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凝略略頷首，“大人，請。”說完，她卻風一般的躍下了樹枝，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月照城一句話還沒說完，眼中就失了冰凝的蹤影。
頓了一下，他才自嘲般的搖搖頭，“這作風，倒是和她哥哥一般無二。”
話音未落，他眉梢倏然一動。
有人正在接近這棵樹。
月照城側眸回視，卻見走到樹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冰凝的貼身侍從，西窗燭。
想到貼身侍從這四個字，青山無定沒好氣的吐槽聲又出現(xiàn)在耳畔。
“月大人，您說，即便女子當家作了家主，身邊不帶侍女，卻由一個大男人做貼身侍從，是不是也不太對勁兒？當然，小青倒不是說冰姐姐有問題。
冰姐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小青肯定是沒二話的。就是那個西窗燭，我怎么看都覺得他沒把自己真正當成仆從管家什么的。
再說冰姐姐那么漂亮的人兒，任哪個男人看就不心動？
依我看來，那西窗燭心里肯定也是看上冰姐姐的，長此以往，萬一叫他逮到機會對冰姐姐不軌，可就壞事的??！”
不過對于青山無定這番話，之前的月照城半點觸動都沒有。
他甚至還抬手給青山無定彈了個大大的爆栗子。
“泉人不同于一般人，”他笑著給青山無定解釋，“不可過多干涉，一旦破壞了治泉司與嶺北泉相處的規(guī)矩，對兩邊都沒好處?！?p> 青山無定捂著吃痛的額頭，含著眼淚委屈巴巴的點點頭，“大人教訓的是，小青記住了。”
不過真的近距離接觸這位傳說中的西窗燭時，月照城的目光卻冰冷得嚇人。
他本想直接離開，不跟這西窗燭過半句話，不想西窗燭手中托盤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頓了頓，他終是從樹上躍下，緩步來到西窗燭面前。
西窗燭恭敬垂首，將手中托盤高高舉起，“大人，這是我家主人吩咐在下給您備下的?！?p> 月照城定睛查看，托盤上放了一摞衣服，灰色粗麻布的質(zhì)地，做工針腳也很粗糙，只是疊得很整齊。
他雖然沒有說話，心中疑惑卻還是被西窗燭一下看出。
西窗燭將頭埋得更低一些，解釋道：“主人說大人的外貌實在太過惹眼，如果要進一步探聽消息，還請您更衣?lián)Q裝。”
月照城目光陡然一寒。
能為他提前準備衣服，證明冰凝早就猜到了他會來。
更為可怕的是，連那個意外出現(xiàn)的沈曜怕是都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般深不可測的謀略心智，真的是一名十六歲的少女能夠擁有的嗎？
片刻之后，他唇角又彎出了一抹微妙的弧度。
他笑著說了聲：“不用了?！北愠胺綇街倍?。
“大人！”西窗戶不甘心的又追了兩步，終是沒能追上。
看著月照城遠去的背影，西窗燭目色越來越冷。
月照城雖未回頭，卻也感受到了身后之人滿滿的敵意。
一抹鋒銳的寒芒從他眼底倏然劃過。
與之前的和悅溫柔全然不同，那是種凌厲迫人的殺氣，狠辣而決絕，莫說普通人，便是鬼神見了也要顫上三顫。
冰凝對他的冷，是傲氣，是不屑。
西窗燭對他的冷，卻是一種仇恨。
敢將自己的恨意這般明顯的表現(xiàn)出來，定然別有所圖。
不過這西窗燭暫時還是冰凝的人，他還有些耐心，等著這位阿燭自己露出馬腳。
別了西窗燭后，月照城沒用多少時間就登上了對面的文澤山。
雖然拒絕了西窗燭送來的衣服，他還是簡單的偽裝了下。
畢竟這身黑衣服與范陽笠在上次巨猿案中已經(jīng)穿過。
即便表面上看巨蓮教的教徒無一遺漏，全被皇城司拿獲，但難保沒有什么其他的意外情況。
而這邊文澤寺的水顯然更深，但凡出現(xiàn)一點紕漏，便可能將冰凝的整盤計劃部署破壞掉。
想來也是因為這一點，冰凝才會派西窗燭請他換身裝束。
不！
月照城勾唇冷笑了一聲。
與其說是“請他穿”，倒不如說是“命令他穿”更為貼切。
然而皇城司治泉司才是該下命令的那一方，他月照城絕不可能接受下屬的命令。
當然，他也不會僅僅因為要保住些許面子，而去隨意破壞別人的計劃。
萬幸自從進入皇城司的那一刻起，他做什么事都帶著兩手準備。
其中也包括永遠穿著兩套外衣。
別人里面是舒適柔軟的中衣，他里面則永遠是一套質(zhì)地粗糙，針腳粗劣的麻布外套。
懷中口袋甚至還有涂臉用的黑粉和幾款假胡子。
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
上山的路上，月照城并沒有找到冰凝的影子。
他隨手撫著長長的胡子，暗暗思忖著。
冰凝那一身白衣遠比他的黑衣還要顯眼，尤其是她頭上還帶著一頂偌大白紗斗笠。即便沒有被人認出就是巨蓮案中召喚出金猿的女神仙，也會給別人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
自己都被要求變裝換衣，她那邊就更要換了。
想到這里，他不覺生出些許好奇之心來。
她曾言之鑿鑿的說過，“非白不衣”，她的紫瞳白天又不能示人，那么現(xiàn)在的她，到底會以何種形象出現(xiàn)呢？
不過比起這點好奇心，他也注意到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走在他前面的香客游人行止都很匆忙。
似乎被上面什么動靜吸引了一般，三個兩個的都在喚著下面的同伴趕緊往上爬，生怕再晚一點就給錯過了。
月照城目色微凝，看來司天少監(jiān)沈曜已經(jīng)在上面開始發(fā)作了。
這樣想著，月照城加快腳步，超越了一群又一群的登山者，快速來到了文澤寺院門之前。
站在門口，就看到院子里，大殿門前擠了很多人，一個個都伸著脖子往里看。
月照城環(huán)視一周，連冰凝的影子都沒看到。他知道，即便找不到她，她也一定能找到最好的位置，將所發(fā)生的事盡收眼底。
所以他只需看自己的熱鬧就好了，該到冰凝現(xiàn)身的時候，她一定會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