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雀
“你來了,”女人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紙蓮轉(zhuǎn)過身,看著她,“你果然不怕我,真是讓人傷心啊?!?p> “姐姐再和我打一場吧?!奔埳徴J真地說。
“這樣啊,”她無奈狀摸了摸頭發(fā),撐著腿彎下腰,讓自己和紙蓮在一個水平面上,也真誠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字說到,“跟我來,我?guī)憧葱┯幸馑嫉?。?p> 四顧無人,她牽上紙蓮的手,往林子中走去,鳥叫聲漸輕了,只覺得像是進了一片從未被發(fā)掘的領地,永恒的孤獨而寂寞。
像是留聲電影那般,越往深處走去,零星的殘影便越具象,越完整,直到某一步,紙蓮抬不動腳了。她看到了她的過去,確切的說,是前生。
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卻同樣不可思議的充滿了絕望。
沉重的枷鎖、無法掙脫的禁制,像是有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喉嚨。那種感覺一下在她身上重現(xiàn),帶著死亡一般的氣息,似乎還有干涸血跡的腥味。在那個并不發(fā)達的村子,所有人的衣著打扮都是很久以前的樣式,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中看到了令人絕望的畫面。
她的血,正順著木樁流下,滴落在碗中,再被人取走,飲下。
這是一種神奇的力量,喝了血的老人煥發(fā)出青年的朝氣,病痛被消去,痛苦被掩蓋,就連滴著血的地面都長出嫩草與鮮花。但是她只覺得疼痛,刻骨銘心的疼痛,她感覺不到傷口的具體位置,只知道此時的自己不過是待宰的羔羊,掙不開,也躲不掉。
她抬起頭,看著眼前每一張因貪婪而丑陋扭曲的面孔,她看到了每一個人的未來,命數(shù),可她唯獨看不清自己的,看不到希望,也沒有希望。
直到她看到了他。
那矯健的一閃而過的身影,他就是,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人。
那一刻,她的眼中閃出了最后的一抹星光,追隨著那人的離開而消失。她不會騙自己的,那個人,她分明看到了,是她黑暗中的最后救贖。
往后,她與他一同被半人馬帶領的重兵不知道押送到何地,路上,她知道了,那人叫子規(guī),不過是會些小把式的小賊,有那么一刻,她感覺她的希望命懸一線,不過她還是相信著他,也相信著自己。
處決的前一夜,有個女人的魂魄找到了自己,說可以帶她逃出去,她仰著臉,看著女人若隱若現(xiàn)的樣子,低頭卻聽到一陣輕微的熟睡的鼾聲,她取出一朵帶著熒光的紙蓮花,對著那女人一字一句地、認真地說:
“也帶他一起走。”
“如果只能帶一個呢?”換來的是似有似無的嘲諷。
“帶他走?!睖I水憋在眼眶里,說完她咬緊了下唇。她不知道自己的希望究竟來自于誰,或許是子規(guī),又或許是眼前這個女人,如果能逃出去,她的救贖,他必須離開,這便是她唯一的念頭。
于是女人消失了,子規(guī)也被獄守叫起,粗魯?shù)孽叱鲩T。耳邊的呼吸聲消失了,后半夜,就在死一樣的靜寂中惴惴不安著度過。
處刑前,她被兩人拖著,想最后看一眼太陽,只可惜,在烏云的陰翳間,她尋找不到絲毫陽光。粗重的枷鎖勒得她透不過氣來,還只能被迫把腦袋與前方抬平,看著前方穿著潔白衣飾的男人與半人馬,聯(lián)手將巨大的冰晶狀棱條,直接捅入她的心口。
再睜眼,她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自己正躺在他的腿上,他說他叫:
“子規(guī)?!?p> 再之后,她和子規(guī)在醒來時那棵新栽的梨花樹下建了自己的房子,樹上懸掛的風鈴也越來越多,這也就是她印象中與子規(guī)一同生活的開始。原來只是她一直忘記了,這么多事情。
那么子規(guī)呢?一直以來總覺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看來他也一定瞞著自己不少事情。從那種情況下把自己救出來……他付出的代價,紙蓮不敢去想,隱隱的,胸口依舊泛痛。她急切地想要看到更多的東西,但是殘影卻戛然而止,再也無法窺見絲毫。
“你的血……確實很不一樣,”女人看紙蓮還沉浸在往事中,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喚著,“不過你這具身體,已經(jīng)發(fā)揮不了這么大的功效了?!?p> “姐姐,”紙蓮抬頭去看她,“姐姐是誰,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事情,姐姐還有什么知道的告訴紙蓮好嗎?!彼恼Z氣很平靜,幾乎是毫無感情的拋出了這一系列問題。
“別急,叫我山雀就好了,還有一些,流螢姐姐會告訴你的昂,我們先回去,不然你家白找不到你會著急的?!?p> 一路哄著騙著,才把紙蓮帶回了員工宿舍里,紙蓮朝她擺擺手,似是還想問些什么,但最后卻止在了嘴邊。
“山雀姐姐,以后你還會來找我嗎,我們還沒比一場呢?!?p> 山雀愣了一下,沒回頭,捏了下拳頭,故作笑意說到:
“會啊,下次我可不會再用下蠱這么卑劣的手段啦?!?p> 下次……真有下次,再見面應該就不會這么和諧了吧。小小山雀,為了她所信仰的神明,不惜一切代價,助她重新飛回她的伊甸園。盡管已經(jīng)窺探到了她的注定,但她依舊毫不后悔的朝著這個目的,飛蛾撲火般尋求最后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