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爹，家里的米不多了，怕是只夠維持幾天的了?！眿D人看著靠在桌子上看書的中年儒生打扮男人說道，充滿皺紋的臉顯得有些窘迫。

　　而那張桌子也不是書桌，是他們家吃飯用的桌子，由于時間太久，桌子也是“生命垂?！?，隨著男人看書偶爾翻頁的擦動而發(fā)出吱吱呀呀的響聲。

　　“家里好像還有點(diǎn)碎銀子吧。”男人翻書的手頓了一下說道。

　　“那還有啊，前天老劉家兒子大婚，咱那份子錢，我還勸你留著點(diǎn)，你說老劉家不容易……?！眿D人言語之中充滿了無奈。

　　“孩子他娘，你先別急，我去找村長借點(diǎn)救急吧？”男人放下了手里的書安慰婦人道。

　　“還是算了吧，他婆娘你還不知道，村里出了名的李大嘴，到時候你教書先生的名頭不是壞了么？”婦人一邊拾掇著柴火一邊說道。

　　男人跑過去幫忙，卻被婦人幽怨的輕輕推開了。

　　“當(dāng)初放著好好的舉人不做，要跑回來村里教書，現(xiàn)在可好，教書這么些年，一倆銀子沒有，咱家也要生活不是……？”婦人輕輕啜泣道。

　　男人慢慢從婦人手里拿過來柴火放回土灶旁，又從桌子旁邊端起吃飯的凳子給婦人坐下。輕輕拍了拍婦人的后背說道：“孩子他娘，我要是不回村里教書，這些孩子可都上不了學(xué)堂的……?！?p>　　“你是存心要?dú)馑牢沂遣皇恰俊眿D人剛剛略微緩和的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咱倆這身老骨頭無所謂，可是云兒以后怎么辦？”

　　男子被說的啞口無言，村子里就是這樣，沒錢你連媳婦都別想娶到！

　　“對了云兒人呢，今天一天都沒看到人？”男子知道再說下去只是讓婦人更加難過，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問道。

　　“這孩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要去接風(fēng)兒一起回來?！眿D人沒好氣的回道。

　　“今天是…算算日子，還真是風(fēng)兒每年回來的時間了?！蹦凶右诧@得有些高興起來。

　　“不然你以為我拾那些柴火做什么？這幾年要不是云兒每年帶些珍稀的藥草給家里換銀子，我們怕是早揭不開鍋了?！?p>　　“咚…咚”就在婦人剛剛說完之際，大門外傳來了沉悶的敲門聲。

　　“來了來了”，婦人應(yīng)聲去開門。

　　隨著“吱呀”一聲老舊的大門被婦人從兩邊拉開。

　　“張大姐啊，這是小女翠花，特地帶過來你家看看?！币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婦一邊說著一邊不斷探過頭朝里面張望，好像在找尋著什么似的。旁邊還有個長的很水靈的少女，容貌姣好，就是被胭脂粉包裹的太濃，反而失了少女的原本清秀可愛。

　　中年美婦是村里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富人之一，他丈夫是是個武舉人，在城里混了個一官半職，但是卻是很少回來家里，每年就派人給她寄些碎銀子過來，村里人都傳他丈夫是在城里娶了新婆娘，不要她了，還有傳言說她帶女兒去找他，卻被趕出來了。

　　這些傳言是真是假也沒人知道，她也從此落了個外號—“楊寡婦”。

　　楊寡婦是個很“開通”的人，村里貧窮，很多人討不到媳婦，這樣一來，她這個活寡婦就變得炙手可熱起來。經(jīng)常可以看到村里的老男人從她屋里走出來，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楊…妹子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坐坐??！”婦人雖然心里也瞧不起這女人，口里還是沒有喚她寡婦，畢竟跟著丈夫這個教書先生這么些年，她也多多少少受到了些潛移默化的影響，只是這女人無利不起早的性格讓她對此有些疑惑。

　　楊寡婦在外面望了半天，好像都沒有看她找的東西，索性直接拉著女孩走了進(jìn)來。

　　婦人在急忙退到旁邊，心里嘀咕這女人還真是自來熟，都沒說請就自己進(jìn)來了！

　　“喲，凌舉人也在家呢?！毕蛭堇飹哌^一圈后，楊寡婦有些失望的嗲聲嗲氣說道，還向著男人拋了個眉眼，被她牽著的少女始終一言不發(fā)，小臉還憋的有點(diǎn)紅紅的。

　　“咳…咳，楊……姑娘這是有什么事么？”

　　男子避開楊寡婦有些尷尬的問道。

　　“也沒什么事，就是估摸著，這幾天你家風(fēng)兒應(yīng)該從仙人哪兒回來了不是…?！睏罟褘D滿臉堆笑的對著男人說道，還不忘斜眼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婦人。

　　“應(yīng)該是這幾天回來了吧，可能有什么事耽誤了會吧?！蹦腥嘶氐馈?p>　　“張大姐啊，你看我這女兒怎么樣？”楊寡婦一臉諂媚的看著一旁又在拾掇柴火的婦人說道，說著還把少女往前面推了推。

　　少女臉紅的像個熟透了的蘋果般，頭也埋的更低了，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爹娘，我回來了?！彪S著有些低落的聲音傳來，一個少年走了進(jìn)來。

　　聽到聲音，楊寡婦第一個升起脖子看去，卻是一臉失望的又縮了回來。

　　婦人和中年男子都自不由主的看了過去，也多少有些失落。

　　“你這孩子，書不喜歡讀，一天到晚不見人，以后怎么娶媳婦?。俊眿D人拉著少年微怒著說道。

　　“是啊，云兒，明天我?guī)闳ネ跄窘衬膬?，讓你去他那學(xué)學(xué)手藝，日后也有個營生不是？”男人也是一臉無奈的附和道。

　　“我不要，我要和哥哥一樣去做神仙，哥哥答應(yīng)過我他會來接我過去的，一定會?！鄙倌陥?jiān)定不移的說道。

　　“做神仙，就你啊！你要是可以咱村里的那可都是神仙咯?！睏罟褘D在一旁揶揄道，絲毫沒有顧及一旁夫婦二人的意思，在他眼里，這凌云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地痞。

　　“我是做不成神仙，但是不像某些人，連做人婦都做不好…?！鄙倌隁鈶嵉拿摽诙觥?p>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楊寡婦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看著男子說道：“你們就是這樣教育兒子的嗎？大兒子成了龍，小兒子卻是一條蟲，還是個沒教養(yǎng)的蟲。”

　　凌云的臉上出現(xiàn)了五個鮮紅的手指印，手里拳頭握的咯吱響，眼角好有晶瑩閃爍，卻是沒有流出來。

　　“你憑什么打我云兒！”婦人也是怒了，作勢和楊寡婦拉扯起來。

　　“夠了，當(dāng)年的事只是酒后之言，你看不上我家云兒，此事作罷便是?！币幌驕仨樀哪腥艘蚕蛑鴹罟褘D喝到，臉上也滿是憤怒之色。

　　楊寡婦甩開婦人的手淡淡說道：“我也就直說了，我來是為了給你家大兒子凌風(fēng)說親事，我這女兒就需要個像樣的丈夫，而不是這種窩囊廢?！闭f完她還用眼睛蹬了凌云一眼。

　　楊寡婦能如此說，也是有個原委的，他那武舉人丈夫早年和男人有些交清，曾經(jīng)一時頭腦發(fā)熱在男人家二兒子出生時候酒后豪言壯語，硬是要兩家定下娃娃親，當(dāng)時的楊寡婦那可是一直拍手叫好的，畢竟那時候兩家都窮。

　　當(dāng)年大兒子被蒼云宗門人招收弟子時候看上帶走，而二兒子卻“一事無成”，馬上來了個想“換”個娃娃親的想法。

　　“你這樣羞辱我家云兒，你覺得我會同意風(fēng)兒娶你女兒么，再說了，風(fēng)兒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左右的，而且他被仙人看上了，也未必看得上你家女兒。”男人實(shí)在看不下去楊寡婦那自我的模樣，憤怒的回道。

　　楊寡婦被說的啞口無言，從衣袖里面掏出一錠銀子，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看了一眼男人又轉(zhuǎn)頭看向婦人說道：“你們會想通的，這是我給你們家凌風(fēng)的彩禮?！闭f完拉著少女就要離開。

　　少女卻是沒有走，而是慢慢從懷里掏出一張手帕，遞給凌云，嬌柔的說道：“凌云哥哥，對不起?！?p>　　“跟個廢物道什么謙?！睏罟褘D一邊說一邊拽著少女向大門走去。

　　少女被拽著離開，到門口時候，卻又是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凌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大聲喊到：“凌云哥哥，我相信你，你不是廢物。”

　　男人拿起桌上的那釘銀子正要追出去，卻是被婦人攔下了。

　　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為五斗米折腰這個事，放在自己身上沒什么，可放在全家人身上，他做不到，他是迂腐，但是他也得為婦人考慮，婦人腿不好，還要為了一家人生計(jì)忙里忙外，他做了幾年村里老師卻收不到錢！

　　很多時候，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