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劉協(xié)輸?shù)酶菓K不忍睹,方至中盤便告急,棋盤上呈現(xiàn)荀彧壓倒性大勝姿態(tài),沒下完,劉協(xié)就將棋子拂亂。
正此時,所有人都覺得腳下的宣明殿那厚重魏然的地基仿佛在顫抖,誰都沒有搶先說話。
在宮內(nèi),這棋局正在考問劉協(xié)和荀彧。
在宮外,也時時考驗著董承,這個時機對于他來說,可以說是最好的。
“董將軍不過五千人,要以之抵擋司隸校尉的兩千精兵加上許都衛(wèi)的五千精衛(wèi),只怕是要吃大虧?。 避鲝f著落下一子,“陛下,你這局無解了!”
司隸校尉府。
丁沖與一干司空黨伏案商議軍情,忽聽得帳外有人來報。
“快說,可是荀令君有消息了?”丁沖急問道。
探子搖搖頭,緩緩道:“城南集柴鋪有尉衛(wèi)嘩變?!?p> “這洛陽派終是坐不住了?!蓖醣啬樕献兊酶幚淞耍斑@陛下遇刺,宣荀令君入宮覲見,這一去就不復返了,有意思!”
校事府作為司空黨的特務機構,對此局早有準備。董承的一舉一動早在王必的監(jiān)視范圍內(nèi),早已掌握了董承謀反的罪證,只等司空回來,就可將董承就地正法了。董承終于還是忍不住威壓,先發(fā)制人了。
丁沖趕到時,種輯已帶著尉衛(wèi)從城南一路殺到城中,臨近宮城,許都衛(wèi)遍布整個許都,形勢零散,節(jié)節(jié)敗退。
種輯一聲冷哼:“揚名在外的許都衛(wèi)也不過如此?!?p> 一路進展之順利,連種輯都有些吃驚,短短的半個時辰,已經(jīng)從城南殺到了城中宮城旁。種輯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丁沖馬匹才到,尉衛(wèi)中就有人鼓噪起來,有人高呼道:“陛下已被曹賊逼死了,他現(xiàn)在緊守宮門,秘不發(fā)喪,圖謀不軌,曹操要謀反?!?p> 丁沖直入巷道之中,手按佩劍,冷喝道:“種輯,圣駕金安,你妖言惑眾,首圖逆亂,你當真以為我殺不得你嗎?”
畢竟司空黨是不希望看到許都亂的。
種輯沖著丁沖厲聲呵斥,丁沖一聲長叫,身形拔起,突然出劍。種輯也算是軍武中人,剛才順風局,讓他信心爆棚,身遭突變之下,忙駕刀格擋,可才雙兵交鋒,就被一支冷箭襲中,頓時架不住丁沖的劍勢,一劍被斬于陣前。
丁沖劍誅首將,但局面卻非所料。不等丁沖開口鎮(zhèn)撫,已鼓噪著沖了上來,陣前失將本就處于劣勢,一時被沖的七零八落。
頹勢已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
宮墻上,忽然響起一聲清喝,“全城禁衛(wèi),且聽我指揮!”
這一聲來的太過突然,尉衛(wèi)中人人揚首。宮墻之上,火把明滅下,只見一人滿身戎裝,站在城墻之上,這個人整個尉衛(wèi)都認得——車騎將軍董承。
只聽得董承高舉漢帝墨寶的衣帶詔,一聲怒斥,“奉旨討賊!陛下圣旨,爾等忠君之士,事成之后,賞萬金,封列候!”
在董承的激勵下,種輯帶著千余名尉衛(wèi)斗志昂揚,維持著陣型,沿著永興里往北殺去。
他們必須快速穿到城北,控制住滿寵的許都衛(wèi)。黑暗中,雙方展開肉搏,金屬兵器鏗鏘相撞,血流成河。
董承將這只部隊交給吳碩后,自己還是帶領著死士守在宮城外。
這天一早,劉備就接到了兩處密信,一處是荀彧送來的,一處是天子送來的。一封信叫他領兵配合董承起兵;一封信叫他按兵不動,一有變亂,卻要速平,平定許都之亂勢。
劉備要面臨真正的選擇了。
許都城北,城南校尉葉濤正在城門望著漸漸遠處的戰(zhàn)火,一籌莫展。他的職責是守好城門,不放進一人也不放出一人。
夜色中看到遠處隱隱綽綽有一騎身影逐漸靠近,軍人的直覺告訴他此人定不是普通人,于是大聲問道:“來者何人?”
“左將軍麾下別部司馬關云長是也!”來人高呼道,“許都內(nèi)亂,陛下命我等前來領兵前去支援。”
葉濤聽得關羽大名,知是自家人,忙下城門相迎。這時,突見自稱關羽的人突然朝他快速沖來。
葉濤瞇起眼睛,注意到關羽右側還帶著一條細細的黑影,黑影下一道滋啦滋啦的火龍,只是風太大,看的不太真切。那一騎速度相當快,隨著馬蹄的“錚錚”聲,風中還帶著一股金屬和石頭的摩擦聲,讓人心發(fā)慌,很快便迫近城門。馬上的人影忽然俯低了身子,這是要發(fā)力的征兆。
葉濤此時終于看清了,那條滋啦滋啦的火龍是一柄長刀,刀如彎月,月光一閃,葉濤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耳旁伴隨著坐騎的悲鳴,整個世界陷入沉寂。
關羽一招得手,喊道:“諸君聽令,城內(nèi)有奸臣作亂,關某奉陛下圣旨平定叛亂。今夜,諸位隨我守此城門,明日朝堂相見。”
以雷霆之勢撲殺城門校尉,再拿出天子所賜的墨寶,已震懾群小。
關羽以一人之勢,平定一門。其中好多人都沒搞清楚到底誰才是叛逆者,憑借者服從意識和獎勵誘惑死守城門。
很快城內(nèi)的戰(zhàn)斗有劉備和張飛的加入,變成了大亂斗。
宣明殿內(nèi),劉協(xié)頻繁悔棋,常是已落子,又拈起來說當再熟思,待他熟思完,二次落子,荀彧正欲落子,他卻一臉訕笑的隔開荀彧的手,忙道:“適才不算,思慮的不夠熟,我要再思。”又拿起剛落下的一子。
如此三番五次,拿了又思,思了又拿,這棋沒法下了,荀彧靜默的看著,待劉協(xié)手離開了棋盤,淡淡道:“陛下,君子對弈,落棋無悔,陛下舉棋不定,悔而又悔,也改變不了敗局已定?!?p> 劉協(xié)擺了擺手,故作出苦悶神情,“罷了,罷了,贏不了荀令君,耍賴都贏不了。再也不敢與君下棋了?!?p> 荀彧收撿著棋子,疑惑道:“陛下事事洞察先機,唯獨對弈一事,屢屢覆敗。對弈的陛下與不對弈的陛下簡直判若兩人??!”
劉協(xié)自嘲一笑道:“對弈必須得集中精力,但朕今日真是無法集中精力?。 ?p> 荀彧嘆道:“陛下思大務又思細務,事事皆慮,面面皆顧。”
劉協(xié)陳默良久,伸手握住一枚棋子,貼著掌心攥緊,悵然若失道:“若朕沒有前怕狼后畏虎,也許尚能飲鴆止渴,只怪朕前能見古人后能見來者,所以惴惴小心,如臨深淵,不敢須臾懈怠,太累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