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士彌異常憤怒。
然而他卻也并沒有失去理智。他很清楚面前這個錦袍老人的實力,能夠幾次來回都不被自己察覺,這絕非是自己能對抗的人。
所以他并沒貿(mào)然出手,而是退而求其次的自曝了身份,想籍讓錦袍老人收斂些。
到了他這個年紀,萬事都要考慮的周全。
只是,作為范豫的仆人,哪怕他明知自己敵不過對方,也是斷然不會允許任何人對范豫出言不遜的。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的觀念早已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
出人意料的是,那錦袍老人并未因士彌的暴怒有半分的情緒波動,仍舊不緊不慢的冷冷說道,
“你們的身份毋須提醒,老朽自是知道的。
但作為范家的宗主,一介君子大夫,折磨一個被擒之人,又出爾反爾的將其殺掉;難道他能做出這不義之事,就聽不得別人的非議嗎?”
“這件事的是非曲直,你又知道多少,便敢在此狺狺狂吠?你可知...”士彌毫不示弱的回懟道。
“彌叔,退下!”
此時,范豫竟突然出聲呵斥了士彌。
隨后又一臉謙恭的沖著錦袍老人道,“還請老先生看在我這老奴年齡大了,說話沒有分寸,見諒則個?!?p> “哼!”錦袍老人一聲冷哼,不置可否。
范豫微微一笑,似不介意的繼續(xù)說道,“不過,有句話在下卻也想對老先生說?!?p> “范宗主且說來聽聽?!卞\袍老人淡淡的說道。
范豫道,“是偽君子也好,是真小人也罷,世俗自有界定。
有道是,嘴在別人身上長,愿意說什么誰又能管得著呢?
可路卻是自己在走,是平坦還是崎嶇,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是嗎?”
范豫這不咸不淡的話,像是在跟錦袍老人在說,也更像是在告訴士彌。
不過他的意思卻也說的很清楚——事是我做的,你愛說什么說什么,反正我也不在乎!
他這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倒直接噎的錦袍老人一愣。
訕訕的,也說不出話來。
倒是范豫又拱手道,“現(xiàn)在老先生也已經(jīng)看到我這個天下第一偽君子了,那么如果沒有什么事,我們就再見吧?!”
說完也不等錦袍老人回應(yīng),轉(zhuǎn)身示意士彌,就要離開。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直接把錦袍老人涼在了一旁。
其實,此刻范豫是無比清醒的。
對這錦袍老人他根本不認識,除了知道他修為極高,別的一概不知。
他殺黑衣漢子的事牽扯著衛(wèi)國的上大夫?qū)O棚,甚至是當(dāng)今的衛(wèi)國君,范豫又怎會不知輕重的在錦袍老人面前透露分毫?
況且這還是在衛(wèi)國。
劍秀峰是屬于范邑,可范邑卻也是衛(wèi)國的土地。
只可惜,錦袍老人卻并不想讓兩人就此離開。
月光下,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動作,只是身形微微一動,身形遂原地消失!
剛轉(zhuǎn)過身的范豫,只覺得得眼睛一花,那錦袍老人就又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這次,兩人的距離也更近了。
看著錦袍老人,年齡似乎跟士彌不相上下,只是他的容貌甚為紅潤,完全沒有士彌的那種飽經(jīng)風(fēng)霜。
范豫心頭暗暗一驚,如此鬼魅嗎?
他若鐵了心糾纏自己,恐怕就再難脫身了!
不過,范豫卻也并沒有露出慌亂神色,面帶著笑容,彬彬有禮的看著錦袍老人道,“怎么,老先生還有別的事嗎?”
此時的錦袍老人像是很郁悶。
他花白的眉毛已經(jīng)蹙成了一個球,言語也不再客氣了。
“你這小子...剛才在林間,不是你一直在追蹤老朽的隱匿之處嗎?怎么我現(xiàn)身了,你卻要走了?”
范豫笑道,“我已說過,剛才是好奇為何老先生去而復(fù)返。現(xiàn)在知道答案了,自然是要走的。”
“你...殺那漢子一事,難道就不想解釋一下?”錦袍老人道。
“恕我無禮,這件事恐怕還真不能跟老先生解釋!”范豫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你不怕我將此事宣揚出去?”錦袍老人道。
“老先生是個多嘴的人嗎?”范豫跟著反問道。
“哈?哈哈...”
錦袍老人先是一愣,隨后縱聲大笑。
他一萬個沒想到,范豫竟然敢如此跟他說話。
要知道自始自終,他身上都在散發(fā)著自己的武道罡勁!
換句話說,范豫和士彌也自始自終都在他的威壓之下,那非但是身體始終都被一道冰寒之氣圍繞,精神也更是受到一種無形的壓制。
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思維清晰,甚至還敢反唇相譏,可見范豫的意志力是如何的強悍!
“范宗主不想跟老朽解釋也無妨,可你就不怕有人會尋你,討要說話?”大笑過后,錦袍老人道。
“這個不勞操心,恐怕除了你沒人知道此事!”士彌冷冷的回應(yīng)。
“如今衛(wèi)人皆說士彌忠肝瀝膽,護主流亡十余載任勞任怨,可笑竟是如此愚鈍!”錦袍老人譏諷道,“你真以為處理了尸體,此事便無人知曉?須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這話是何意?”士彌一驚道。
錦袍老人微微一笑道,“就算我不說,你就不怕有心人將之宣講出去?他敢派人跟蹤你們,難道就不敢派人打上門去?”
“這...”
士彌愣住了。
此刻他才忽然意識到,這件事遠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
他們早已不是在逃亡的時候,處理好尸體自己也跑路了。
如今在這范邑,他們根本不可能走!
如果衛(wèi)君輒找上了門,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跟蹤范豫,恐怕事情終將不好處理。
士彌轉(zhuǎn)眼看向了范豫。
范豫的內(nèi)心其實一直在糾結(jié)。
他想不明白衛(wèi)君輒為何要暗地派人跟蹤自己,目的是什么。
但此時被錦袍老人提醒,他才意識到,恐怕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如何面對衛(wèi)君輒。
無論衛(wèi)君輒的目的是什么,顯然并不會是好事,這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還有面前的這個老人。
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似是在糾纏著不放,卻又像是在提醒著自己。
他究竟知道多少?
一個擁有如此強悍實力的人,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荒郊野嶺,難道他只是單純的想幫助自己?
范豫還沒有天真到真的會這樣以為!
可他到底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連串的疑惑瞬間涌現(xiàn),讓范豫的思緒一片混亂。
看著眼前難辨敵我的錦袍老人,他最終還是做了一個決定。
面對非常之人,必須要有非常之法。
范豫決定單刀直入!
他抬眼看著錦袍老人道,“敢問老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錦袍老人面帶笑。
那神情似乎就是在等范豫問這個問題,且他已等待了許久。
“想知道我是誰,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卞\袍老人道,“來,走過來我便告訴你!”
說完他的雙手便緩緩攤開,像是要給范豫一個擁抱。
然而,這舉動在范豫的眼中可完全不似那么溫馨。
因為在這一刻,他猛然發(fā)現(xiàn)原本圍繞在身邊的那道冰寒之氣消失了。
心頭正喜間,去又瞬間感覺到一股更為磅礴的罡勁從腳底陡然生出,頃刻間將自己鉗制,無法動彈。
范豫心頭一驚。
想嘗試著邁出一步,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任憑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勁,雙腿愣是沒有移動分毫。
“你過來?。 ?p> 看到范豫紋絲未動,錦袍老人大聲催促道。
然而此時,范豫卻也是雙手一攤,恰如錦袍老人剛才的模樣。
“我放棄了!”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馨的笑,“如果老先生實在不想說的話,我看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