰從那些觸須的纏繞中拖了出來。
然而掙脫出來后,觸須上的倒刺卷走了千辰胳膊上的布料,讓他胳膊暴露在空氣中。
伴隨著胳膊上衣料破裂。
有嘩啦啦的輕響傳來,那是鎖鏈微微晃動的聲音。
聲音絕對不算大,尤其是在如此嘈雜混亂的時刻。
可是輕響順著空氣傳入了魚缸中,傳入那個泡在魚缸中臃腫慘白的人耳中,他耳朵動了動,無神的雙目止不住瘋狂的轉(zhuǎn)動起來。
嘩啦啦。
伴隨著鎖鏈的響動,那臃腫的男人在魚缸中瘋狂扭動起來,用力的拿腦袋撞著身后的墻壁,四肢末端的觸須在魚缸中甩來甩去,砸的水流飛濺,到處都是。
他努力的想要張開嘴巴說什么,但是嘴巴已經(jīng)被黑刺縫了起來,再也不能張開,只能發(fā)出痛苦的嗚嗚聲。
吠流聽見身后的嗚咽和碰撞聲,面色一變,收回手掌,三步兩步的沖到魚缸邊跪伏在地上,仰頭看著魚缸中肥胖浮腫的腦袋,誠惶誠恐道:“我尊崇的無量大海啊,請問您有什么想告訴我們的么?”
扭動掙扎中,淹神大祭司眼珠翻到極限。一團(tuán)鼓包出現(xiàn)在他本就臃腫的慘白脖子上,那鼓包不停扭動掙扎,最后從中間裂開了一道豁口,那豁口張開嘴,發(fā)出澎湃的嘶吼聲。
“huaaaaa......”
那嘶吼聲有如海嘯崩塌時的波濤。
又像風(fēng)暴中心席卷聲狂風(fēng)。
伴隨著嘶吼,無形的波紋擴(kuò)散開來。
無形的波紋穿過大廳,手持兵刃的祭祀捂住了腦袋,無數(shù)工匠從腳手架上翻著白眼口鼻流血掉了下來,神廟外那群被送到船上來的女奴如同割麥子一樣倒下。
千辰也不好受,那澎湃的聲音讓他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撕裂開了。好在姬莉雅是一塊石頭,并沒有耳膜這種東西,也不受這瘋狂呼喊的影響,只是拖著千辰跌跌撞撞往外沖去。
嘶吼好久才平息下來。
淹神大祭司慘白的觸須從魚缸中舉了起來,直指遠(yuǎn)處靠在姬莉雅身上的千辰。脖子上的嘴巴發(fā)出恨意非常的嘶吼:“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