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勝這次下山一派富商打扮,帶了三個隨身伙計,都是飛檐走壁、擒拿格斗的高手。那天深夜,他們在朐山前的一棟幽靜的小別墅里找到了裴縣長。當崔勝帶了一個隨從,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裴縣長的床前時,這老小子正摟著三姨太做著桃花春夢呢!崔勝輕輕拍了拍裴縣長的腮幫子,他一激愣抬起頭,把三姨太也驚醒了。裴縣長揉揉惺忪的睡眼,猛見兩個黑衣蒙面大漢立于床前,一時不知是人是鬼,渾身哆嗦著直喊¨好漢饒命¨;三姨太驚叫了一聲后卷曲在被窩里,也是一個勁的打著顫求饒命。崔勝一把拉起裴縣長要他下床點了燈,屋里頓時亮堂起來。崔勝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在裴縣長面前一比劃,問道;¨縣太爺是想死吶還是想活?¨他一聽有活命的機會,就趕緊點著頭說:¨想活,想活!¨崔勝用刀面托著他的下巴又問:¨你這國民黨的縣太爺,想不想加入共黨?¨¨不想!¨他回答的很干脆。崔勝咬著牙說道:¨不想就得死!老九,拿過繩套來,送縣太爺上西天!¨那個隨從就過來把繩子套到他的脖子上,剛要用力勒,他趕緊撲通跪下求饒道:¨我想,我想!¨崔勝說:¨老九慢,縣太爺,想不想加入共黨?¨他有氣無力的說:¨想¨。
崔勝拿過筆墨紙來放到桌子上,隨從一下把他提到椅子上坐下,崔勝說:¨拿起筆來,我說你寫:本人裴延福,現(xiàn)年四十六歲,諸城人士,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年)六月十日經(jīng)共產(chǎn)黨人王同志介紹,秘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入黨后接受的任務是:繼續(xù)在國民黨內(nèi)部潛伏……¨寫完,崔勝拿來看了看,雖然哆嗦著手,寫的也不賴,又拿來印盒讓他按上手印。妥妥貼貼。
崔勝從他頭上拿下繩套,一手托著他的下巴說:¨縣太爺,你這共黨的證據(jù)本人給你保管著,這以后你只要乖乖的聽老子的話,保你安然無恙,反之,如果不聽話,這證據(jù)接著就登報上頭條,縣太爺記住了?¨他無奈的點點頭。崔勝接著說道:¨縣太爺,孫家小埠孫修德是本人的老祖宗,他的事就是老子的事,他的命就是老子的命,你記好了,一切對孫修德不利的事到你這兒就打住,你要保他平安無事!否則,這共黨的證據(jù)要不了你的命,老子也能隨時取你狗頭。記住了?¨他又無奈的點點頭。隨著一陣燈黑倆黑衣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想:這是不是做了一場惡夢?可自己還在桌旁坐著,剛才寫字的筆墨也在,床上的女人還嚶嚶的哭著,他又左右開弓反復搧了自己幾個嘴巴子,好疼好疼!唉,不是夢啊!這孫修德也成了本縣的老祖宗啦!
崔勝一行人等,一鼓作氣,馬不停蹄,第二天夜里便翻進寶積鄉(xiāng)公所的院內(nèi)。由于白日里已來踩了點,崔勝留了兩隨從躲在黑影里把風望哨,帶著另一個直奔后院而來。曹鄉(xiāng)長的臥室在他辦公室的隔壁。大熱天的,這小子開著門亮著窗,還沒睡,正湊近了燈光聚精會神地欣賞畫報呢。封面上,搔首弄姿的大美女,身著開叉到臀的旗袍,那皙白的三角處,就要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一般。
崔勝及隨從大搖大擺的進到屋里,還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曹鄉(xiāng)長的心思還在那三角處聚著勁,對倆黑衣蒙面人進屋絲毫也沒察覺。崔勝端起旁邊的茶杯飲了一口,贊嘆道:¨曹鄉(xiāng)長,好茶呀!¨曹鄉(xiāng)長猛起身尋著聲音扭頭過來,但見兩個蒙面人坐在身后,其中一個還掀著面罩飲他剛泡的茶;他忙站正了,剛要抱拳,可那左手不聽使喚呀,便單手打了敬禮,勉強的笑著說道:¨二位好漢,二位大爺,夜深光臨鄙舍,本鄉(xiāng)不勝惶恐,任由二位大爺差遣,本鄉(xiāng)定肝腦涂地,誓死效勞!¨¨呵,你這小子識相嘴甜的,本大爺喜歡。如此即省了口舌,又免了干戈¨。崔勝放下茶杯吩咐道:¨去拿紙筆來。¨他轉(zhuǎn)過身去,在畫報底下有紙也有筆,他拿起畫報的那一瞬間,又不由得瞟了三角處一眼,然后放下畫報拿起紙筆轉(zhuǎn)身過來,疑惑的望著面前的蒙面人。
崔勝問道:¨是黨員嗎?¨他自豪地回答¨是¨!¨好!那就先寫個入黨申請書吧,先打個草稿?!犨@蒙面人的話有些好笑,又不明白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看那個站著的蒙面人的手一直插在懷里,里面肯定是握著二把匣子,所以,他心里無論怎么不舒服,都得乖乖聽從吩咐。他轉(zhuǎn)過身去坐下,把紙正正的放到桌面上,因左手不聽使喚,他只好用那塊條型鎮(zhèn)紙壓著,然后嘴咬著筆冒擰下金筆桿便寫起來。入黨申請書他寫過,也給不識字的人代過筆,輕車熟路的,很快就寫完啦。崔勝接過來看起來:¨入黨申請書:本人志愿加入中國國民黨,保證遵守黨的綱領,擁護黨的章程……申請人:曹金全?!АШ?!曹鄉(xiāng)長,現(xiàn)在正式寫一份,只改兩個字,把國民改成共產(chǎn)就行了,寫吧!¨崔勝說完給旁邊的隨從使了個眼神,那隨從就掏出繩套來準備著。曹鄉(xiāng)長聽到改的這兩個字,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嚇得脊梁、胸堂上直冒冷汗。崔勝加重口氣道:¨曹鄉(xiāng)長,是想死還是想活?¨他一下給蒙面人跪下哀求道:¨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人不能改呀!¨崔勝厲聲道:¨曹鄉(xiāng)長是想死啦!老九,送曹鄉(xiāng)長上路!¨叫老九的把繩子套進他脖子上使起勁來,他趕緊擺起右手來,崔勝給老九使了個眼色,老九松了松繩子,他咳咳了兩聲才緩過勁來,喘著粗氣說:¨我改,我改?!Ю暇湃∠吕K套,他便回到桌上寫起來。
曹鄉(xiāng)長寫好后,崔勝拿來看了看,又要他按了手印后,便疊起來放入兜里。崔勝問他:¨曹鄉(xiāng)的左手是怎么回事呀?¨他低著頭小聲說:¨慚愧,不小心崴的?!Т迍佟Чα诵φf:¨鄉(xiāng)長大人,還會撒謊,你小子申請加入共黨的證據(jù)在本大爺?shù)氖稚?,只要你小子以后乖乖的聽話,本大爺保你平安無事,特別對孫家小埠的孫修德老先生要崇敬有加,從今往后,你小子對孫修德老先生再有半點不敬或加害,你這加入共黨的證據(jù)就到了裴縣長的手里啦。鄉(xiāng)長大人記住了?本大爺辦完了這件事,明天鄉(xiāng)長大人就可領著你那些掉手腕的魚兵蝦將們,去找孫興貴給托上復位了,哈哈、哈哈!¨說完,給老九使了眼色,倆人瞬間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里。曹鄉(xiāng)長扭捏了一下左手腕,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紙和筆,心里懊惱不已:這蒙面人折騰了大半夜,原來還是那孫修德在折騰本鄉(xiāng)啊!看來瞅機會還得把那個特精致的禮盒送回去!
十幾個同學輟學在家,孫文源心急火燎的。還得去趟縣城,到師范講習所問個明白,不然,這么在家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干啥也沒有點心思,他這么想著就來娘屋里。他娘孫劉氏一大早起來感覺有些不舒服,便在里屋的床上斜躺著靜養(yǎng);堂間里,孫文繡、孫文嫻、孫文菊和小弟孫文澤在玩琉璃球跳棋,對一臉苦相進屋來的二哥哥,都沒功夫理睬。孫文源就直接邁進里間。他娘微啟眼簾見是兒子進來,便緩緩的坐起來關切的問道:¨文源,你的臉色不舒坦,到底怎么了?¨他回答道:¨娘,我要去趟城里?!АС鋈ス涔湟埠茫〉脑诩依飷炛锍雒?,要你興貴叔和你去吧?¨他說:¨娘,我多叫著幾個同學去,不用他和我去?!Ан@樣也好,多去幾個人,多帶些錢?!镎f著就下床來,從柜櫥里面的抽屜里拿出兩塊大洋交給他。他接了放進兜里,便跟娘告辭出來。
都在家里悶得慌,接到去縣城通知的幾個同學,便愉快地趕緊來到古槐樹下集合。孫文源點了點人數(shù),加自己共七個人。這一行人就像剛放出圈的羊群,一掃沉悶的情緒,撒著歡的向縣城奔去。
駢邑縣師范講習所,座落在城東彌河北岸,對面是一峰獨秀的朐山。孫文源他們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來至門前,結(jié)果是大門緊鎖還貼著封條,講習所的木牌歪斜的掛在大門一側(cè),隨著風¨咣當、咣當¨的響著。孫文源掏出懷表看了看,已是下晌兩點多了。失望和疲憊擊倒了他們,各人干脆就地而坐歇起來。同學們這一坐不打緊,倒是提醒了孫文源,他想起高老師講過:在大城市里鬧學潮時,學生們除游行示威外,還有就是絕食靜坐請愿。他想到這里,一時感到血氣洶涌,就勁頭十足的喊道:¨咱們到縣政府門前絕食靜坐請愿,要求釋放高老師,大家敢不敢?¨各人一聽,這都是高老師講過的,當時聽著既感到新鮮好奇,又很羨慕向往的,這會兒自己真的遇到了,有什么不敢的,就齊聲喊道:¨敢!¨孫文源又大聲問:¨大家餓不餓?¨各人卡住了一會兒,肚里還真餓!但剛才已經(jīng)當英雄了,這會兒可不能變狗熊,孫首禮先喊起來,各人隨后也喊道:¨不餓!¨孫文源笑了笑說:¨本來想找個飯館吃頓來,這會大家還吃不吃?¨各人¨哈哈¨大笑起來:¨這都不餓了,還能吃嗎!¨孫文源大聲說:¨走!¨
路過一家雜貨鋪,孫文源進去割了一尺白粗布,并借掌柜的筆墨一用。他在白粗布上寫道:放我老師出來,我們要上學讀書!在下面寫上名字:孫文源,又招呼同學們一個接一個的都寫上:孫首禮,孫文慶,孫相春,孫相田,孫文正,沈同福。都準備就緒后,由倆大個子孫文慶和沈同福扯緊橫幅,走在前頭帶隊,便浩浩蕩蕩的來到縣政府門前。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見縣衙門前來了新鮮事,就不由得圍攏過來看究竟。孫文源站起來抱拳向周圍拱拱說道:¨各位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大哥、大姐,我們是孫家小埠的,政府抓走了俺高老師,我們都沒法上學啦!¨孫首禮帶頭喊道¨還我老師,我們要上學!¨同學們、也有圍觀的跟著喊起來。崗亭里倆把門的團丁一看,這不是來鬧事嗎?一個去打電話趕緊報告,另一個端著槍來到孩子們跟前,用槍托撥拉他們,嘴里還厲聲喊道:¨兔崽們,都起來,都給老子滾到一邊去,都起來!¨……
宋秘書接到門崗的電話,不耐煩的聽對方說完,就對著話筒不耐煩的說道:¨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幾個孩子嘛,趕走就是,但不許暴力!¨這個團丁得了宋秘書的指示,放下話筒后來到大門處,見那個同事用槍托撥拉不動,就要舉起來打時,他趕緊托住同事的胳臂說:¨老李呀,不能打,宋秘書說不能暴力呀!¨不打怎么趕走他們?這些熊孩子一個個牛杠的很!¨¨看我的!¨他說完抱起孫首禮就向外走去,他同事一看這個辦法也行,便也揀了個小個的抱起來就走。倆人各抱著一個出去了十幾步遠后放下,接著回來再抱,可小個的沒有了,就一人一個大個的拉起來就走,出去十幾步后又放下,又趕忙折回來,一看又有兩個小個的,倆人一人一個抱起來就走,出去十幾步后放下,再折回來拉了兩個大個的……他倆人這么即抱又拉的來回折騰了八九十來趟,累的滿頭大汗,可大門處靜坐的一個都沒少。就在他倆人喘著粗氣萬般無奈之際,換崗的來啦,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他倆人像得了救星似的,跟新來接崗的辦完交接后,就鞋底抹油溜了。
夕陽的光亮,由崗樓的窗臺處一寸一寸的移到了崗樓頂上,不多時就融入進晚霞里。新?lián)Q崗的倆團丁懶得多管閑事,反正晚上沒來辦事的,大門一關,幾個毛孩子愛坐就坐唄!
裴縣長是非常敬業(yè)的,他每天都是等同僚們下班后,天黑下來才收拾起公文包下班。這霎里天還沒黑透,所以他還有點時間坐會兒閉目靜思一下。四天前,頑八軍魯中八支隊郭司令,把這次清剿的三十多個共黨嫌犯全部押去省城,省卻了他一大心事。那天,在同郭司令查驗各人犯的證據(jù)時,郭司令說:¨那個叫高田階的嫌犯家里和教學處都沒去搜查,那本共黨宣言小冊子也沒找來,是不是再去搜搜?另外,這個姓高的不就在孫家小埠教學嗎?上次去孫家小埠抓孫什么來著、啊、孫修德沒抓到,這后來又去抓過沒有?¨他一直以為,郭司令這些日子里忙于清剿共黨,把這茬給忘了呢,沒想到這會兒又提講起來,他稍頓了頓,接著機智回答道:¨您看在下這記性,這事兒忘了跟您郭司令匯報了,咱們這里抓了高田階,在下就命寶積鄉(xiāng)保安小隊去搜查高犯的小學堂,也一起去搜了搜孫修德那個老東西,那本小冊子沒搜到,那老東西還在東北沒回來。郭司令,您看這事……¨郭司令尋思:這人犯就要押走了,再去搜也沒什么意義,就擺擺手說:¨那個小冊子無關緊要了,反正已定案,這件事就算啦,至于那個老東西,以后再說吧?!彼L長舒了一口氣,懸著的心踏踏實實落地了。
宋秘書也是非??词?,裴縣長不下班,他是決不下班的。他看天已大黑,該是裴縣長下班的點了,就來到裴縣長辦公室,也巧,裴縣長在收拾文件包,正準備熄燈出門。裴縣長看到他就問:¨下午大門那里熙熙攘攘、吵吵鬧鬧,是怎么回事?¨他說:¨沒事,就幾個毛孩子鬧著要他們老師,在下已安排人把他們趕走啦,裴縣長,您叫的人力車在南門那里等您吶,您快去吧。¨裴縣長¨嗯¨了一聲,沒再問別的就隨著宋秘書一起出南門而去。
天漆黑一團,崗樓里那點螢火光亮從窗口射出來,微弱地映在七張堅毅的臉上,各人幽幽的目光里閃動著吶喊!閃動著怒吼!七個怔懵少年的思想境界還沒有升華到理想信念的高度,只為爭求一點上學讀書的權力,而不屈的經(jīng)受著饑餓、勞累、蚊蟲叮咬的折磨,接受著堅強意志的考驗!漆黑的夜色,濃重的像被時間凝固了一般,把黎明的曙光無情的阻擋在那漫長的路上!孫文慶也是窮家子弟,他自小就遵從著爺爺強定的一日中晚兩餐的規(guī)矩,所以,他這一天是滴米未進,饑餓、勞累和瞌睡折磨著他的肉體,幾乎到了虛脫的境地,他那堅強的意志最終屈服于虛脫的身體,第一個卷曲著倒下了。沈同福是爺爺輩上逃荒來到孫家小埠落戶的,他家借住在孫文源家一處廢舊的場院棚里,從他爺爺?shù)剿际墙o人家放牛、放羊為業(yè),農(nóng)忙時再打打短工,閑時支個鐵匠爐什么的,這么勤勤快快,一年下來掙倆辛苦錢,也勉強維持一家人不受凍餓;他早上只喝了一碗棒槌子糊煮,別看他個頭不小,據(jù)說從小就有心動過速地毛病,他跑下這三十里地來,心跳估計到了一百八十下;這會兒倒感覺不出心跳來了,就像一個輪子,轉(zhuǎn)的越快就越看不出轉(zhuǎn)來;他實在是撐不住了,就第二個倒在地上。孫相田和孫相春是叔伯兩弟兄,祖祖輩輩佃戶出身,兩家各自常年租種著那幾畝地,好年景不愁吃不愁穿的,遇著荒災賤年就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倆人都是身強力壯的,孫相田見前面倒下兩個了,心想:趴在地上打個盹總比坐著干熬強,再說這靜坐還不定坐到何時呢,晚上打個盹,明日里好有精神頭靜坐;這么想著便不由的趴下打起盹來。孫相春的好多想法總是和他叔伯哥孫相田不謀而合,這會兒他倆又想到一塊去了,他見叔伯哥趴下睡起來,自己還能落后?便一轱轆也趴下了。孫文源也有些熬不住,便和孫首禮、孫文正說:¨都趴下睡會兒吧,明天還要再戰(zhàn)吶!¨
黎明的曙光總算穿透了那濃重深厚的夜色,隨著東方翻起魚肚白,朝霞一步步的把大半個天空暈染成一片片橘紅,頃刻間一輪朝日悄然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孫文正睡醒過來,他發(fā)現(xiàn)沈同福嘴唇發(fā)紫,渾身顫抖著,像是病的不輕,他趕緊叫醒大家。孫文源反應迅速,他見北邊過來輛人力車,就掏出一塊大洋向那人力車招手,人力車一看這大清早的就有一塊大洋的活計,便立馬飛奔過來。眾人把沈同福抬上人力車,隨后一起簇擁著人力車向教會醫(yī)院奔去。
急診室里,洋醫(yī)生給沈同福吸上氧氣,又打了強心針。洋醫(yī)生的中國話說的很流利:¨幸虧你們送來的及時,再晚半個鐘頭就沒命了?!O文源獨自走出急診室,心里既懊惱又慶幸,懊惱的是:自己一時心血來潮和同學們絕食靜坐表達訴求,這剛剛開始一點效果都沒見到,就險些送了沈同福的命;而慶幸的是:幸虧孫文正發(fā)現(xiàn)的及時……他又想:這絕食靜坐是繼續(xù)呢還是就此收兵?正在他拿不定主意之際,一雙大手從后面蒙住了他的雙眼,他抬起兩手使勁掰那雙不識時務的手,生氣的罵道:¨誰的狗爪子,本人正煩著吶,這么不看事!¨那人從后轉(zhuǎn)到他跟前。原來是平南峪大姐夫劉東。孫文源給了劉東一拳說:¨你個壞蛋大姐夫,你來這里干啥?¨劉東說:¨本少爺是這家醫(yī)院的財務,還沒問你哩,你小子來這里做什么?¨孫文源把來城里的事詳細的給劉東說了一遍,劉東一副挖苦地腔調(diào)說:¨你小子傻不傻,這次清剿共黨,全縣共抓了三十多人,講習所抓了共六人,這醫(yī)院還抓了兩個去,抓得這些人早就押到省城去了,你小子在這里鬧頂屁用!¨孫文源這會兒是徹底明白了,也徹底失望了,唉!認命吧,回去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