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無限風光在猛山
方千錦竭盡全力,將手中合成一體的日月光球向著謝子京推了出去。
她只是宗師境界,本不足以使出準圣以上才能用出的技能。
但憑著心中的一腔怨憤,她仍然不計后果地使了出來,之后便身子一歪,再也無力浮在空中,直直地向下墜去,然后被旁邊的袁行一把拉住。
不過,現在并沒有人在意她的狀況。所有在場之人,即便是甲板上被腹痛折磨得精疲力盡的水手也一樣,都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顆碩大刺目的光球,作作一道足有水桶粗的亮藍色電光,將謝子京個人籠罩其中,形成一個橢圓形的銀色電繭。
電光刺目,噼啪作響,足足閃耀了十幾個呼吸之久。
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知道,赫蘭思完了。就算是神器,也無法與這樣的天地威能作對。
袁行拖著方千錦的冰冷的手,帶著她飛向甲板。
很快這一切就都結束了,該開始研究戰(zhàn)場的清掃。尤其是這滿地被“催生”擊中的傷者,該如何應對?他不由得望向方千錦,她應該會清楚吧?
方千錦沒有理會傷者,她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著那個巨大的電繭。
自從釋放出“天罰”起,她的心中就似忽然放下了千斤重擔,一股沉重的怨氣正在離她遠去。
真奇怪,她怎么從不知道,自己心中什么時候積壓了這么多的怨氣呢?
更神奇的是,隨著怨氣的消散,她心中對赫蘭思的憎惡也變得淡薄無比,甚至還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絲絲的好感。
明明有國仇家恨啊!明明是他包藏禍心?。∥疫@樣對待他,根本沒有什么不對。
可是為什么就從剛才開始,就忽然感覺自己做得有點過分?
但現在想這些也并沒有任何意義。赫蘭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天罰中活下來。或者,這根本就是大仇得報后的空虛寂寞?
忽然,一聲清笑自繭中傳出來:“你不是病得不輕?那還在我身上白費什么力氣?適可而止吧!”
正是謝子京的聲音。
船上的人都驚呆了。在“天罰”這樣幾可毀滅一切的技能之前,謝子京竟然能好整以暇地說話?
而在這樣的時候,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語,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隨著他話音落下,那電繭竟然就神奇地消失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謝子京,非但分毫未傷,就連發(fā)型也沒有一絲零亂。
更有甚者,在他四周曾被電光沖擊過的甲板船舷,也同樣完好無損,就像剛才那道天罰,不過是唬弄小孩子的玩意兒,只是個障眼法而已。
袁行就是這么認定的。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慘白柔弱無力的方千錦,卻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小姐果然還是掙脫不開心中的束縛,對敵人太過心慈手軟。這樣的人,真要成為新的王者,合適嗎?還是.......袁行默默地思忖著。
謝子京并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他看向袁方二人,淡淡地說道:“還有什么手段,一起用上吧,別耽誤時間?!?p> 袁行松開方千錦的手,緩緩按住了腰間的劍柄,肅然道:“金帆遺民方行,請赫蘭家主賜教。”面對深不可測的對手,他說出了自己的本來身份。
“好,我同意了,你過來受教吧?!敝x子京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說出的話倒是毫不客氣。
袁行,也就是方行并不欲與謝子京作言語之爭。他沉默地出劍,歸鞘。
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了道光影轉瞬而逝,方行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站在當地,就像從未出手一般。
這一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沒有直接攻向謝子京。
方行已經大致猜到,謝子京身上必有古怪,似乎能夠免疫傷害。
所以長劍針對的是他的腳下站立之處。
以謝子京為中心的半圓形的甲板,從蓋倫船上被切割下來,切口光潔而平滑。
這塊半圓甲板,與謝子京一起直直地墜落下去。
方行騰空而起,就在半空中抽出長劍,向謝子京斬落下來。
準圣級的劍氣便化作青蛟之形,張開大口要將謝子京吞食。
謝子京仰面朝天向大海墜落,整個人十分放松,就如將要落入母親懷抱的孩子一般,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方行清晰地看到了謝子京眼中的笑意。他為什么笑,又憑什么笑?
但很快他就沒有精力去迷惑了。謝子京落到了海面上,但卻并沒有沉入海中。
一塊巨大的陸地,從海中緩緩升起。破浪號與周圍的三艘蓋倫船,也在滿船海盜的驚呼中,被抬出了水面。單板尖底狀的船底結構,使得它們無法再保持直立,慢慢地傾斜,側翻。
方行顧不上謝子京,只能在混亂的人群中找到方千錦,她剛剛毫無形像地驚呼著從甲板上側滑下來,跌落在陸地上,渾身上下摔得生疼。
謝子京的身體,并不會受到任何外力的作用,是以墜地之時,也并無一點不適。
他默默地站起來,淡淡地看著這一切。
一只碩大無比的海獸頭顱從海中升起,再次引起一片驚呼之聲。
這顆海獸頭顱方圓三十米左右,便是兩側的烏黑的圓形巨睛,直徑也達到了五米以上。
而那條探出水面的脖頸,也至少有十米粗細,高高地挺立在數百米的高空,俯瞰著下方的船隊。
“玄龜!天啊,怎么會是真的玄龜!”
有人想起了《海獸圖錄》中的記載,指出了巨獸的身份。
這句話醞釀了絕望的情緒,海盜們崩潰地大哭起來。
玄龜,稀有的上古兇獸,屬于謝子京設定的世界終極BOSS之一,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匹敵的。
就比如當年深淵??咧械氖刈o者紅海龍,那是集中了四大圣級職業(yè),且恰逢紅海龍?zhí)幱诙咂诜讲诺檬帧?p> 當年圣者如云的年代早已遠去,眼下的世界中已經多年無人成就圣級。
但眼前的玄龜卻是正值盛年,威猛依舊。
沒有人知道,這樣巨大的玄龜,是如何悄無聲息地鉆到了船隊的下方。
但每個人都清楚,只要它稍一動作,整個船隊都會化為齏粉。
逃生是不可能逃生的,這種大型的肉食兇獸,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口獵物。
袁行和方千錦也很一樣很絕望。早知這片海域會出現玄龜,他們又何必費心勞神地對付赫蘭思?
早點加速行船有多好?什么國仇家恨,也不如保全性命傳承后裔重要??上КF在一切都晚了。
路比是破浪號上最年輕的海盜。他的祖父、父親都曾為袁氏海盜團效力至死。對于海盜來說,死亡就如噩夢一般常見——就算你睡眠質量再好,也早晚會遇上一次。
他的職務是船上的瞭望手。這可不是隨便什么人能擔任的職務,因為它有一個必要前提:要有遠視能力,而且越遠越好。
路比的視力好到什么程度呢,他能清晰地看見三百米開外的水下游魚,看清海燕身上的每一根羽毛。
又如現在,他看見就在那只巨大的兇獸頭頂,有一只有著湖綠色眼睛的雞正大模大樣地叉著兩腳箕踞而坐,看表情似乎十分得意。
路比叫了起來:“雞,快看,那兇獸頭上有一只雞,是赫蘭家主的寵物!”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玄龜的頭部??上Ь嚯x實在太遠,只有極少數人能隱約看見,在玄龜的頭頂,確實有著一個模糊的黃影。
下一刻,無數只眼睛,帶著生的希望,直直地謝子京投射過來。
“赫蘭家主,這只玄龜出現在這里,是你的手筆?”方行的聲音有些干澀。
“不是我。”謝子京飛快地否認,在一眾海盜失望的嘆息聲中,他又說道:“但,它是我的靈獸的寵物?!?p> 海盜們一片嘩然。
赫蘭家主果然不是常人。自己實力超絕就不用說了,連天罰都動不了他一根汗毛;關鍵是就連身邊那只看似普通的雞,也能御使上古兇獸。
話說,這是什么品種的雞?竟然擁有這樣逆天的能力?
而這樣的人,若真想要找方家的麻煩,還用得著花費這么多心思么?
當雙方力量相若時,大家可以各憑機心,互相攻防。
但若是這力量對比過于懸殊時,便沒有人會懷疑強者的意圖。
誰有了這樣強悍的實力,還與你玩什么過家家似的游戲,除非他是專門享受著將眾人戲弄于股掌之間的過程?
可這位赫蘭家主,明明是位光風霽月、雅量高致的人物,令每個近距離接觸的人都如沐春風——若說這樣的人是滿懷惡趣味的病態(tài),也得有人信才行。
所以,我們到底為什么一定要招惹上這樣的強敵啊?不少海盜在心中埋怨起他們的海主來。
方行垂頭苦笑。良久,他才問道:“赫蘭家主,您到底為何而來?又到底想要什么?”
謝子京有點惱怒。這個袁海主,不,是方海主,看著明明挺精明,怎么就是聽不懂人話?
他緩緩移步向方行二人而去:“我要什么,你們不知道么?我只想搭個順風船去亞丁港而已,這句話,我已至少講了三遍?!?p> 在距二人僅有一米遠的距離時,他停下了腳步,認真地問道:“其實我更想問問你們,到底想要什么?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我?是什么給了你們錯覺,竟然以為我——軟弱可欺?!”
這最后四個字,謝子京說得擲地有聲,令每個人的心底都為之一震。
而隨著他話音落下,那頭龐大無比的玄龜,也發(fā)出了如驚雷貫耳、震天動地的吼聲??!
這吼聲中隱含著上古兇獸的憤怒,對于眼前的螻蟻對創(chuàng)世之神不敬的濤天怒氣!
更表明了一種態(tài)度,甘當馬前卒,為創(chuàng)世神將這些褻瀆者全部清理干凈,一個不留的決心!
謝子京聽懂了它的表態(tài)。他很欣慰。這玄龜,可比那位不知感恩還指天罵地的逆子強多了!
真想就按它的意見,讓眼前這些悖逆之徒全部葬身龜腹!甚至,干脆讓這世界變成玄龜主宰的世界!
等等,千萬別忘了我的初心!我是來濟世救民的,不是改天換日啊~
何況,世界崩塌的原因還沒有疏理通順,再做出這么沖動的事情,怕是連我也要同世界一起湮滅了,那豈不是害了這個忠心耿耿的孝順龜?
所以還得從長計議。起碼,在一切沒搞清楚之前,主角的后人不能死。
既是要赦免方千錦,那其他的方家人等,是不是也得一起饒恕?
逼著一個心胸狹隘、腹黑如漆的創(chuàng)神,不得不放過那些得罪他的人,真是太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