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展
秋風(fēng)獵獵，距上京城十里外的城郊滿地枯草，穿梭在其中的溪流早已干涸，只剩點點水光留在枯草之間。
四周散布著碎布，滿是污泥，還夾著幾絲暗紅色的血跡。
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溫仙月等人趕到的時候，那具女尸正散發(fā)著腐爛的氣息。
溫仙月翻身下馬，跟著齊雁云在離尸體幾米處停下，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那尸體，臭味不斷飄進(jìn)她的鼻腔中，她心事重重地皺了眉頭。
“大人，這具女尸跟之前發(fā)現(xiàn)的一樣，都是渾身腐爛，面目全非。”大理寺的官吏上前匯報情況。
溫仙月一聽，轉(zhuǎn)頭詢問齊雁云：“可是幾日前發(fā)生的拋尸案？”
齊雁云一臉嚴(yán)肅，微微頷首：“不錯，上次的地點與此地相距十余里，尸體的狀態(tài)又相似，想來是同一人所為。”
二人接過官吏遞來的面紗捂住口鼻，上前具體查看尸體的情況。
盡管隔著面紗，腐臭味還是輕而易舉地鉆進(jìn)他們的鼻腔，周邊已經(jīng)有不少官吏受不了此味，跑到一旁嘔吐。
溫仙月見齊雁云蹲下，正想隨他一道查看尸體，就聽見于池在背后喚她，她轉(zhuǎn)過頭，只見于池捂著胸口，眉眼間透露著擔(dān)憂。
“溫宜侍，您要是受不了，可以不用上前?！?p> 心知他是好意，而不是瞧不起她，溫仙月笑笑：“雖是第一次見，但也沒什么好受不了的，我還沒那么矜貴?！?p> 她不再多說，齊雁云已經(jīng)開始查看尸體了，她湊到他身邊，“齊大人可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齊雁云指著女子脖子處青紫的淚痕說到：“脖子上有勒痕，但是是否是因此而死，還要等仵作驗尸之后才知。尸體身上傷痕累累，死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看著腐爛程度，應(yīng)當(dāng)是身死之后放到腐爛，才丟到這里來的。”
溫仙月點點頭，視線不忍地從尸體臉上劃過，經(jīng)過尸體指甲處時，她眼色一變，拿起尸體的手指觀察，
“齊大人，你看，她的指甲嫣紅，卻不是血跡所染。”
齊雁云的目光跟著她的話落到那嫣紅的細(xì)指上，的確不是被鮮血染上的。
“所以呢？”
溫仙月拿起尸體的另外一只手，果然也有相同的艷色。
“豆蔻年華的姑娘家，都喜歡用蔻丹染指。取顏色鮮艷的花瓣制成蔻丹，反復(fù)浸染幾次，可保留幾月之久。這段時間正是農(nóng)忙時節(jié)，一般人家的女兒根本沒有時間弄什么染指，這時候都得幫著父母秋收。而且她的手指雖然已腫脹，卻不難看出生前是有好好保養(yǎng)的，指腹間連繭子都沒起，就算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也是被嬌養(yǎng)沒做過什么重活?！?p> 齊雁云抬眼看向她，眼底一派清明：“你的意思是？”
溫仙月掀起眼簾與他對視，見他已經(jīng)明了，問道：“失蹤案中，可有家世尚可的女子？”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時，夜幕早已低垂。
二人未管于池等人是否跟上，幾步邁進(jìn)大理寺，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段時間以來失蹤的女子共有十四位，其中有三人家中經(jīng)商，其余都是普通百姓?！?p> 齊雁云先一步踏進(jìn)房中，從案桌上拿起一本冊子，翻到其中一頁，指給溫仙月看。
溫仙月接過來，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全部的信息，她合上冊子，剛一轉(zhuǎn)過頭，到嘴邊的話就生生卡住。
齊雁云高她一個腦袋，她平視過去，剛好能看到他潔白的衣襟，和微凸的喉結(jié)。
收回腦子里亂飛的想法，她正想抬起頭，突然眼前一暗，一道陰影籠罩下來，隨后她落入一雙清澈的眸子中。
齊雁云躬著身子，視線與她平齊，清潤的眼眸中滿是認(rèn)真，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溫仙月慌忙地轉(zhuǎn)過臉，撇開視線，不敢再直視他黑白分明的瞳孔，她此刻只覺得口舌干燥，臉上飄過幾分澀意，濃密的睫毛為了掩蓋什么隨意地?fù)溟W幾下，說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覺。
“之前那具女尸可有什么特征？”
齊雁云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此時她側(cè)過頭，他只能看到她白皙圓潤的側(cè)臉。
聽她問起上一具女尸的特征，腦中搜查了一番，都沒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仔細(xì)查看過，說不上是嬌養(yǎng)，應(yīng)該是剩下十一人當(dāng)中的一人?！?p> 十一人？那范圍就大了，若是叫那十一家人都來查看一番，勢必會在上京城引起不小的轟動，到時候弄得人心惶惶，反倒打草驚蛇。
溫仙月再次翻開冊子，目光落到那三人的信息上，心間涌上幾抹煩躁，如果不快點找到這些人的下落，又會出現(xiàn)多少像今天一樣的拋尸案呢？
“先叫這三家來認(rèn)尸吧?！?p> 黑夜降臨，天上攢著大片大片的烏云，不見半分星光，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黑暗，猶如一個深邃的漩渦，隨時有被吞沒的危險。
人們知趣地回到家中，緊閉門窗，將黑夜攔在門外。
除了西邊的夜市依然熱火朝天、喧鬧明亮，上京城落入一片寂靜中。
大理寺燭火未歇，溫仙月剛查看完上一具尸體，從停尸房出來的時候，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一片漆黑的夜空。
莫名生出幾絲惆悵，晚風(fēng)撲到她的臉上，涼意驅(qū)散夜深時長出的疲憊，她靜靜站了一會兒，突然想到她跟聽眠說好了今晚回家，這個時候那個傻姑娘應(yīng)該在等自己。
連房都不回，溫仙月徑直出了大理寺。
前腳剛走，齊雁云后腳就來停尸房尋她。
“走了？”
仵作收好自己的東西，朝他點點頭：“溫宜侍與下官檢查完，交代了幾句就走了?！?p> 齊雁云眼珠輕轉(zhuǎn)，身形一動，人就離開了停尸房，只余還未散去溫度的話語飄進(jìn)空中：“多謝?！?p> 房門處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上了年紀(jì)的仵作無聲地笑笑，背好自己的包袱，踏著夜色走上歸途。
宅子離大理寺不遠(yuǎn)，步行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因此溫仙月并沒有借用大理寺的馬匹。
街道兩邊的門窗緊閉，昏暗的街角不知道藏著什么，她清瘦的身影獨自出現(xiàn)在長街上，馬尾輕揚(yáng)，是風(fēng)動，掀起她的衣擺。
溫仙月急著回去，路上控制不住開始思考失蹤案與拋尸案之間的關(guān)系，步伐也不知不覺放緩，她沉浸在思緒中，絲毫沒有察覺身后的動靜。
女子失蹤，又滿身傷痕出現(xiàn)在城郊，背后之人絲毫不怕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他原可以暗地里處理掉尸體，卻沒那么做，故意為之，是為什么？
挑釁？
她腦中閃過這個詞，一切瞬間明晰起來。
那人故意拋尸，連續(xù)兩次，尸體傷痕累累，備受虐待，就是為了挑釁大理寺。
先前她和齊雁云下趙家地道，什么都沒查到，后面趙家被罰，如果趙家就是背后之人的話，那么這次的拋尸案很有可能是趙崇為了挑釁她和齊雁云做出來的事。
溫仙月胸腔含著一股火氣，手掌不自覺緊握成拳，指節(jié)泛白。
如若真和她推測的一樣，趙崇此人草菅人命，如果不快點將其制伏，只怕會有更多女子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