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簌不是沒料想過,她非但沒有還自己的清白,還平白惹乾元帝怒意,這下倒好,想的都成了真。
但江蘊(yùn)到底還跟在她身旁,寧簌不能表露出過分垂頭喪氣的神情,她還要勉強(qiáng)捧著笑臉,虛偽道:“世子,您也出宮嗎?”
聞言,江蘊(yùn)偏眸看她一眼,寧簌對上他的視線,只覺得仿佛從他那雙好看的長眸里,看到了在看傻子的眼神。
江蘊(yùn)道:“是?!?p> 這回答得一絲不茍,話題有些冷落下來,寧簌伸出指頭碰碰鼻尖,怪異的尷尬感到底是蔓延了開來。
秋葵亦步亦趨地跟在寧簌身后,自剛才乾元帝發(fā)怒后,她便也嚇得夠嗆,生怕她家姑娘一個言語不慎,便因而被降下大罪。
幸好……
秋葵不由悄悄抬頭看了眼同寧簌并排而行的男子,幸好有這位宣平公世子相助姑娘,否則,她當(dāng)真不知道姑娘要如何逃過陛下的怒火。
許是感受到了氣氛的違和,江蘊(yùn)輕皺了皺眉,他沉吟著,終于在兩人快要這么晃悠出宮時,想到了一個寧簌可能會有興趣搭話的話題。
他說得有些磕絆:“寧姑娘……瞧著清瘦了些?!?p> “啊……瘦了?”
寧簌摸摸自己的臉頰,她恍然大悟,她因中毒而臥床了兩日,那兩天幾乎日日都不曾怎么進(jìn)食,自然得瘦的。
沒有姑娘不愛聽自己身材苗條纖瘦,寧簌眼珠子骨碌一轉(zhuǎn),立即笑吟吟道:“世子慧眼。民女前兩日因染了風(fēng)寒在床上躺了些許時日,食不下咽的,自然要瘦了些的?!?p> 她客氣地笑著說話,江蘊(yùn)幾乎一眼就能看透她眼里的疏離,心思剔透如他,如何不能明白,寧簌這話實(shí)則是在拐著彎地告訴他。
——永嘉公主氣得病倒床榻之事與她無關(guān),她自個兒都自身難保了,哪有閑工夫去害旁人?
“我知曉了?!?p> 饒是明白她是想表達(dá)自己一直是置身事外的意思,江蘊(yùn)卻還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即便吃不下,為了身子著想,還是得吃一些的?!?p> 言罷了,他便快步往不遠(yuǎn)處的宮門而去,那兒停著宣平公府的馬車,寧簌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待人上了車,馬蹄子踏了踏,很快便卷著風(fēng)塵細(xì)土消失在眼前。
寧簌直回不過神來。
開什么玩笑?這世子是在關(guān)心她不成?那為何還跑得如此之快,仿佛那番話不是他說出口的一般。
寧簌在心中暗自腹誹著,入宮前那身著了銀烏甲胄的統(tǒng)衛(wèi)笑瞇瞇沖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寧姑娘?!?p> 寧簌回以一笑,同秋葵出了宮門時,她甚至還有些微微回不過神來。
竟……就這般地結(jié)束了?她原還想著這其中會有多坎坷,可竟都順風(fēng)順?biāo)斓?,想說的話,江蘊(yùn)也都替她向乾元帝表明了了。
“姑娘,咱們回去吧?”
秋葵望了寧簌好幾眼,瞅見她有些失神的模樣,不由寬慰般地開口道。
她以為寧簌這是被皇帝盛怒的模樣給后知后覺地嚇著了,眼下這般也不好令姑娘在外游蕩著,早些回府,給姑娘熬碗安神湯才是正事。
寧簌點(diǎn)點(diǎn)頭,她提著裙擺上了馬車,見她這般配合,秋葵那顆心算是落了地。
馬車平穩(wěn)地向前駛?cè)?,與后頭的紅墻綠瓦漸行漸遠(yuǎn)。
……
“世子,咱們也回去罷?”
透過微掀開的車簾子,安凜看了眼身旁神色微倦的江蘊(yùn),他不免有了絲擔(dān)憂,世子這些天為了那寧姑娘的事,四處花費(fèi)心思不說,如今還又親自相陪她入宮,就只為保她在圣前無虞。
世子自幼便慧絕,安凜毫不意外,世子能猜算到寧姑娘會今日前來宮中奉旨覲見。
世子這般地心思花費(fèi)良多,卻只默默無聞在她身后瞧著望著,即便安凜知曉他的心思多年了,卻仍舊覺得江蘊(yùn)這般不太值當(dāng)。
眼簾中的馬車已然漸遠(yuǎn),周遭是蔓延天際的昏暗,江蘊(yùn)終于放下了撩著簾子的手,他將指尖搭在眉心,聲音都含了一絲倦意:“走罷?!?p> …………
寧簌安然回至府中,迎面來的便是云氏掩淚而來。
女兒一聲不吭去了宮中,自己知曉時早就為時已晚了,云氏提心吊膽了好幾個時辰,直至瞧見了寧簌平安無虞的模樣,她這才哭出聲兒來。
“造孽……”
云氏怨不得她的女兒,她只能埋怨自己沒用至此:“我的簌簌,怎么就命運(yùn)如此坎坷……是阿娘沒用。”
寧簌連忙上前扶著她,她知曉她阿娘的心思,無非就是擔(dān)憂她罷了,她本要再勸,卻又聽云氏哭道。
“若你能早早地尋個夫家,何至于如此艱辛,什么事都要一個人扛這算什么事兒啊……”
寧簌剛到嘴邊的寬慰又咽了下去,她阿娘這算是變著法子來讓她早些成親。
“我現(xiàn)在不去相看旁的郎君,就是不愿意拖累旁人?!?p> 寧簌難得頂了一句嘴,她梗著脖子道:“如今永嘉公主針對我,陶欽平那個禍害還想納我為妾,宮里頭又有人想除掉我,今日見那位也是對我不爽極了。這般多的人瞧我不順眼,若我此時隨意尋個人成親,豈不是將對方平白禍害了?”
云氏呆住了,她未曾料到寧簌會這般想。
云氏囁嚅著,唇角動了動,卻沒能再說出話來。
其實(shí),她的簌簌說的這個道理,她又何嘗不懂?不過是盼著她的女兒能有個依靠,不似她這般孤獨(dú)一人,一個人年齡逐漸大時,才更能知曉伴侶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