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xié)見曹操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展顏一笑,緩步到曹操身邊,將上次那玉璽塞進他手里,淡淡道:“好啦,朕知道,這天下若無司空,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有人見司空權(quán)重,妄加猜度,疑司空有異心,此大謬也。然而欲使司空交出兵權(quán),封侯歸國,實不可行也,誠恐為奸徒所害,司空敗,則國家傾危,天下大亂,司空豈能為了虛名而招大禍,此番苦心諸公未必知啊,但朕知?!?p> 曹操輕輕仰著頭,似在極力克制著什么?有時候換位思考比什么直擊人心。
劉協(xié)眉眼彎彎瞟了他一眼,“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這社稷還得依仗司空啊?!?p> “司空,”見分為烘托的差不多了,劉協(xié)一下將話題拉回來,“此時為了爭取首戰(zhàn)的主動權(quán),朕與司空親自北上援救白馬?!?p> “是。”曹操深吸一口氣道?!俺碱I(lǐng)五千虎豹騎作為先鋒,為陛下掠陣。”
劉協(xié)盯著對方瞇了瞇眼睛:“朕要親入白馬城。”
曹操嘴唇張了張,終于還是沒說出話來。
“朕先說下自己的打算,司空再布置不遲?!眲f(xié)笑了笑。
“白馬西兩百里就是延津,那里倒是可以設(shè)置一道防御,作為補給。袁紹想圍點打援,那就讓他圍,朕來做那入甕的誘餌,司空分兵佯攻,先假裝從延津出發(fā),意圖攻打袁紹后方,分散袁紹兵力。若他繼續(xù)圍呢,司空就從后方切入,若當袁紹派兵回援后方,朕就與白馬太守劉延突圍,司空不必真戰(zhàn),意在挑釁,一路在黃河沿岸設(shè)置據(jù)點,皇叔領(lǐng)收編的暴民做第一個據(jù)點。
這里,司空可能會有疑慮,朕只說兩個字‘消耗’。城內(nèi)先鋒,那就憑司空安排吧。
另外,這五千精銳,利用騎兵的機動性,還是跟司空去襲擊袁紹后方吧?!?p> 劉協(xié)說完,饒有興致的看著曹操,“司空以為如何?”
曹操聽著劉協(xié)的布控,一點都不覺得陌生,因為就在剛剛,荀攸就來獻過此計,與天子說的如出一轍,這僅僅只是巧合?正在胡思亂想之際。
“司空可是還在疑朕嗎?”劉協(xié)好整以暇的敲了敲桌面?!半薜纳砑倚悦冀挥伤究諈?,朕入白馬之先鋒,由司空做主,朕只帶貼身禁衛(wèi)一百。
你應(yīng)當明白,這場仗打贏了,朕與司空君臣共和,司空將一掃寰宇,肅清海內(nèi)。若打不贏,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曹操微微一怔,天子這話是將袁紹徹底劃為亂臣賊子,與自己共進退。
這本是后世用來對明朝整個朝代的歷史總結(jié)的一句話,但是用在此處確實莫名的合適,王朝建立后,天子去鎮(zhèn)守國門,王朝滅亡時,君王去殉國。這表達出一種氣節(jié),一種擔(dān)當。
“臣與陛下共進退!”曹操當即抬起頭來,一臉堅定。“請陛下下令,臣該如何去做?”
白馬城外,劉協(xié)與曹操按計劃,帶著大軍壓境,城外安營扎寨中,為防止像曹操那樣的刺殺事件,劉備建議大家食同桌,寢同席。
這可苦了趙蕓,趙蕓說自己睡眠淺,不習(xí)慣與人同床,于是一個人抱了被子欲露宿帳外,劉協(xié)拗不過,只得在旁邊為他單獨支起一支小帳篷。
隨著外面漸漸安靜下來,帳篷里漸漸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陛下!”
“怎么,睡不著嗎?”
劉備正欲起身,劉協(xié)就勢一手按住其胳膊,黑夜中也看不清動作,聽得到是劉協(xié)的聲音。
“躺著說話,朕有些困了?!?p> “這一路走來,我想了幾個問題?!?p> “大哥,請講。”
“公子明日進白馬城,曹操這么爽快的就答應(yīng),怕是沒安什么好心?!?p> 劉協(xié)凜然道:“他與我同不同心不確定,但是將我推到陣前,是他和袁紹都愿看到的?!?p> “那這風(fēng)險太高了。我得隨你一起去?!?p> “這個倒是沒什么,畢竟他們都只是想挾天子,并不想殺天子,至少目前來說是這樣,所以大哥不必擔(dān)心我的安危問題?!?p> “大哥你三哥帶著周中濤那群新兵好好駐扎城外就行?!眲f(xié)坦然答道:“畢竟拿不穩(wěn)的事情太多了,不講別的,若是曹操和袁紹斗紅了眼起了異心,我們幾人里,總得有個人真正做主的人在外面起決定性作用,他們才有顧忌?!?p> 劉備心中一稟,卻也反應(yīng)過來,劉協(xié)這既是要去白馬督軍,又是要以自己為質(zhì)的意思,讓袁曹雙方不再止步于試探的邊緣。
畢竟劉協(xié)進了白馬城。
于袁紹來說,圍點打援的目的達到了,奉迎陛下的目的也達到,此時不占得先機,更待何時?
于曹操來說,袁紹一動手,就可以按照計劃分兵佯攻,然后再一步步引誘其到官渡。
如果沒有相應(yīng)的大人物留在城外,雙方一旦角逐起來,誰來救困于白馬的劉協(xié)呢?
“但是我總覺得曹操這么順從,沒憋什么好屁?!眲錈o奈道。
“這本身就是個無法抗拒的陽謀,他若不從,就會被袁紹踩在地上摩擦?!眲f(xié)困意襲來,說話都有些含糊了,劉備嘩然帶起很大的動靜,似乎是坐了起來。
“又怎么了?”劉協(xié)又被攪了睡意。
“袁紹軍中有幾人識得圣顏?”
“哪又怎樣?”躺在那里被劉備攪了一遍又一遍睡意的劉協(xié),愈發(fā)不耐煩了。
“我的意思是,反正陣前也沒幾人見過圣顏,未必非得陛下御駕親征?。俊甭犅曇簦瑒渌坪跻呀?jīng)對此計劃謀略已久。
“那誰去呢?”劉協(xié)打起精神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圍的鼾聲似乎一起停頓了一下。
“要不我去?我冒充陛下入城?”劉備道。
“大哥,以你的年紀,若是爭點氣,你孩子都有我這么大了。是曹操不認識你,還是袁紹不認識你?”劉協(xié)無奈的嘆口氣?!半薏攀沁@局中之局的核心,若是你替朕去,就失去了意義,曹操斷然不會同意?!?p> 劉備還是不甘心,“論年紀,你與子蕓差不多,外貌條件上勉強能過得去,而且子蕓的身手完全可以放心,再不濟也能只身保命。陛下萬金之軀,且不可親自涉險?!币魂嚺矂颖蛔拥穆曇簦瑑叭皇莿湟鹕?。
“就這么說定了,我去找子蕓商量?!?p> “且不說外貌條件上相不相似,如果是子蕓去,一旦被任意一方發(fā)覺,那都是必死無疑,我若親自去,袁紹和曹操都有忌。這事沒得商量。”劉協(xié)語氣有些激烈。
劉備也不便再言語,然后是一陣窸窣聲,儼然是再度躺下去了。
鼾聲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