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京州市某高檔小區(qū)的10層樓內(nèi),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坐在電腦前,他雙眼通紅,好像剛剛哭過,此時的他頭發(fā)凌亂、神情萎靡,他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憂傷小調(diào),在房間里像個飄忽不定的幽靈一般游走。
男人的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尺寸的油畫,很明顯的分成了兩類不同的畫風(fēng):一部分畫作恬美寧靜,無論是人物還是靜物,都表達著歲月靜好的意境;另一部分畫作夸張猙獰,無論是線條還是色調(diào),都充斥著壓抑撕裂的痛苦。
男人一幅幅畫作看過來,又一幅幅畫作看回去,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在寂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詭譎。
不知道游蕩了多久,男人終于停下來,他打開電腦攝像頭,開始拍攝一段畫面:他拿起一幅油畫,蘸上鮮紅的顏料在那幅油畫上打上一個大大的叉,緊接著又拿起另外一幅,如法炮制……
過了一會兒,男人似乎累了,他關(guān)閉了攝像頭,打開網(wǎng)頁開始安靜地上網(wǎng)。突然,他的眼睛在讀到一條論壇帖子時駭然地睜大,他看著那帖子,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地東西,他下意識地退后兩步,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
周五下班前,王莎莎神采飛揚地在編輯部里拍著手喊道:“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我搬新家了,明天中午我請大家到我家去吃飯,幫我暖暖房!”
高尚聽到這個消息,趕忙問道:“莎莎,你買房了???”
王莎莎得意地點點頭,這時實習(xí)生小張?zhí)^來,一臉艷羨地說:“哇塞,莎莎姐真‘豪’啊,能在京州買得起房子!”
另一個實習(xí)生小唐也湊上來說:“莎莎姐,你房子買在哪里了???離咱單位遠嗎?”
王莎莎說:“不是很遠,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就在‘橡樹灣’……”
王莎莎還未說完,小張就捂著嘴驚呼:“橡樹灣的房子可貴了!聽說頂層都是復(fù)式!那個樓盤的廣告我看過,房子可漂亮了,裝修風(fēng)格和戶型我都賊喜歡,可就是沒錢……”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聊著,只見陸羽拿著一沓文件準(zhǔn)備去找白一超簽字,王莎莎眼眸亮了亮,趕緊上前兩步囑咐他:“陸羽,我明天喬遷之喜,你可一定記得來??!”
“哦,好?!标懹鹂蜌獾攸c點頭,拿著文件往外走去。
王莎莎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失落地撇撇嘴,但想到自己的新家又開心起來,轉(zhuǎn)回頭和同事們商量起明天各自帶什么菜來。高尚看著興高采烈的王莎莎,想想自己手里剛剛攢夠在這座城市的郊區(qū)買一個小戶型的首付錢,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高尚!干嘛呢你!趕緊過來呀,我們打算明天在家做小龍蝦和烤海鮮,兩個實習(xí)生說了明天帶零食,你帶什么?飲料如何?”王莎莎興奮地在辦公室里嚷嚷著。
“行啊,大家都想喝什么,我去買。”高尚趕緊收起小心思,附和著加入了討論。
第二日中午,編輯部眾人帶著一大堆吃喝來到了王莎莎的新家,王莎莎的新家在橡樹灣3號樓的10層,坐北朝南,裝修的風(fēng)格是美式現(xiàn)代,處處都透著品質(zhì)和精致。
“叮咚……”門鈴響起,王莎莎快步打開房門。
“恭喜恭喜!禮物奉上!”陸羽為首的一眾人,站在門口大聲地恭賀著,并送上了一個大禮盒。
王莎莎開心地接過禮盒,打開一看是一套精致的歐式銀質(zhì)餐具,語調(diào)夸張地說:“太精致了,謝謝你們!隨便坐,別客氣?!?p> 兩個實習(xí)生歡喜得東看看西看看,陸羽和高尚則在王莎莎的指揮下把吃喝一一擺盤。
正忙活著,又聽見門鈴響。王莎莎快步去開門,高尚一見來人,驚道:“李碩?!你怎么來啦!”
李碩笑嘻嘻地站在門口,捧著一個大比薩盒子和一大袋小吃,白了高尚一眼玩笑道:“怎么?莎莎姐家就你來得,我來不得?”說完用討好地語調(diào)對王莎莎說:“莎莎姐,恭喜恭喜啊,喬遷新居!”
“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來事兒了。”高尚納罕道。
王莎莎笑著把李碩讓進來,對眾人說:“小李子之前就是咱部門的,我特意把他也叫過來,熱鬧一下?!?p> 人都來齊了,大家就開始吃吃喝喝,李碩和實習(xí)生小唐還把王莎莎的家庭KTV給打開了,時不時唱上一曲,氣氛十分熱鬧。
陸羽走到陽臺窗前,望著風(fēng)景,今日陽光晴好,橡樹灣的綠化做得十分到位,看上去格外綠意盎然,讓人覺得舒心。王莎莎眼見著眾人都在玩鬧,沒人注意到自己,便走到陸羽身邊,她大膽而熱烈地直視著陸羽英俊的側(cè)顏,半天沒說話。
“你看著我做什么?”陸羽發(fā)現(xiàn)王莎莎盯著他看,率先打破沉默。
“陸羽,現(xiàn)在你也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希望你以后能經(jīng)常來我家玩?!蓖跎緛碓卺j釀和陸羽如何表白,被陸羽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方寸大亂,慌不擇言道。
一直以來,陸羽都知道王莎莎對自己的感情,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徹底拒絕,四目相對,他知道,今天有些話必須得說透了。于是他語調(diào)和緩地開口:“莎莎,我覺得以你的聰明程度,有些話即便我不說,你也應(yīng)該很清楚?!?p> 聽他這樣說,王莎莎臉色有些蒼白,她咬著嘴唇,下定了決心,一股腦兒地把壓在心里的話全說了出來:“陸羽,我喜歡你,從我剛?cè)肼毜臅r候就喜歡你,這幾年我暗示你也有很多次了,我知道你現(xiàn)在要以事業(yè)為重,可是我覺得這之間沒沖突啊,我又不會打擾你的工作,相反還可以在事業(yè)上幫助你,工作和生活完全可以平衡的,如果你目前不考慮談戀愛,也不要緊,我可以等,我......”
“莎莎,”陸羽報以微笑,溫和而堅定地打斷了王莎莎,態(tài)度明確地說:“我很感謝你對我的關(guān)注,你是個好姑娘,但是我很清楚,我們倆不合適?!?p> “我不合適,那韓意呢?”王莎莎聽到這里,突然聲音沉下來。-
“韓意?”陸羽沒想到王莎莎會這樣問,愣了一下才說:“我們現(xiàn)在討論的問題和別人無關(guān)吧?!?p> “怎么沒關(guān)?!”王莎莎突然莫名煩躁起來,她低聲而急促地說:“你別想騙我,你看她的眼神不對,我早就發(fā)現(xiàn)了。”
陸羽先是一怔,平復(fù)了一下心緒,繼續(xù)按照自己預(yù)設(shè)好的節(jié)奏,緩緩說道:“莎莎,你要明白我們之間的事兒與任何人都無關(guān)。我希望你把對我的關(guān)注和熱情用在工作上,你這么聰明,如果肯踏實下來,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記者,或許那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眼下讓你迷惑和困擾的事情,不過是你生活中微不足道的插曲。”
王莎莎剛要開口反駁,一抬頭卻看見了讓她大驚失色的一幕:就在對面5號樓上,一個身影從10層樓一躍而下!
“有人跳樓!”陸羽也感覺到一道黑影倏然落下,他扭頭看向窗外,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著了。
“什么?怎么回事?”
“哪呢哪呢?陸主任,不是你眼花了吧?!“
“誰跳樓了?!”
在屋子里的其他幾個人聽到陸羽的驚呼聲一下圍了過來,往樓下張望著,果然,只見樓下的草坪上,趴著一個男人。陸羽不再遲疑,一個箭步?jīng)_到門口,往電梯間跑去,王莎莎緊跟著也跑了出去,剩下幾人也反應(yīng)過來跟著一起下了樓。
此時,樓下已經(jīng)聚起一堆人,警車和救護車也聞訊感慨,晃動地警示燈和刺耳的鳴笛聲此起彼伏,聽上去充滿了焦躁不安。
跳樓的男人趴在那里一動不動,殷紅的血液緩緩流了出來。急救車疾馳而至,隨車醫(yī)生匆匆跑過來,在他頸間用聽診器一探,然后輕輕對著警察搖了搖頭,隨后死者被迅速抬上了救護車。
“咦,這個人,這個人不是唐明天嗎?!”在死者被抬起送上救護車的時候,人群里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
“對啊,對啊,還真是唐明天”,有人附和著。
“唐明天是誰???”李碩下意識地問道,他臉色有些發(fā)白,小心翼翼避開,盡量不去看那攤觸目驚心的血跡。
陸羽說:“唐明天是京州市的著名畫家,也是京州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的知名教授,他的油畫屬于照像現(xiàn)實主義,多以寫實的人物、景物著稱,不過最近這半年關(guān)于他的負面消息很多,沒想到他竟然就這么跳樓死了。”陸羽想著自己半年前他還曾去看過唐明天的個人畫展,心中不禁唏噓。
不多時,警車和救護車陸續(xù)離去,圍觀的群眾也議論紛紛著各自散去,那一攤血液已經(jīng)凝固變成暗黑色的液體,好像一個深淵的入口正等著靠近的獵物。
眾人回到王莎莎家中,卻也都沒了熱熱鬧鬧暖房的興致,聊了一會唐明天的事兒就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