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千里不由瞪大眼睛問:“這是何物?”
“是煙花?!备械男±删龘屩氐溃笆撬氖遄龅哪?。”
眾人相視一笑:“這個老四,素來會折騰這些東西。”
“不過這物倒是稀奇,整個江州都未曾聽過?!?p> “聲響聽著嚇人,卻是好看得緊?!?p> 府中的仆從道:“郎主,夫人,方才咱們賀府外面也圍了不少人,都來看這煙花。”
“就連現(xiàn)在,大伙兒都還圍在那里,遲遲不肯散去呢。”
賀三夫人笑道:“四弟這次倒是弄了個大動靜?!?p> 賀詩人得意:“我就說我這煙花非同凡響。”
一旁的小郎君們吵著道:“四叔四叔,還有沒有,我還要看。”
“沒了沒了,就這一個?!辟R詩人被吵得頭疼,連連擺手道。
“那就再做嘛?!?p> “就是就是,就再做一個嘛”
賀詩人無奈:“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好的?!?p> 眼前的煙花甚美,只是稍縱即逝,繁華過后倒是讓人徒增遺憾。
不曾想,賀令姜此時倒也跟著留戀起這種美麗來。
她笑著道:“這煙花制起來倒也不算太難,只是配比有些復雜罷了?!?p> “三叔父,我記得我們還有個專做炮仗的鋪子?”
“是呀?!辟R千里頷首。
“我曾聽人說過,南詔那里制煙花與制炮仗有異曲同工之妙。四叔不如喊幾個炮仗鋪子的老匠人來,讓他們幫著你。如此,便會方便許多?!?p> “再過半月便是上元佳節(jié),四叔屆時要是帶人多制些煙花出來,說不得還能邀臨川父老共賞呢?!?p> 賀詩人向來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聽了眼中一亮:“你懂得還不少?!?p> “阿兄,我記得每年上元節(jié),咱們賀府總會包上兩條街,掛滿了花燈供眾人賞玩。今年不如再辟出一塊空地,專門放這煙花,與全城共賞如何?”
賀千里撫掌道:“此法甚好。老四,你要是真能將這事做成,咱們賀家在這上元花燈節(jié)上必然能壓旁人一頭?!?p> 上元節(jié)承辦花燈這事一向是由他負責,此時他心中已經(jīng)飛快地盤算著,要安排在哪里,又安排在何處,才能最大限度吸引眾人的注意。
“今年這上元節(jié),是要換個法子重新安排一下了。定要辦的熱熱鬧,讓咱們賀府這煙花驚艷整個臨川,名揚江州?!?p> 賀相山剛想開口,讓他不要過于張揚,但看到眾人臉上的期待和躍躍欲試,這話又不覺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他就不去掃興了。
一時間,賀千里心頭想法甚多,拉著賀詩人就同他商量上元那天的布局準備。
賀詩人連連擺手:“鋪子、酒樓還有生意這些事我是不懂的。我只負責做煙花。余下的,兄長你看著安排就行。”
賀千里無奈嘆氣:“行吧。那我就自己安排了?!?p> 他重又抬起頭,道:“老四,你好好做這煙花。這次阿兄定讓你這煙花揚名?!?p> 賀令姜看著他們躊躇滿志的模樣,不禁有幾分好笑。
煙花放完了,府中的郎君娘子們又拿著炮仗爆竹放了起來。她在廊下已經(jīng)站了許久,也無意上前親自嘗試,便轉身回了花廳。
賀相山久病初愈,到了子時已經(jīng)是明顯精神不振,只好在宋氏的勸說下回房休息。
余下眾人和他道別后,繼續(xù)坐在廳中閑聊守歲,待到天微微亮時,才一個個回房休息。
賀令姜沐浴過后,坐在梳妝臺前取下頸間裹著的白綢,先前縫合的長口縱然再是細密,看上去卻依然猙獰。
伸手拂過頸間,將食指輕輕搭在頸側的動脈處。本該有血液汩汩流過、有脈搏用力跳動的地方,一片平靜。
她抬手輕輕揭去額角的輕紗,看到鏡中傷口時,不由嘆氣。
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多日,若是常人,這額角的傷口必然已經(jīng)結痂開始愈合,然而她這傷口,似乎與先前并無什么不同。
她湊近銅鏡,細細查看,這一細看,手上便是一頓。
額上的傷口不再如先前那般皮肉外露,而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嫩紅色的痂。
她伸手碰了碰,很軟。比起旁人,這痂結得著實艱難又緩慢。
然而,這已讓她心中一喜。
結痂之后,傷口便會逐漸愈合。那么,這幅身體是不是也有可能在未來的某一日,和常人一樣會有溫度、有心跳呢?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然后才盤膝坐到床上,開始每日的修煉。
正月多廟會,初一剛過,府中的小娘子小郎君們便待不住,各自出去逛街玩耍去了。
往日里,賀令姜若是不作畫,也是閑不下來,必然要往外跑的。如今,她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屋內。
她剛翻開一卷書,就聽瓊枝進來道:“七娘子,二郎主來看您了,說要同您下棋。”
賀令姜放下書,道:“將二叔請到小書房里吧?!?p> 說罷吩咐阿滿撐傘。
賀憲成此時正坐在小書房里等她。瓊枝奉上熱茶擺在小幾上,然后才屈膝退下。
他端過手邊的茶盞呷了一口,不由瞇了瞇眼睛。
抬頭便見賀令姜走了過來,他沖著邁進門檻的人問道:“聽你二嬸說,你現(xiàn)在不能曬著太陽,竟然連在自己院中走上幾步都要避著么?”
賀令姜走進屋內,才取下頭上冪籬遞給一旁的瓊枝。
“曬著日光便覺得身子不舒服,只好多避著些了。先前孫老大夫說,許是肌膚突然對日光敏感起來?!?p> “聽說這癥狀是從你自楮山回來后才有的?”
“是呀。也不知我不小心跌落山崖時,到底是磕到了哪里,醒來后便覺渾身都是毛病了?!?p> 賀憲成撫著頷下的短須:“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令姜也不要過于憂心。”
他轉而問道:“你當真是不記得那日發(fā)生什么事了?”
賀令姜搖搖頭:“不記得了。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想起來。”
“不過二叔說的對,除了日常出行不便,這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遇到什么不記得的人或事,旁邊也有婢女提醒,不打緊。”
“哈哈哈,說得對,就要這般想才好?!?p> 賀令姜奇怪地問他:“二叔今日不忙?怎么有空來找我下棋了?”
“你二嬸帶著云柔她們去外家了,我閑來無事,正好來找你對弈幾局。咱們許久沒下棋了,來,讓二叔看看你棋藝有沒有長進。”
說著,他已經(jīng)擺上了棋盤。
賀令姜頷首,于小幾前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