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時代最重要的學(xué)科,非靈裝學(xué)莫屬。簡而言之,靈裝就是能多次激發(fā)道紋的裝備。道紋學(xué)是理論學(xué)科,靈裝學(xué)就是與之對應(yīng)的應(yīng)用學(xué)科。
——《時之痕·異能學(xué)原理》
明城星落區(qū)星落廣場,人漸漸多了。
今天是集市開市的日子。一周一次的盛會,從早上七點多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廣場都會聚集著大量人。
職業(yè)商人,冒險家,拾荒人,乃至護城隊的士兵,賣家魚龍混雜。
念力師刻印的護身道紋,家傳的珍貴靈裝,能“起死回生”的靈藥,冰極星的最新款智能機器人,火極星的變種靈晶礦石,陰極星(月亮)的延壽藥丸,甚至三光年以外希望星系的特產(chǎn),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這里都能碰到。
理所當然,水貨居多。上次城外的飛船降臨明城還是三個月前杜觀察使空降就職。明城自家唯一一艘能出城的老式軍用飛船,大約有五年沒有充滿靈晶了,沒有專業(yè)的靈裝學(xué)者維護內(nèi)部道紋基陣,怕是上不了天,只能在低空運運貨物。那么,一周一次出現(xiàn)的,來自外星球乃至外恒星系的“特產(chǎn)”,實在值得懷疑。
但集市的意義,就是圖一樂。對于75%人口都是無業(yè)者的明城,圖一樂的地方自然越多越好。星落區(qū)總督巴不得天天開市,被楊明一句“你給老子天天24小時守著試試”懟回去,只好悻悻作罷。
現(xiàn)在正是情侶逛街約會的好機會,千奇百怪的商品,總能帶來期待和驚喜。晚些時候,到了飯點,人會更多,父母會帶著孩童,挑一處順眼的小攤,吃上一頓不同尋常的午餐或夜宵。少不了上前推銷的商人,攤主們往往會兇神惡煞起來,給顧客們維護小小的清靜。
毫無疑問,生意最火爆的永遠是小吃攤。依水而立賴水而生的明城,沒有其它特產(chǎn),只有日月河灌溉出的肥沃泥土,沃土生長的小麥,太陽一般金黃飽滿,明城人自豪地稱之為“太陽麥”。太陽麥無論是磨成面粉做成面食,還是釀造成酒,都仿佛帶著太陽的暖意。明城還有一種特殊的果樹,果實鮮紅如血,果肉沁涼甘甜,稱為“月亮果”。這月亮果為明城獨有,離開這日月河,就無法生長。日河與月河匯聚明城中央,再浩浩蕩蕩流向遠方,將明城天然分為三塊,就是星落區(qū)、月映區(qū)、日升區(qū)。
日月交匯的地方,便是故鄉(xiāng)。
無論商人還是行人,都有理由讓集市的傳統(tǒng)維持下去,他們會自發(fā)地維護秩序,免得貨賣不出去或者沒地方玩。
最近不同了。
林將軍遇刺案、“不夜城”爆炸案、雙子大廈恐襲案,雖然這三起案子最終都有驚無險,可如此密集的犯罪頻率,還是給督察們心里染上一層陰霾。
密集的人群,廣闊的場地,恐怖分子會放棄這個機會嗎?
雙馬尾,黑制服,腮幫子被白面饅頭塞得滿滿的,一蹦一跳在地攤間穿梭,時而眼睛發(fā)亮,蹲下來看看某件寶貝,然后失望地走開。她回頭看看被自己甩得老遠的哥哥,咽下去,招招手,吆喝起來:“哥你快點啊,慢死了!”
余子歸無奈地加快步伐,走上前,對著妹妹余伊水的額頭就是一記暴栗:“我們是來巡邏的,不是來逛街的。”
“??!”余伊水雙手捂住額頭,跳開一小步,眼睛里噙著淚花,“哥你變了,你居然打我!”
余子歸哪里受得了妹妹的眼淚,慌了,懸在半空的手無處安放,連連道歉:“對不起,都是哥哥的錯,要不,你打回來?”
“哼?!庇嘁了亲右怀鰵猓退斓夭粮裳蹨I,蹦蹦跳跳轉(zhuǎn)身走了。
余子歸停在那里,看著妹妹左扭扭右扭扭的背影,升起了一絲擔憂——小妹都十六了,怎么還跟六歲似的?難道是我太寵她了?不對,哥哥寵妹妹有什么錯!嗯,我沒錯。他自信地向自己強調(diào)。
打小生他們的那兩個就把他們倆丟了,兄妹倆從小就相依為命。哥哥七歲那年,當時的何署長現(xiàn)在的何副署長把他們從人販子手里救出來,然后就一直住在署里。論資歷,余氏兄妹比楊署長待在星落分署的時間還長。
幸好跳著跳著余伊水也累了,然后才中規(guī)中矩地跟著余子歸巡邏。
“要是我是壞蛋的話,肯定挑晚上人最多的時候搞事,就像放煙花一樣,看的人多才不虧。”余伊水嘟囔著。
余子歸連忙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前:“噓,不能亂說的?!?p> “哦?!庇嘁了惶樵傅卮饝?yīng),歪著腦袋,眼睛轉(zhuǎn)得飛快,想找找有沒有好玩的玩意兒。
某個地攤。
肥胖的商人,從箱子里搬出小板凳,擦擦汗,一屁股坐下來,肚子上堆疊的一層層上下?lián)u晃著。面前攤著紙,紙上擺著各種小物件。
有不是綠寶石的綠寶石手鏈,有不是鉆石的鉆石戒指,還有紋著墨色太陽的黑色方形玉佩,四邊雕著的五爪龍栩栩如生,似要從玉佩里飛出來。
拖鞋,紅短褲,露出毛腿,白色寬松睡衣,胸前敞開,下巴上的胡渣短短長長,顯然沒認真刮。那人盯住玉佩,忽然就停住了。
這年頭,奇裝異服的年輕人不在少數(shù),商人也不在乎顧客的穿衣品味,顧客就是顧客。
“帥哥看上這玉佩啦?”商人諂媚地笑了,“這可是寶貝東西,產(chǎn)自暗極星的黑玉,一年產(chǎn)量不到一噸!這可是我們家祖?zhèn)鞯膶氊悾^無僅有的,整個原始星就剩這么五塊了……”
“你是說……”這個粗獷不羈的男人嗓音意外的陰柔,“這是你家的東西?”
“那是自然……”
“好,好,好?!贝肢E男人叫好三聲,手從上衣內(nèi)袋抽出一張紙條,露出欣慰的滿足的笑容,“兩個目標是同一個人,省事兒多了?!?p> “???”商人眼前變換,看到自己的胸、腹、腿……
“咚——咚咚——”
人頭落地,在地面翻滾幾周,斷頸處猩紅迸濺,血染集市。
“啊——”一旁的女攤主尖叫,又嚇得捂住嘴,踉踉蹌蹌棄攤而逃。
粗獷男人渾然不覺,一塊塊揀出玉佩,白衣絲毫不沾紅,眼神輕佻似閑庭信步。
音爆。
一枚子彈百步外破空而來,旋轉(zhuǎn)著,射向粗獷男人大腿。
“軟弱,這是你們的原罪啊?!贝肢E男人包起玉佩,塞進內(nèi)袋。大腿綻放一朵火花,子彈軌跡被火焰偏移,打在地面石板上。
輕慢地回頭,看見快速逼近的,一男一女。
兩個小鬼。
不選擇逃跑,而是選擇正面沖向我是嗎?年輕氣盛啊。
食指中指間,一張畫滿道紋的紙條燃燒殆盡,人頭大小的火球憑空出現(xiàn)在掌心,抬手前推,以不亞于子彈的速度奔向余氏兄妹。
兄妹二人默契地雙掌相擊,各自退向相反方向,火球堪堪從兩人夾縫間穿過,轟然爆炸。升騰的火浪吞噬了周邊的地攤,兩人并不止步,從兩個方向包抄,夾擊粗獷男人。
殘忍快意的笑容。
毫無征兆地,急速尖銳的氣流驟然橫切。
余子歸身體下意識下沉,頭低下,腰前屈,利刃貼著頭皮切割過去,頭頂涼颼颼的,后頸刺痛。
挺起腰。余子歸摸摸后腦勺,看到一手鮮紅。站在十步以外,嘲諷的目光俯視粗獷男人:“喲,不錯的剃頭匠?!?p> 余伊水手握十公分長的銀白色短棒,一端,半球形金色靈力護盾展開,護在身前??吹礁绺绫幌魅サ念^發(fā)與后頸傷口,繃緊臉,眼神溫度降到冰點。
藏在背后的左手中燃盡的紙屑落去,粗獷男人右手又伸進內(nèi)袋。
舉槍,扣下扳機。
風(fēng)刃割頭兩次,操縱火焰兩次,元素的力量是二流的特征,他的道紋耐久應(yīng)該是兩次。余子歸分析著情報,目光緊盯粗獷男人的手腕。
余伊水繼續(xù)逼近。
只要我伸手,你們的目標就一定會是我的手。所以才說,你們軟弱啊。
靈力強化,右手。
渾厚的靈力重重包裹在手腕周圍。足夠擋下這顆子彈了。粗獷男人心中得意。
子彈撞擊在右腕上。
骨裂的聲音。
粗獷男人眼神震驚,瞳孔縮小。
子彈正好穿透腕骨,而余伊水高高躍起,舉盾砸向粗獷男人的腦袋。
稍稍附著了一點靈力而已。余子歸舉起手中的下品靈裝,露出笑。不過這支“疾風(fēng)”增幅還算不錯吧。
粗獷男人的右手受創(chuàng),已無力取出畫著道紋的紙條,頭頂?shù)慕鸸夥糯?,光盾錘向面前。
念力急速在周身流轉(zhuǎn),眼神里沾染上青色。
道紋勾勒,風(fēng)眷。
“真不想在自己的身體上勾勒道紋啊,很痛的?!贝肢E男人宛如沒有重量,輕飄飄地后仰躲過盾擊,再乘風(fēng)后撤,“不過既然已經(jīng)受傷了,就沒辦法了?!?p> 畫有道紋的紙條在使用到上限后會燃燒成灰,那么直接在身體上勾勒道紋也會受到灼燒一樣的損傷。
余伊水還想追擊,逆向氣流壓制了她的速度,粗獷男人拉開距離,未受傷的左手插進內(nèi)袋。
余子歸快速向妹妹靠攏。
粗獷男人飄浮著,張開雙臂,笑得恣意張大嘴:“沐浴其中吧。”左手一張長長的紙條瞬間自燃,與此同時逆風(fēng)停了。
三米高的火龍朝著余伊水撲面而來。
余伊水奮力舉高盾牌。
灼流,熱浪,仿佛一輛汽車正面撞上,沖擊力讓她倒飛出去,口中吐血。而余子歸側(cè)面避開火龍,橫上前。
靈力護體,眼神堅毅。火龍留下的火焰充斥周圍空間,他揮手拍開,盯死了粗獷男人。
他的目標不是那小姑娘,而是我?
正當粗獷男人驚詫時,余子歸離他只剩一步之遙?;鹧娴母邷攸c燃了黑色制服,把臉烤得枯黃焦黑,但他眼神沒有動搖,緊咬著牙,抓向粗獷男人的肩膀。
短時間消耗了大量念力,此時精神有些不濟。但也正是為了應(yīng)付這種狀況,我才練成了三流靈力師。
信手抄起腳邊地攤上的短劍,雖然是水貨,只要灌注靈力……
粗獷男人發(fā)狠,捅向余子歸心臟。余子歸不閃不躲,左手由上壓下,短劍偏移,刺穿腹部,暗紅滲透出制服。他的右手,死死地、牢牢地抓住了粗獷男人的肩膀,笑:“你逃不掉了?!?p> 余伊水兩眼含淚,擦去嘴邊鮮血,雙手握住盾牌,直線沖向粗獷男人。
粗獷男人看著這一幕,眼神變化,那種傲慢的輕蔑抹去,正視著余子歸,由衷感嘆:“我錯了,你并不軟弱。那么,我也不會辜負你這份覺悟?!弊笫质持概c中指夾住紙條。
這個距離,你們已經(jīng)回天無力了。
“啊啊啊——”余伊水小小的身體里爆發(fā)出巨大的力量,手中光芒大盛。盾牌消散,一柄五米長的長槍出現(xiàn)。
“矛盾”,重巖集團今年的旗艦中品靈裝,十二萬靈元,是哥哥四十個月的工資,妹妹六十個月的工資。
生命總比靈元珍貴,是吧?
余子歸咧開嘴,歪頭。
槍頭見隙插上,抵住粗獷男人脖頸,在他驚恐眼神中,越扎越深,漫溢的鮮紅堵住了話語,直到整個人飛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