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照片

　　林琛打量了一圈。

　　這里的姑娘各個都是素顏，但勝在年輕皮膚好，一點都不顯老氣。

　　“豪哥，找我們有什么事嗎？”

　　潘豪把林琛推到跟前，大方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車間新來的，林琛。”

　　“喲，還挺帥的嘛！”

　　女孩們來回推搡著。

　　林琛向她們一一示意問好。

　　“小李，你還記得你那個老鄉(xiāng)趙陽嗎？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潘豪帶著林琛擠進這一全是女生的燒烤桌上。

　　女生們也不反感，樂于把桌上的食物分享給林琛。

　　那位名叫“小李”的姑娘寬額短發(fā)，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也沒有一點架子。

　　聽到潘豪的問話，旋即說道：“趙陽的爺爺病重，家里又沒人照顧，所以趙陽想要急著回家?！?p>　　“趙陽是留守兒童，從小就是和爺爺一起長大的?！?p>　　“所以爺爺?shù)母星楸鹊倪€要深。”

　　林琛嘗了一串烤茄子，發(fā)現(xiàn)非常好吃，但聽了這段話后心中挺不是個滋味。

　　“現(xiàn)在他人呢？應該已經趕回老家了吧？”

　　潘豪一句無心話讓小李出言反駁。

　　“哪有！”

　　“現(xiàn)在趙陽還在人杰市呢！”

　　林琛微微一愣，道：“為什么還在？”他都已經做好只拿一顆星成就的打算。

　　“那個狗日的車間主任不給他離職，除非放棄之前積壓的績效獎金?！?p>　　“足足兩萬多誒！”

　　小李豎起兩根手指。

　　“現(xiàn)在他人呢？”

　　“我們先加個好友，改天我?guī)闳フ宜?，你看成不？?p>　　一旁的女生們不停揶揄，紛紛調侃小李趁機撈帥哥。

　　“喏，加你了。”

　　林琛只想盡快完成任務，然后離開這里。

　　小李原名李巧。

　　今年與林琛同齡，不過她出來打工已經有五個年頭，手上攢了一筆錢打算回老家開一個理發(fā)店。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林琛一直勤勤懇懇在流水線上工作，很快也與這里的老員工熟門熟路。

　　林琛了解到，這里的工友絕大多數(shù)來自幾個特定的省份。

　　他們背井離鄉(xiāng)出來打工掙錢不容易，還要時刻盯防黑心老板以各種借口理由克扣薪水。

　　這還不作數(shù)。

　　有些老板干脆就是騙子。

　　某日深夜。

　　林琛住在八十塊一晚的旅館正準備睡覺時，手機收到一條訊息：“哈嘍，明天能請假嗎？我已經和趙陽約好見一面?！?p>　　誠如之前所說，全年無休，想要休息就得向組長請假。

　　林琛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跳動。

　　“好的，麻煩你了?！?p>　　第二日，林琛來到李巧指定的碰頭地點，發(fā)現(xiàn)除了他倆以外還有三個工友。

　　李巧一一介紹道：“他們都是趙陽關系要好的工友，而且也被車間主任克扣了不少績效?！?p>　　“打算一起商量下，也好辦事?！?p>　　先前林琛已經打聽到了，在這家工廠上班，每個月只發(fā)放2000塊錢的基礎生活費，其他工資以各種巧立名目積壓克扣了。

　　“哥兒，你看上去像個讀書人，咱們幾個都是沒文化的，這合同上的事咱們又不懂?！?p>　　“他們說啥就是啥，咱們不敢說一個‘不’字?！?p>　　林琛微微一愣。

　　他原以為這次來不過是為了與趙陽見上一面，怎么看這情況有點超乎他的預料啊。

　　“你們的意思是？”林琛謹慎地試探道。

　　“我們想把這筆本該屬于我們的錢，要回來！”先前保持沉默的李巧不再保持沉默。

　　“對！”

　　“把錢要回來！實在不行，就給他們來點顏色瞧瞧?！?p>　　“這樣會不會算是惡意討薪啊？”

　　這三位工友你一句我一嘴，說來說去也沒一個定論，最后說到“惡意討薪”就都陷入了沉默。

　　林琛急忙解釋道：“只要我們按照正常流程走，工廠欠你們的這筆錢一定可以拿回來的?！?p>　　“真的？”

　　他們的眼神充滿了狐疑。

　　說實在的，林琛自己也沒太大把握，但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還是一口答應下來。

　　“先去見一見趙陽吧?！?p>　　李巧嗯了一聲，帶著他們一行四人來到一棟筒子樓。

　　樓房的過道非常窄，還堆了不少的雜物，兩個人并排都走不了。

　　一路走到308房間，李巧掏出手機撥通了趙陽的電話，隨后屋子里傳來跌跌撞撞的聲音，一個略顯老成的少年打開了房門。

　　“陽哥，別來無恙吧！”

　　趙陽輕啐一聲，暗暗地罵道：“無恙？無恙個屁！”

　　“我都想去和他們拼命了！”

　　“拼命可使不得！”林琛趕緊說道，“我們還是有辦法把錢討回來的?！?p>　　“你是誰？”

　　“我叫林琛，新入職的員工，聽別人講起老哥你的事情?！?p>　　“文化人？”

　　“讀了幾年沒用的書，最后還是進廠打工掙錢?！?p>　　趙陽沉默了片刻，道：“我勸你還是早點走，這個黑心加工廠吃人不吐骨頭的?！?p>　　“嗯。”林琛說道，“干完這一票我就走。這狗日的活累得半死，錢還沒多少?！?p>　　這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等我拿到錢，老子也撂挑子不干了！”

　　“這種活誰要干就來干！”

　　“工資那么點，當初簽合同的時候說好的福利，一個也沒給！”

　　“可是……我們該怎么做呢？”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林琛身上，林琛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重了不少。

　　好在林琛讀過書，是個知識分子，知道該用怎樣的辦法替自己維權。

　　林琛旋即問道：“當初你和好似喵公司簽的合同在嗎？”

　　趙陽麻利地跑到櫥柜旁，翻箱倒柜地找了幾張皺巴巴的紙：“喏，給你拿來了。”

　　林琛細致地掃了一遍，這才意識到自己簽合同時也沒看仔細：他們根本就不是好似喵公司的員工，而是由一家人力資源公司外派過去的。

　　“不好辦是吧？”李巧見林琛神色凝重，猜測情況沒那么明朗。

　　“不礙事?！?p>　　“我看你表情都變了，怎么還不礙事？”

　　林琛誒嘿一笑。

　　“真不礙事?！?p>　　“這種只有在開除我們的時候才有用?！绷骤≈揽破帐菬o意義的，所以直接把結果告訴他們。

　　“可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

　　“你有什么東西可以證明你在工廠上過班，考勤證明之類的?！?p>　　趙陽表情頓時變得擰巴起來，但為了自己的血汗錢，還是紅著臉點了點頭。

　　“是什么？”

　　“是……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