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二人神色劇變,原以為昨日才發(fā)現(xiàn)一具,應(yīng)該會過些日子才會再有,不成想今日就又出現(xiàn)了一具,這速度之快,不得不讓人咋舌手段之殘忍、心腸之歹毒。
溫仙月臉色陰沉,細白的手掌緊緊握拳,指尖扣進手心,尖銳的疼痛讓她鎮(zhèn)定下來,分析這其中的彎彎繞繞。
第一起是挑釁大理寺,第二起是打擊韓尚宮,那這第三起,就是給她的下馬威。
明眸瞇起眼珠流轉(zhuǎn),溫仙月眸間凝著一抹冰爽,寒意逼人。
這個趙崇究竟想做什么?
“尸體可運回大理寺了?”齊雁云板著面孔,眼神冷峻,連續(xù)出現(xiàn)三起拋尸案,就算大理寺有意封住消息,卻架不住百姓的口口相傳,若是在這樣發(fā)展下去,上京城不日后必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于池抱拳回道:“已經(jīng)運回,仵作也檢驗完畢,尸體特征與前兩起如出一轍,只是仵作好像有些新的發(fā)現(xiàn),叫我請二位大人過去商談?!?p> 停尸房建設(shè)在大理寺一角,坐北朝南,正迎著日光,房屋四壁皆開有窗戶以便通風。
溫仙月第一次踏進這里時,只覺得通體寒冷,當時她還以為是夜晚的緣由;可是此刻正是正午時分,這里依舊陰風陣陣,掃過后頸,激起肌膚上的細小疙瘩。
仵作站在用白布蓋好的尸體旁,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源源不斷地從那白布下發(fā)出,好在偶有穿堂風吹過,臭味被吹散,給了一席喘息之地。
溫仙月站在齊雁云身后抬眸看向那處,尸體一只手裸露在外,水腫失型的手臂上赫然爬滿猙獰的傷痕,她只望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清麗的眉眼皺在一處,神情間溢滿對女子的憐憫之情,更加堅定了將兇手緝拿歸案的決心。
聽見身后的動靜,仵作忙轉(zhuǎn)身過來行禮,齊雁云出手攔住他,下巴點了一下尸體的位置:“不必多禮,何叔,你可是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
何叔佝僂的身軀顫動幾下,引著二人過去,掀開白布,暴露出女子青紫的臉龐。
溫仙月看到這幅慘狀,下意識蹙眉,喉嚨深處泛起一陣澀意,她微不可查地搖搖頭,似在悲憫她的遭遇。
“我檢查尸體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她的鼻腔里有少許棉絮。”說著,何叔伸出手指指向女子的鼻頭,又下移至她的胸腔處,“所以我剖開她的胸腔做更細致的檢查,同樣在她的肺部發(fā)現(xiàn)了大量棉絮?!?p> 齊雁云抱著雙臂,仔細聆聽何叔的發(fā)現(xiàn),思索片刻提出猜測:“這女子生前接觸過棉織物?亦或是,被棉織物捂死的?”
溫仙月卻搖搖頭,否定后者:“若是以棉織物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肺里不會出現(xiàn)那么多棉絮,頂多也是少許。”
何叔笑著點頭,贊同溫仙月的說法:“不錯,肺里的棉絮如若不是長年累月接觸棉織物,是不會累計這么多的?!?p> “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齊雁云接下何叔的話,仔細琢磨這其中的隱情。
溫仙月也噤聲深思,何叔的一席話猶如一個無形的鉤子,將他們引向觸手可及的真相,只是這真相被重重迷霧圍住,她無法窺探背后的光景,仿佛一口氣堵在喉間不上不下,總感覺再努力一把,就能看到。
忽的卷起一陣涼風,她耳后的碎發(fā)受其指使,輕輕撓過她的臉側(cè),似有若無的感覺。
涼意攀升至光潔的額頭,那陣風吹進靈臺深處,撥開濃霧,一瞬間溫仙月眼前天光大亮。
她知道了!
激動地偏過頭想要告訴齊雁云自己的發(fā)現(xiàn),不出意外在對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東西,二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紡織廠。”
“這是孔余這兩日查到的情報,失蹤的女子,除卻三人家中富裕,剩下的十一人家中大多清貧。這其中有五人和城南紡織廠有關(guān)系,包括劉阿圓在內(nèi)的三人,失蹤前就在這座紡織廠當女工;其余兩人估摸在一個半月前同時離開工廠,離開沒多久后,就失蹤了?!?p> 于池把情報攤在桌面上,溫仙月隨意拿起一張查看,是早早離開紡織廠的兩人。奇怪的是,這兩人是出于何種緣由同時離開工廠,并且都在離開之后不久無故失蹤。
“除去與紡織廠有直接關(guān)系的五人,余下的六人居住的地方,都離紡織廠不遠?!?p> 于池繼續(xù)介紹情況,孔余還在外面奔波,他負責將這些整理上報,說來此案發(fā)生以來,他們還未查過這些線索。
拋尸案來得突然,大理寺上一個大案剛結(jié)束,他們還來不及細查此案,只簡單收集了失蹤人口的家庭信息,背景人脈都未探查,如今有了一個明晰的方向,查出來的東西,無一不指向那城南紡織廠。
莫說齊雁云溫仙月二人,就連他都覺得奇怪。
太巧合了。
“從這些線索不難看出,那些人在綁架女子的時候,都是有選擇的。失蹤女子都和紡織廠有關(guān)系,這是她們的第一個相同點。但紡織廠里的女工眾多,住在紡織廠附近的人家也不少,他們又是怎么挑中這些人的,又或者是,就只是以紡織廠為中心蔓延,隨機挑選?”
溫仙月沉聲說出自己的看法,捏著毛筆圈出幾個名字,展示給眾人看,是那三個富家小姐的名字。
“他們又為什么選中這三人?顧鳶、楚幻兒、余巧清三人互不相識,生活上也完全沒有交集,顧家開的是米鋪,楚家是醫(yī)館,余家是當鋪,這三者我想也不會有多大聯(lián)系??墒巧暇┏侵羞@樣家世的人家數(shù)不勝數(shù),她們又是為什么被挑中?我總覺得這背后有關(guān)聯(lián)?!?p> 齊雁云默聲聽完,擰眉不語,手指搭在一處擱在桌上,他沉眸打量著眼前如潮水一般向他撲來的線索。
的確,疑點太多。被拐走的人,一部分具有相同的特點,像是目的性的選擇;有些又毫無交集,像是無差別出手。
看似有聯(lián)系,又好像沒聯(lián)系。
“不管怎樣,紡織廠都十分可疑,沿著這里調(diào)查,應(yīng)該能查出更多的東西??子嗾{(diào)查的時候,沒有驚動那里的人吧?”紛繁的線索交織在他的腦海中,猶如一團亂麻,一時間理不清楚。
他捏捏眉心,當下可不能打草驚蛇。
于池還在分發(fā)線索,聞言回了一句:“大人放心,孔余做事謹慎,不會打草驚蛇的?!?p> 齊雁云頷首應(yīng)聲,目光轉(zhuǎn)向?qū)P闹轮静榭淳€索的溫仙月,她眼下飄著兩片烏青,想必是這幾日顧著查案,沒休息好。
他潤潤喉嚨,打算讓她放松一下:“仙月,這幾日阿滿在家習字,習得還算認真,得空你可以去檢查一下。”
溫仙月頭也不抬,言語間卻帶著幾分笑意:“有大人您在,還需要我檢查嗎?”
剎那間,她突然想到什么,笑意凝固在嘴角,眼中暗流涌動,心底似乎有什么東西呼之欲出。
齊雁云瞧她神色有異,心下?lián)鷳n,忙詢問道:“怎么了?”
只見她猛的抬起頭,眼底的倦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眼眸中閃爍著的光輝,她語調(diào)上揚,幾份驚喜幾分喜悅:“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