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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甲天下

第十六章梁上君子

富甲天下 雕欄玉砌 3632 2015-04-15 08:03:59

    上弦月懸在正空,月光如輕紗撒落塵世,隱隱約約的勾勒出魚鱗般的青瓦房舍,層層疊疊一眼望不見盡頭。

  寂靜如水的夜,三更的幫子聲清澈悠揚,傳的極遠。那敲幫人拎著氣死風燈在大街小巷穿梭,遠遠看見巡城的士兵的大片火把,便避于一側(cè)的小巷內(nèi),只等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行過。

  “抓賊啊!”

  巡城的士兵并未過去多久,一聲女子驚叫,再次打破這片民居的平靜。

  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起來,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色中只顯凄厲。

  片刻后,雞鳴狗吠,還有好些男人的呼喝聲,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燭火,整片民居就此驚醒。

  莫淺猛然自沉睡中驚醒,瞪大了眼睛愣坐在床上,她自西市回來后就洗漱上了床,卻是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方才剛合上眼,又被驚醒過來,只覺得頭暈腦脹,太陽穴突突的跳著疼。

  張嫂一把掀開被子翻身起來,失聲道,“是王家娘子!”

  白家這院子一側(cè)住的是那位于先生,另一側(cè)則是住了個小官兒,一家上下除了小夫妻,僅有一個老仆和一個小丫頭以及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月光透過窗戶紙撒在屋內(nèi),雖是昏暗,卻也依稀能見屋內(nèi)模糊的影子。莫淺想到那小官兒孱弱的體型,正在替隔壁擔憂,卻見張嫂跳下床去推那梳妝臺。

  莫淺愣了一下才道,“張嫂?”

  “姑娘愣著作甚?還不快來幫忙!”張嫂聲音在靜怡的夜色中略顯焦急,“那賊子驚走,怕是會翻入咱們院內(nèi)?!?p>  莫淺這才驚醒過來,這時代可沒防盜窗防盜門,就連院墻上面也沒人會豎鐵籬笆,玻璃渣子,真叫一個壯漢闖進來,她們兩個女人還不夠別人一手捏的。

  她旋即起身,卻是聽得外間咚的一聲,似是什么重物落地。

  不是這么倒霉吧?

  莫淺面色大變,從床上跳下來,只湊到窗戶旁側(cè)耳傾聽,遠近的聲音有些雜亂,夢中被驚醒的漢子大聲詢問著在哪里,狗吠聲此起彼伏,隔壁嬰兒依舊啼哭不休,而院子里,似乎有腳步聲……

  莫淺呼吸一窒,這時代的房屋對于住慣了鋼筋混凝土建筑的她來說,就跟紙糊的似的,她瞥了一眼那窗戶……真是紙糊的!她并未去幫張嫂抵住門戶,而是滿屋子轉(zhuǎn)悠起來,瞧見那門栓,一把抽在手里。

  張嫂剛推著梳妝臺抵住房門,便見莫淺不僅不幫忙,反倒是添上了亂,正要說話,卻是見莫淺將食指放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

  張嫂一愣,方才她推動梳妝臺,并未留意外間,此刻才聽得院內(nèi)有腳步聲。

  莫淺低聲道,“嫂子尋個地方躲著吧。”

  莫淺說的沉穩(wěn),腿肚子卻是開始轉(zhuǎn)筋。

  她想,姐姐才沒那么倒霉……這和白天那件事不可能有聯(lián)系……一定是她沒睡夠胡思亂想……必須是!

  院子里的腳步聲已是漸漸靠近了,那步履又沉又急,直奔房門而來。

  月色如水,傾瀉而下,在窗戶上勾勒出一條長長的人影。

  莫淺屏住呼吸,沖著張嫂點了點頭,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后一側(cè),張嫂會意的拎起一只花瓶走到另一側(cè),只看著那窗戶上的人影漸漸清晰,最終在門口駐足。

  外間,遠近處響起陣陣腳步聲,不少人都循著隔壁小婦人的聲音靠近過來。莫淺與張嫂兩人只屏住呼吸,貼身在墻壁上,凝神傾聽。

  呯!

  木屑飛濺,一只腳踹破門板,只將那梳妝臺掀翻在地。

  木屑濺到臉上,莫淺只覺得臉上被木屑擦過的地方一陣生疼,看著那門板,再對比自己手上的門栓,身體情不自禁的開始發(fā)抖。

  白天才剛躲過一劫,晚上這賊又直奔房間而來,這么多房間,偏偏就選了有人這一間……姐姐怎么這么倒霉……怎么就這么倒霉……莫大小姐,你到底給我留下了多少驚喜!

  梳妝臺倒下,失了門栓的門隨著這力道緩緩敞開,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莫淺呼吸一窒,看見對面神色堅毅的張嫂,方才微微放松了些許。

  來人并不遲疑,抬腳便邁入門檻。

  莫淺緊貼著墻壁,高舉門栓,便見一足足高出她一頭有余的大漢走了進來,身上的緊身衣勾勒出結(jié)實的肌肉。

  她一咬牙,摒去心頭雜念,一門栓便沖著那男子的后腦勺砸去。張嫂一直留意莫淺,見她動作,不聲不響的出手,一花瓶狠狠的砸在男子太陽穴上。

  兩人出手幾乎分不出先后,花瓶碎裂聲響起時,那男子根本沒反應過來,便身體一軟,呯的一聲倒在地上。

  莫淺抓著門栓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盯著男子的腦袋,準備隨時再補一下。

  張嫂見狀忙不迭的探頭看了兩眼,確認了外間不再有人后,便匆匆披上外衣奔到院門口,將院門打開,沖著外間叫道,“賊子在這里!還請諸位鄰里幫把手!”

  院墻內(nèi)外很快就響起一陣腳步聲,莫淺低著頭借著月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男子的臉,月色灑在她臉上,她眸中閃爍著一片冷光。

  她面色平靜,腦子里卻有八九個聲音在爭執(zhí)。

  小七說,“莫姐,事情已經(jīng)很清楚了,莫氏票號倒了,還是有人想要你的命!跑吧,保命第一!”

  付欣說,“莫姐,要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過,你連路都不認識,跑的掉么?”

  付佩說,“第六感死開!我的女神靠的是慎密的思維,才不是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莫姐,勇敢的反擊吧!”

  阮同書說,“阿淺,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優(yōu)柔寡斷了?”

  吳元石說,“選對自己有利的就好,沒人能替你做決定?!?p>  蘇楠說,“莫莫,無論你做哪個決定,我都支持你!”

  老大說,“制定計劃,解決問題?!?p>  爸爸和媽媽說,“阿淺,我們只要你好好的?!?p>  ……

  好好的……莫淺眼眶一澀,險些哭出來。

  一道長長的影子讓屋子里的光線昏暗了些許,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莫淺猛的回頭,朦朧月色下,廣袍寬袖的書生手持利劍疾步行來,衣袂飄飛隱約綻開幾朵血花。

  方才還在回憶現(xiàn)代的一切,突然間見到滿身殺氣的書生,那染血的寶劍在夜色下泛著隱隱寒光,她頓時有種時空交錯的不真實感。松了一口氣之余,胸口卻是止不住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眼前的人,還是被嚇的。

  于先生看見莫淺也愣了一下,少女手持門栓,面色堅毅,渾不似尋常女子遇上事后的慌亂無措,及腰長發(fā)隨意的披散,身上白色的中衣略微有些凌亂。見到此處,他連忙垂下視線道,“更深露重,錢姑娘不妨去加件衣裳,這里有我。”

  于先生提點的語氣略顯尷尬,莫淺低頭一看,她身上穿著的還是中衣……許多腳步聲已進了院子……不由得懊惱的將手中門栓一扔,飛快的躲到床帳后面。

  一干打著火把的漢子一擁而入,只將小院照的燈火通明。

  眾人使了繩子將那男子捆起,將人自房間內(nèi)拖出來,又仔細的在這院子里搜索了一番,少不得議論紛紛。

  “咱們這一片,素來巡查嚴密,今夜又有宵禁,怎會有賊子混進來?”

  “莫不是也糟了莫氏票號的牽連?如今京中十家有八家怕是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想來日后咱們還需當心些?!?p>  “待到天明交到府衙,一頓刑受用下來,必能問出個究竟?!?p>  “這世道啊……”

  ……

  眾人說著便是一陣唏噓,議論間,院門外又有人抬來一滿身血跡的男子,揚聲道,“這里還有一個,當如何處置?”

  于先生站出來道,“且一并捆了,關到我家柴房,明日再送官府?!?p>  眾人見他長袍染血,腰仗寶劍,自是知曉那賊子是為他所傷,紛紛贊他高義,少不得敘上一番來歷。張嫂見事情已了,忙上前與諸位鄰里致謝,眾人見她們僅有兩名婦人又細細的叮囑了幾句,才捆了那男子離去。

  關上院門,外間還有紛紛議論聲,是怕還有賊子走脫,相約今夜輪守。

  莫淺與張嫂回到房間,看著那破了一個大窟窿的門洞相顧無言。

  秋夜涼如水,近日白天還能感受到些許暖意,到了夜間,即便天氣晴朗,那寒意也有些凍人了。

  兩人抬了梳妝臺堪堪擋住門洞,便草草歇下。

  莫淺躺在床上,激動的余韻尚未過去,難以入眠。她想到方才那些人的議論,聽見張嫂也輾轉(zhuǎn)反側(cè),低聲問道,“十七商行和莫氏票號到底牽扯多大?為何人人看來都憂心忡忡?”

  人人都說十七商行,這十七家商行到底是哪些,又涉及了些什么,她從未聽聞,如今想來,她真不該忽略這一點的。

  “姑娘早些歇了吧,這些事豈是咱們婦道人家能明白的?!睆埳┎焕洳粺岬幕亓诉@么一句。

  莫淺一噎,翻了個身,不再言語。

  白家小院霜色滿園,于家小院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

  于先生跪坐于蒲團上,已是換了一身衣裳,正擦拭手中佩劍,一年輕男子匆匆走入,對他一揖道,“十九叔,那兩人斷氣了?!?p>  于先生聞言手中動作不停,只將佩劍細細的擦拭干凈,收回劍鞘,才抬頭問道,“死士?”雖是問句,卻有幾分篤定,尋常賊子怕是沒那身拳腳功夫。

  兩人被眾人捆來之時,年輕男子已驗看過,一人受傷,卻未曾傷及要害,草草包扎之后,并無性命之憂,另一人只是昏迷。不過錯眼的功夫便齊齊斷氣,他驚訝之下查驗了一番,已是胸有成竹。

  聞言點頭,“口中藏毒,是死士?!鳖D了頓又笑道,“錢女士非常人也?!?p>  女士二字古今含義差別巨大,這二字在此刻相當于女壯士、女漢子。

  于先生收拾其中一人頗費了一番功夫,莫淺兩人放倒一個瞧著卻是甚為輕松,這年輕男子稱莫淺一聲女士,褒貶難辨,卻是促狹。

  于先生聞言淡淡的看了年輕男子一眼,年輕男子笑容一斂,忙賠罪,“十九叔,我錯了,慎言!慎言!”見于先生面色稍霽,又正色道,“兩人已死,此事當如何處置?”

  莫淺在此住了一個月,今日方出門一趟,這追命之人便連夜摸上了門。雖然今日莫淺與于先生一番對答,已是叫人知曉她有些來歷,可牽扯上死士,卻是叫人大為震驚。

  于先生輕輕將劍放在身側(cè)的地上,“明早送去官府即可?!?p>  年輕男子不解,“那此事?”

  “錢姑娘自有決斷?!庇谙壬?,“過兩日我去拜訪過恩師,咱們便啟程回鄉(xiāng)。”

  年輕男子詫異道,“不是說要到年前才回去?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于先生沉默不語。

  莫氏之變,不過是冰山一角,接下來京城就該是風起云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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