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yè)八年三月末,隋煬帝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親自掛帥,以高句麗嬰陽王高元不遵籓禮為由,起大軍一百二十萬,加上民夫號稱二百萬人由涿郡起兵殺向遼東。
前鋒由大將軍宇文述領(lǐng)銜,帶領(lǐng)九軍突前。中軍由皇帝親帥。左路軍由唐王李淵領(lǐng)軍,右路軍由濟南王唐壁領(lǐng)軍,靠山王楊林殿后并負責大軍之軍需供應。水軍由來護兒領(lǐng)軍。由吏部尚書牛弘執(zhí)宰相之職并鎮(zhèn)守京城、輔佐太子監(jiān)國。(宰相其實是稱呼,而不是官職。是指執(zhí)掌丞相職權(quán)的人)中國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御駕親征開始了,帝國鼎盛時期的御駕親征,去攻打一個不起眼的小國,居然成了滅國之戰(zhàn),不是滅了他人之國,是滅了自已的鼎盛的帝國。
四月初的洛陽,鶯飛草長,花團錦簇,繁華似錦。還是一片平和盛世的景象。玄策和玄利正和小朋友在永寧寺里武場上練武,這時宇文成都過來招手:“玄策玄利,來跟我去圓覺師父那里幫忙!”
玄策玄利連忙辭了眾人跑過來。
到了研習堂,才知道是牛弘來了。
牛弘,在中國歷史上非常有名,“牛弘不問”說的就是他的故事,號稱“古代八德”之一,是中華民族的道德典范,也有人說他是德賊,沽名釣譽而已。
不管他是德賊還是道德典范,他身上都背負著帝國的安危,當此大任之時他知道自已才學太淺,那兵部里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家伙,吵得他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遂趕緊找宇文成都來永寧寺請教高人。
因為事關(guān)軍事絕密,進研習室的只有圓覺圓慧兩位大師、宇文成都和牛弘四人,另加玄策玄利兩個小孩子,小孩子反而最得信任,大人眼里孩子就是人畜無害,而且他們的父親都在軍中效力,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玄策玄利二人的任務就是擺沙盤,插各色小旗紙片箭頭等等,這些活兒兩人早就駕輕就熟,和大師兄一起干得飛快,隨著沙盤越來越清晰,研習室的氣氛也越來越凝重起來。
“大軍分二十四路進發(fā),從涿郡到遼東竟延綿千里。”圓慧師傅先開口道:“如此行軍每路軍還要背負糧草,士兵背負那么多糧食輜重走到遼東還能剩多少?吃的恐怕還沒有扔的多。楊林押著輜重如何還在涿郡不動,等著軍士們挨餓嗎?”
“???”牛弘驚道:“我們給每路軍都備了足夠的糧食,兩個月也吃不完,隨軍運糧的民夫就有幾十萬,如何會挨餓?”
“糧不是這么運的?!眻A慧道:“你看從涿郡到遼東,一路上全是難行山路,士兵背著百斤糧食,到地方能剩一斤?陸運就應當夠行軍吃的就行,糧食專人來運,或者走海運,按現(xiàn)在這個運法,前方已經(jīng)斷糧,后方糧食還沒有到遼東。”
“那如今應當怎樣,難道不能從敵方那里獲得糧草?”牛弘已慌了,他雖不懂軍事,卻知道一旦斷糧意味著什么。
“下命令給楊林,著他立即派兵護送民夫?qū)⒓Z食運往遼東,一旦在遼東城(今遼陽)出現(xiàn)了對峙局面,這批糧食就是我軍的根本?!眻A慧道?!傲硗饷罱纪跏莱?,立即籌糧,一個月后夏糧就會成熟,如果能籌到足夠的糧食由海運過去,而且那時間還沒有敗下來,我軍就還有機會?!?p> “?。俊迸:雵樍艘惶骸耙话俣嗳f大軍,比他高句麗人口都不少,如何能?。俊?p> “從現(xiàn)在來看,如果沒有變化,那我軍必敗,”圓覺接口道:“你看這道旨意:此次出征‘吊民伐罪,非為功名’,為了防止將領(lǐng)輕兵掩襲,孤軍獨斗,爭取功勞名聲以邀勛賞,故命令但凡有攻擊軍事行動,必須要三道之間相互通報,不許輕軍獨進,而且軍事進止都要先奏聞皇帝,等回復命令。”
“此乃兵家大忌。”圓慧道:“兵法云,君之所以患軍者三:一束縛軍隊,二迷惑軍隊,三疑慮軍隊。三個錯誤這道圣旨全都犯了。前方將軍不能按突發(fā)狀況及時應對,戰(zhàn)機就會一誤再誤,處處挨打,萬死而難求一勝。”
“圣上多年來四處征戰(zhàn),戰(zhàn)無不勝,是個軍事奇才。”牛弘還是不信:“如何不知兵法?他必能出奇制勝?!?p> “此一時彼一時。當年文帝是皇帝?!眻A覺道:“圣上那時只是將軍,方能迅速奇襲敵軍。而現(xiàn)在不是將軍是皇上,下面的將軍再無此便利。相公應當立即當機立斷,以兵部名義發(fā)作戰(zhàn)計劃:
一.要求皇上撤掉此圣旨,二十四路軍馬當有‘便宜行事’的權(quán)力;
二.遼東城只圍不打,先談判誘降,等待糧草輜重抵達;
三.命令楊林即刻護送糧草到遼東;
四.命令王世充再籌軍糧;
五.水軍應逆遼水而上,水陸協(xié)同圍困遼東城;遼東城一旦拿下,建安、安市、新城一線不攻自破,高句麗就剩下鴨綠江防線,若水陸協(xié)同再拿下烏骨城(今丹東附近),鴨綠江防線即靠破。但高句麗尚且國力強盛,切不可過鴨綠江;
六.先下遼東城,再取鴨綠江以北重鎮(zhèn)。絕不能在下遼東城之前輕易襲擊平壤。無論陸軍還是水軍,在取遼東城之前就打平壤,我軍必敗無疑?!?p> 牛弘一一記了下來,匆匆忙忙地走了。
“成都,你覺得牛相此去,會這樣發(fā)作戰(zhàn)計劃嗎?”圓覺問到。
“未必。”宇文成都搖頭道:“看圣上的意思,必是上來就猛攻遼東城,圣上知道遼東城的戰(zhàn)略地位。但未必會放過平壤。牛相明知圣上不會聽,他也未必敢死諫?!?p> “如此我軍敗矣!”圓慧嘆道。
聽到大師這么說,玄策心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戰(zhàn)局迅速地鋪開了,皇帝哪知前方有糧無糧?命唐王領(lǐng)了李世民李元霸圍攻新城、橫山(今沈陽附近)一線;宇文述領(lǐng)九軍圍攻遼東城、建安(今營口附近)等地;濟南王并來護兒水軍一起攻烏骨城。
然而連糧食都供不及時,士兵哪有戰(zhàn)斗力?最苦的就是老將軍宇文述和工部尚書宇文愷領(lǐng)的前軍,面對的是最難攻的遼東城,那宇文愷是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建筑學家,西苑及隋大興城(長安皇城)、洛陽城都是他建的。為這次攻城他設(shè)計建造了浮橋以及各種攻城機具,造的塔樓能夠移動自如,比城墻還高,高句麗人哪里見過這個?看那塔樓緩緩向自已移動過來,塔樓上士兵張弓搭箭居高臨下,嚇得直接就要投降,但宇文述能不能接受投降?答案是不知道,因為要上報皇帝,等到回報說皇帝同意投降了,但黃花菜都涼了,兩軍早就打在了一起。打了個把月,高句麗人一看不行打不過,又要投降,宇文述又趕緊上奏請示,等有了回報黃花菜又涼了。如此三次,真是宇文老將軍身心交瘁,而皇帝卻仍不知悔改。
如此種種戰(zhàn)機貽誤的事頻繁發(fā)生,快兩個月過去了,只有秦國公李世民攻了橫山一城,其它毫無進展?;实垡咽Я四托?,接前方軍糧已盡的報告,便命楊林供糧,決定親自領(lǐng)中軍去攻遼東城。命宇文述過鴨綠江奇襲平壤,命來護兒率水軍協(xié)同奇襲平壤。
無奈宇文述只能率三十萬大軍穿越山嶺從上游河道狹窄處渡過鴨綠江往平壤殺去,幸虧是夏日,一路上就算搶不到糧食還能靠野菜和打獵充饑,比吃樹皮煮皮帶強了不少。禍害了無數(shù)百姓后,毫無戰(zhàn)斗力的餓殍一般的軍隊最后終于抵達了平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