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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自然法則

第九章 村莊的故事

萬物自然法則 千葉洋狗魚 5427 2022-04-05 00:24:38

  萬物城外高大的亞樹林層層環(huán)繞,郁郁蔥蔥,宛如一座自然天成的迷宮。

  這確實是理想的藏身之所,卻也是每個沒有規(guī)劃與補給的旅行者的噩夢。

  轉(zhuǎn)眼間,天光褪去,血色夕陽西下,王蔚在亞樹林中迷失了最初的方向,原本計劃進入亞樹林后利用在萬物軍團學到的求生技巧快速穿過縱深三公里的樹林,前往樹林西側(cè)的軍團指揮部外圍觀察情況,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搞清楚一切離奇遭遇的真相,可眼前的一幕時刻告訴自己實在過于理想。入夜后,茂密的亞樹林幻化成了一座恐怖的競技場,饑餓的野獸伺機而動,斑駁的樹皮猶如一張張慘笑的鬼臉,鳥群盤旋鬼臉而上,為鬼臉配出凄慘的叫聲,即便能夠分清方向,但在如此詭秘的環(huán)境之中也難以堅定自己的腳步。多次嘗試后王蔚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在原地繞圈子,還是看到那幾張熟悉的“鬼臉”,還是聽見隱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猛獸的喘息聲,還是傳來讓人心煩的鳥叫。索性先放棄快速穿越樹林的想法,不如選一處安全的角落,背靠高大的亞樹面朝來時的方向睡上一覺,天亮再做打算。

  無論是身處的復雜惡劣的環(huán)境還是緊張不安的內(nèi)心,王蔚都很難進入踏實深度的睡眠狀態(tài),伴隨著惹人煩的星星點點的叫聲,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眼前出現(xiàn)不斷閃動的亮光,閃動的越來越。王蔚努力睜開眼睛,遠處樹林中閃爍出幾道強勁的白光,揉揉眼睛起身扶著亞樹仔細觀察,這應該是軍方使用的強光設備,所及范圍宛如白晝。

  王蔚心里清楚這是白天遇到的殺手在搜尋他的蹤跡,而且這幾道白光印證了王蔚心中的答案。本來在夜晚的亞樹林中難以辨別方向,現(xiàn)在傳遞死訊的光束反倒成了指引王蔚前行的生命之光,只要保證遠離白光的追擊或許就能穿過亞樹林,可也許在亞樹林的另一邊等待自己的是全副武裝的敵人,但現(xiàn)實情況不容王蔚多想,唯有奔跑。

  萬物城西郊的亞樹種植在連綿起伏的丘陵地帶上,由此再往西就是山區(qū)了,王蔚沿著地表繞開亞樹上坡再下坡,周而復始。持續(xù)的奔跑加上多半天沒有補充任何能量,體力消耗非???,流淌出的汗水不斷地帶走自身的熱量,但王蔚的大腦卻愈發(fā)興奮,眼前的視野漸漸開闊,月光從斑斑駁駁的點狀慢慢變成了片狀,再到灑滿視線之所及的范圍內(nèi),再往前一點似乎就能看到一片開闊地,開闊地再往前就是西部群山,或許勝利就在眼前。

  追命的白光離自己越來越遠,似乎可以稍歇一口氣了,王蔚雙手扶住一顆高大的亞樹,倚靠著身子,鼻腔口腔一同呼吸,打算稍作休整然后一口氣跑上前方的山坡。

  就在王蔚調(diào)整好呼吸再次出發(fā)時,他的右腳踩在一顆亞樹的根部,突然感到腳下一軟,整條腿瞬間陷了進去。不好!這難道是敵人預設好的陷阱?王蔚越是掙扎陷落的速度就越快,王蔚左腿苦苦支撐在旁邊厚實的土地上,右腿幾乎全部陷入無法辨識的未知的泥土中。終于,左腿再難支撐整個身體,全身重量向右傾倒,全部陷入其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幾道強光掃過,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經(jīng)過,溫柔的月光重新播撒在亞樹林上,又恢復往日的寧靜。

  王蔚經(jīng)過不斷地翻滾跌落,最終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在狹窄幽靜的隧道中,寬度只能通過一人的隧道異常陰冷潮濕,無比漆黑,適應了好一陣王蔚才慢慢看清周圍的情況,除了正前方外四面都是褐色的巖石,不出意外這里應該是一個山洞。

  王蔚扶著一側(cè)巖石緩慢挪動腳步向前走,手指指尖傳來陣陣濕冷的觸感,難道這是萬物軍團的秘密通道?可自己從未聽說,還是說剛剛昏迷時自己被敵人抓捕,關押在此處,可似乎有沒有人類的蹤跡,奇怪,大腦像是被鐵圈掐住般傳來陣陣疼痛。前方狹窄的山洞口閃動著幾個黑色人形影子,這究竟是哪?王蔚扶著巖石,支撐著忽冷忽熱的身體,大腦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這,這究竟是哪?

  手不由自主地沿著墻壁向下滑,倒在地上,模糊的視線看到遠處黑色的人影不斷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王蔚努力睜開雙眼,躍然于眼前的是茂盛的縱橫交錯的綠色枝芽,熟悉且溫暖的陽光穿過枝芽縫隙被切割成斑斑點點的光,光斑投射在臉上,仿佛能夠補充能量的光束。王蔚嘗試輕輕眨動眼睛,在閉上眼睛的瞬間,飛馳的陸行器,激烈的殲滅槍聲,碰撞的爆炸聲,強如白晝的光束不斷環(huán)繞涌現(xiàn)。索性,用力甩動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劇烈的頭痛。

  王蔚費力坐起身,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顆大樹下的草地上,眼前是一片開闊的綠地,紅黃色的小花點綴其中,遠處有十幾棟用木頭和石料搭建起的低矮的房子,還有一大片綠色為主的耕田,幾名孩童穿著棉布衣沿著耕田旁的小道奔跑嬉戲。這,這究竟是哪?看起來不像是萬物城,不容多想,又是一陣劇痛,王蔚急忙抬起左手捂住腦袋,盡管起不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作用,但多少有些自我哄騙式的安慰,右手支撐身體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張木制長椅,看來自己睡覺時好像從長椅上翻滾下來,長椅旁罐子里盛滿了清澈的水,盡管很渴但出于警惕王蔚并沒有拿起罐子。

  王蔚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雙手急忙摸向腰間,還好,孔濟風的配槍還在,可以松口氣了。

  “醒啦!怪叔叔醒啦!”在一旁玩耍的孩童們看見王蔚興奮地喊叫著。

  怪叔叔?自己哪里怪了?王蔚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水罐里的水面照了照,臉上沒有受傷,也沒有污濁,為什么被稱作怪叔叔,真是奇怪。

  孩童們興奮地叫嚷著,在童聲童語中一位留著白須的長者穿著麻布制成的長褲長衣,弓著腰從最大的一棟木屋里走出來,滿臉的皺紋因為笑容更加凸顯。幾個青壯年身穿同樣的衣服從不同的矮木屋里走出,四面八方匯成一支隊伍,跟在長者身后,像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沖著王蔚走來。盡管王蔚很想站穩(wěn)迎接來者,但疲憊虛弱感將他包裹,難以支撐身體倒在一旁的長椅上,看來只好端坐好認真地看向走來的長者。

  “年輕人,好點嗎?放心,這水能喝?!遍L者雙手緊了緊身上的長衣,一眼看出了王蔚的顧慮。

  王蔚緩緩地點點頭,笑了笑,還是沒有去碰罐子里的水。

  長者輕捋白須,回頭指了指身后的中年人,中年人爽朗地笑出聲,單手伸手拎起罐子,拖住罐子底,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給你!”接著遞給了王蔚。

  王蔚雙手捧起水罐,仰頭暢飲起來。

  “慢點喝!”長者提醒道。

  長者揮了揮手,一個年輕人畢恭畢敬地端著一個木條編成的圓拖盤走來,圓盤里盛放著純天然的淺黃色的果子,摞成一座小山,王蔚急忙拿起一顆果子。

  “謝謝。”說罷便咬了一口。

  果子飽滿的果肉、充盈的汁水在王蔚的口腔里迸發(fā),鮮美多汁的果肉像是云朵般入口即化。王蔚瞬間感到充滿力氣,身上的疼痛感也減輕了幾分,不過這果子越美味,效果越好,王蔚心中的疑團就越重,這究竟是哪?這些人是誰?這些食物從哪來?盡管王蔚很想一次問出所有問題,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眾人似乎看穿了王蔚心中的疑惑,相互看看彼此,爽朗大笑。

  “年輕人,吃了果子感覺如何?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吧!”長者彎下腰觀察王蔚說道。

  王蔚臉刷的一下泛起紅光,他剛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恢復了力氣卻還在長椅上坐著和眾人對話,于是急忙起身說:“感覺好多了,我該怎么感謝你們?!?p>  眾人笑呵呵并不答話。

  “這是哪?怎么稱呼?我一定不忘大家的恩情。”王蔚急忙說道。

  長者拉起王蔚的手,興奮地說道:“無需感謝,走!我?guī)闱魄?,回答你心中的疑惑。?p>  長者的手雖然有些枯瘦,但溫暖且有力,像是一塊厚實且光滑的綢緞,他拉著王蔚走向木材與石料搭建的低矮的房屋,邊走邊說:“年輕人你的家鄉(xiāng)在哪?”

  “?。肯M??!蓖跷禌]來得及思索,脫口而出。

  “希望港?是千葉港吧?改名字了,說起來我們還是同鄉(xiāng)?!?p>  “同鄉(xiāng)?”

  “都是亞國人?!遍L者似乎對自己的玩笑很滿意,王蔚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跟著長者尷尬地笑。

  說話功夫二人已走到低矮的房屋前,王蔚盯著木門仔細觀察,好像自己第一次看見真正的木門,之前只在資料中見過。

  長者輕輕推開木門,門發(fā)出吱吱的聲響。長者走進屋子,沖王蔚招手,請他走進去。

  這是一間非常古樸的木屋,屋子里的桌椅板凳等家具都由木頭制成,木桌上擺放著鐵盆、瓷碗等生活用品,當然,這里與萬物城最大的區(qū)別在于房間內(nèi)沒有任何電子顯示屏。

  長者坐到桌邊,讓王蔚也坐下。

  王蔚驚嘆于這間神奇的小木屋,他從來沒有見過純木制成的房子與家具,既興奮又好奇,急忙坐下,前傾身子湊到長者身邊問道:“老人家,您是亞國人?”

  “是啊,三十年前是亞國人,現(xiàn)在是這無名村落的人。”

  “這不是萬物城嗎?”

  “萬物城?不,不是!這里就是無名村落。”長者笑著擺了擺手。

  王蔚一時間想不明白,難道說自己在跌落的過程中來到了距離萬物城很遠的無名村落?剛想追問,長者拿起白瓷茶壺倒了兩杯清茶,一種苦澀清甜的復合味道飄入王蔚的鼻腔中,鉆入大腦,王蔚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這是他從未聞到過的味道,難以描述,沁人心脾。

  “三十年前我的家就在云州城的西邊,也就是你們說的萬物城。大災難發(fā)生時我組織族人躲進旁邊一處無人知曉的山洞以求自保?!?p>  長者端起粗瓷制成的黑色茶杯抿了一口茶接著說:“后來我和族人意外發(fā)現(xiàn)了這片開闊的良田,位于群山之間,無人得知,再后來我們族人就定居于此,再也沒有返回萬物城?!?p>  長者說完把杯中的清茶一飲而盡。

  王蔚覺得這一切都是長者編出來的傳奇故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可看長者閑情自若的樣子,又覺得長者絕無虛言。

  “那么,你說說,你是怎么走進山洞里的?肯定不是閑來無事在亞樹林里野餐?!?p>  “我……”王蔚內(nèi)心告訴自己,眼下還不能如實交代情況,目前兇多吉少,還是謹慎為好。

  “我為了躲避仇人的追殺,誤打誤撞闖入了這片亞樹林,本想從西側(cè)逃出,可慌亂中踩進山洞?!蓖跷瞪约铀妓骰卮鸬?。

  長者捋著白須點點頭。

  “走吧!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這世外桃源。”

  王蔚跟隨長者走出低矮的木屋,漫步走向房屋旁的田地,幾名年輕人正在田間勞作,耕種澆灌。王蔚看著年輕人們有節(jié)奏的動作,忽上忽下,誤以為這些年輕人在進行什么奇特的崇拜自然的儀式。

  “對了,你沒見過這樣的勞作吧?估計會認為食物都是從工廠里生產(chǎn)出來的?!遍L者再次發(fā)揮自己的幽默感。

  “嗯,不過,您是怎么知道工廠能生產(chǎn)食物的?”王蔚關注到問題的重點。

  “因為我們的族人包括我在內(nèi),近幾年都曾悄悄回到過萬物城,還吃了那令人惱火的人造能量塊。”長者瞬間收起笑容,變得嚴肅起來。

  “您去過萬物城?那您為什么不帶領族人走出這小小的山谷呢?”王蔚激動地問道。

  “回去做什么?再次目睹他們做的荒唐事嗎?可憐的亞國人,總以為自己能主宰自然,戰(zhàn)勝一切,結果呢?可笑,可笑至極。”長者搖搖頭感嘆道。

  “如果您近幾年回到過萬物城,那您肯定知道現(xiàn)在整個萬物聯(lián)盟都信奉自然發(fā)展主義,您說的荒唐事不會再發(fā)生了。”王蔚急忙說道。

  “自然發(fā)展主義?更荒唐,簡直是荒謬!”長者似乎很生氣,可又像是嘲笑。

  什么?荒謬?王蔚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評價自然發(fā)展主義,心想老人家肯定是年紀大了老糊涂了,不明白自然發(fā)展主義的真正含義。王蔚想要急于反駁,可不等他張口,長者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們所謂的自然發(fā)展主義,什么尊重自然,敬畏自然,順應自然,照這么說整個星球在大災難時就該毀滅?!?p>  王蔚感到心臟突然被狠狠地戳弄了一下,像是被一顆沒有彈藥的空彈殼擊中,星球?災難?毀滅?

  “難道自然發(fā)展主義真的如同自己說的那樣,尊重自然?順其自然?那為什么要保護萬物,和諧共生呢?為什么萬物城不停留在刀耕火種的上古世紀呢?”

  “不是這樣的!”王蔚急忙吼道。

  王蔚覺得長者似乎太過偏執(zhí),強詞奪理。自己畢竟是萬物軍團的一員,有責任也有必要解釋和宣傳自然發(fā)展主義。

  “我知道,你想說萬物城的發(fā)展平穩(wěn)、高效、人人衣食無憂,可我們在這一方天地一樣如此,而且能吃純天然的食物,喝最為純凈的山泉水,難道不比人造能量塊和凈化海水更舒適更順應自然嗎?起碼這些是真實的,天然的?!?p>  天然的?王蔚才意識到萬物城多數(shù)人吃的是非天然的人造食物,這難道不是有悖于自然主義嗎?不,不對,吃人造食物就是為了最大程度去保護大自然,王蔚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自我矛盾中,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駁。

  “再者說,改造自然的想法就一定是錯誤的嗎?”長者看著田間耕種的年輕人說道。

  王蔚更加確信長者年紀大了有些糊涂,剛剛自己明明說過改造自然,戰(zhàn)勝一切是極為荒謬的想法,現(xiàn)在怎么又為改造自然做起了辯護?

  “我……”王蔚支支吾吾說不出所以然。

  “順應自然就是正確的,改造自然就是一定錯誤的?”

  “難道不是嗎?難道沒有對錯嗎?”王蔚被長者繞的有些糊涂。

  “在改造主義看來順其自然是無為,在自然主義看來改造自然是狂妄,難道對方就一定是錯的嗎?難道只有極致的主張才能贏得大多數(shù)的人從而支持站穩(wěn)腳跟嗎?”長者抬頭看著四面高山圍合出的不大的天空。

  王蔚不明所以,也跟隨長者的目光向天上看,在他們的眼中村落上方的天空不過一尺大小,偶有幾只飛鳥經(jīng)過,仿佛一個不大的魚缸里來回游動的小魚。

  “只愿我的族人如飛鳥,在空中嬉戲,食百草,飲甘露,不必選擇向東還是向西?!?p>  “向東還是向西?”王蔚疑惑地重復長者的話。

  “不必困在這一尺天空,而是可以飛躍懸崖山谷,飛向高山海洋?!?p>  “那您可以像這只飛鳥??!不必在這一尺天空下?!蓖跷导拥卣f道。

  “我眼中的天空只有一尺,可心里的天空是無限寬廣?!?p>  王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周而復始。

  當天光再次漸漸褪去,血色夕陽再次落下群山之時,王蔚向長者提出了告別。長者本想留下他多住幾日,但王蔚一來擔心長住與此再難離開這座與世隔絕的村莊,二來擔心孔濟風的安危,于是連連謝絕長者的好意。

  不過,面對陡峭的高山峭壁王蔚似乎變成了困在魚缸里的游魚,困在籠中的飛鳥,束手無策,好在長者沒有強人所難,讓族人中最善攀爬的能手背上王蔚,沿著陡峭的石壁爬上懸崖山頂。就這樣,王蔚離開了這個救自己性命又開啟自己心里的隱藏在群山之間的村莊。

  當自然主義與現(xiàn)實問題發(fā)生矛盾時,一切皆可商議。

  ——《自然法則》第五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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