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yè)風裝潢，裸露的排氣管道和復古磚石讓這家酒館顯得有些粗獷。
讓柯林驚異的是，這次格蕾依舊選擇了到這家酒館進行會面。
只不過氣氛極其不對勁，因為酒館里面根本沒有一個客人，唯一的侍者是個蓄胡子的大塊頭，那身小號的襯衫馬甲和他的體格根本不搭，健碩的塊頭要把侍者服給撐破。
柯林記得之前的侍者可不是這位膀大腰圓的好漢，他不由得起了疑心，開始揣測。
因為自己沒接電話導致格蕾有了警惕心，提前疏散走客人，還配了一個戰(zhàn)斗人員以防意外。
但她沒有直接殺自己，想必是因為自己沒去取錢和主動來投的原因。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蝴蝶效應，一些不起眼的舉動，或是延誤些許時機，就會導致情況大不相同。
電視上放著無聊的體育頻道，足球比賽的回放，防止氣氛過于壓抑。
但無論是格蕾的冰冷視線，亦或者不時向這邊瞟來的大塊頭，都讓柯林如坐針氈。
“你大概有一個小時沒接電話，是什么原因？”
格蕾面前擺了一杯果汁，但她沒有要喝的意思。
“我在按摩，會所里信號不好?！?p> 柯林作為股票經紀人，謊言信手拈來，眼神都不帶稍微動一下，之前左手變形撐破了衣物，來的路上他特意買了一件不起眼的白色T恤來穿。
“你很平靜，完全不像是遭遇了那種驚悚事件，要是有具恐怖女尸通過孔洞盯了我三天三夜，我肯定會嚇尿褲子。”
格蕾說著嚇尿褲子，但語氣冷峻無比，從她猙獰傷疤加遮住獨眼的海盜頭巾造型來看，這種恐怖氣場，會尿褲子的是那具女尸。
“有什么問題快問，你們打電話騷擾我的交際圈，搞得我被以為犯了什么事，希望之后你們可以澄清一下?！?p> 其他人都無所謂，關鍵是柯林不想讓前妻知道。
“注意你的態(tài)度，作為洛城市民，你有義務配合我們工作?！?p> 格蕾依舊是山崩于前而不驚的面癱臉，之后還是將雅克拉康那一套復述了一遍。
想象界，象征界，實在界。
并且直接點出是柯林感染了那個逃犯女鄰居，他患有相當嚴重的潛淵癥，接下來要對他進行可控性測試。
或許是因為設下埋伏，布置到位的原因，這次格蕾沒有用槍指著柯林的頭，只是吧臺處的大塊頭不再扮演擦杯役，一直盯著這邊，雙手放在吧臺下，看不到他在搞什么名堂，多半是在搗鼓武器。
“測試？那開始吧。”
柯林說得很平靜，其實心跳已經加快，不知道剛才那番特訓有沒有效果，如果測試失敗的話，是否要殺了這兩個人？
“很好，接下來我要問你一些問題?！?p> “第一個，你會如實回答下面所有問題么？”
格蕾拿出本裝訂好的資料表，開始照本宣科。
柯林汗顏，剛開始就這么高難度的么？
“別緊張，這其中或許會包括很隱私的問題，包括你喜歡熟婦或者是青澀那一類的，沒有什么正確答案，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
格蕾察覺到了柯林的費解，如是說道。
“我會如實回答?！?p> 柯林當然是傾向于選擇正反饋的回答，即使是謊言。
“關于第一個問題，你有所保留么?！?p> “沒有?！?p> “你熱衷于獵奇或掌握新概念？”
“不是。”
“你會質疑前人的智慧？”
“不是?！?p> “你經常考慮人類和命運的問題？”
“不是，我沒無聊到那種地步?！?p> “不需要你補充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你被認為是一個幽默的人么？”
“不?！?p> “你會站在他人角度思考而模糊自己立場?！?p> “對?！?p> “你容易看出具體事件后的普遍原理?！?p> “在它們比較簡單的時候。”
“傾向于邏輯你會選擇更符合心意的決定?！?p> “不是……”
……
約莫一百多個問題后，問答測試終于結束，格蕾連續(xù)喝了兩杯果汁。
柯林卻感覺煩躁至極，精神有些崩潰，這些問題有的比數(shù)學題還拗口，他要了杯波本威士忌，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測試結束了么？”
柯林強忍著威士忌的辛辣，腹誹著這娘們兒不是一般的狠，這種東西也能一口悶。
格蕾面無表情的看著資料，沉吟了一會兒，隔了約莫半分鐘才開口，語氣更加冰冷。
“看來你遠要比我想象的更加危險，你是一個賭徒?！?p> “這次測試也被你當成了博弈，你的回答摻雜著敵意，是一種策略性的加注，像是在顧慮著失敗的結果一樣?！?p> “就仿佛……”
“你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糟糕處境?！?p> 格蕾的視線令人如墜凜冬，通過那只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她殺過的一個個人，他們死前一遍遍絕望的懺悔。
“有什么問題么？”
柯林心頭大震，這女人未免也太敏銳了，那凌厲的目光，就好像所有秘密都在她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要是這次還過不了關，下次也沒什么機會了，等待自己的只有徹底暴斃，或者不得不做出最最最瘋狂的決策，他會找一些人質，盡管不會傷害他們。
“目前為止還沒有什么。”
咔。
槍栓被拉開的清脆聲。
“不過書面測試大多時候沒有任何意義，它的真正作用不在于回答正確與否，而是其中一些自相矛盾的問題會導致控制力低下的潛淵癥患者發(fā)狂?！?p> 格蕾把她那把口徑夸張的手槍對準柯林的腦袋。
“該死?！?p> 柯林眼皮狂跳，就知道不會這么簡單，既然如此，也只有攤牌了。
上了！
要上了！
格蕾扣下了扳機，與此同時間。
喀喀喀……
柯林左手轉瞬間化為骨刀，經過之前的訓練，這次轉換相當流暢，幾乎是頃刻間血肉重組，化為一柄鋒利鐮刀，格擋在了身前。
他相信著骨刀的硬度，這種琺瑯質一樣的結構就連混凝土石柱都能輕松的斬斷。
可畢竟那是現(xiàn)代化熱武器，還是大口徑的，柯林不完全確定能擋下。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fā)生。
他心神緊繃，注意力高度集中，時間都仿佛慢了下來一樣。
但足足三秒鐘過去。
依舊沒有想象中的痛感以及鮮血飚濺，柯林大口喘著粗氣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這未免過得也太久了吧。
“隊長！他是能熟練操控異象的感染者！”
扮成侍者的大塊頭已經等不了格蕾下令，現(xiàn)在格蕾的處境很危險，根本不是玩恐嚇游戲的時候，等柯林反應過來說不定會暴起殺人，他架起大型槍械，瞄準柯林，準備給他致命一擊。
柯林頭皮發(fā)麻，動了殺心，這支槍就如他的噩夢一樣，被擊中過兩次，那種特制子彈產生的火焰再也不想經歷。
“等等，這種程度還具備穩(wěn)定性，按照規(guī)程，他過關了?！?p> 格蕾指頭抵著下巴，現(xiàn)在急缺作戰(zhàn)人員，可控性比較高的感染者少之又少，柯林無論從履歷還是背景調查來看，都是不二人選。
柯林一臉茫然，放下骨刀，才發(fā)現(xiàn)格蕾根本就沒有給槍上子彈，只是為了恐嚇他才扣下了扳機。
“敢情你只是為了嚇唬我?！?p> 柯林虛驚一場，他已經能夠熟練操控身體的變形，但他本人也無法闡述這件事，只是自己身體貌似連接著某個怪異空間，只用發(fā)出自然而然的命令，就能從那個空間中抽調力量，為自己所用。
在格蕾的命令下，大塊頭冷靜下來，放下了槍。
“既然合格了，是不是應該放我走了？”
柯林極其不爽，但也不好發(fā)作，讓左手恢復成正常手臂，因為穿的是T恤，并沒有破壞衣物，可能是錯覺，自己的抗寒能力似乎更強了，在天氣只有十攝氏度左右的洛城也不感覺到冷。
話是這樣說，柯林認為格蕾不會就這樣簡單放過自己，讓一個怪物在外面轉悠不是官方人員的風格，他只是探探格蕾的口風。
這一念頭讓柯林自己都有些驚奇，自己居然接納了怪物這個身份么？
另外，大塊頭口中說的異象是怎么回事？
“實際上，作為洛城市民，你有義務為公共治安作出貢獻?！?p> 格蕾打起官腔，趁和柯林說話的工夫，偷偷取出一支金屬質感的注射器，里面裝著水銀一樣的銀色液體，她摁了下注射器活塞柄，排出里面的空氣。
“抱歉，公共治安？”
柯林不知道格蕾又在搞什么飛機，并沒有發(fā)現(xiàn)格蕾的小動作。
“我說過了，潛淵癥患者是很危險的存在，他們中的多數(shù)在獲得超凡力量后都會選擇犯罪，而其中一些大型感染者組織，對這世界來說可以說是毒瘤，不，這種形容遠遠不夠，它們是文明的癌癥?！?p> 說罷，格蕾趁柯林注意力被分散，用注射器猛扎進柯林的胳膊，將活塞柄全部按壓下去。
“你他媽……”
柯林怒火攻心。
“這是一種新型的定位器，我能隨時知道你在哪里?！?p> 格蕾并不理會柯林的口吐芬芳，把針筒扯出，為防止污染裝在了收納袋里。
柯林只覺一種冰冷的液體順著血循環(huán)進入心臟，然后通過心臟這個血泵擴散到全身，隨之融入身體之中，對方的目的是完全控制自己。
這種作風，讓柯林對格蕾厭惡更深。
“重新認識一下，我是對策局第十一科的總負責人，格蕾?！?p> “你心底明白的吧，我不可能就這樣讓你一走了之，潛淵癥感染者極度危險，絕大多數(shù)會無意識的暴起殺人，且背離象征界，使得他們更不可控，你這樣的算是例外。”
“我的做法可能有些直接，希望你見諒，后續(xù)會有相關的補償，你的經濟壓力應該很大才對?！?p> “現(xiàn)在我代表對策局第十一科宣布，你已經被編入特殊作戰(zhàn)小隊，如今這世道急缺你這樣的人?！?p> 格蕾的口吻如凜冬般寒冷。
“若是我拒絕呢？”
柯林自認不是什么憂國憂民的英雄好漢。
“沒有拒絕這個選項，用東方的話來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不了解其它的潛淵癥患者?！?p> “就算是激進型的安那其主義，比起它們，也只是……理性的?！?p> “它們只會處心積慮的把世界變?yōu)榈鬲z?！?p> 說到此處，饒是格蕾的撲克臉也有些變化，眉頭皺了幾分。
“哇喔，你唬到我了?！?p> 柯林不是很信，現(xiàn)在他對格蕾所說的所有話都持保留態(tài)度。
格蕾從沖鋒衣夾層的口袋取出一張照片擺到桌上，這讓柯林有些動容，能被她貼身攜帶的東西，想必相當重要。
“這是感染者組織SCT的骨干成員，在地下世界影響力頗深?！?p> “我接到線報，他收到組織命令會在洛城進行犯罪活動?！?p> “第十一科的成立，就是為了對付這個人，他現(xiàn)在就在城里的某個地方?！?p> “最近轟動洛城的爆炸案，和他有著不小的聯(lián)系?！?p> “而他本人，隨時隨地都準備著占據(jù)新聞頭版頭條，制造恐慌。”
格蕾將照片移到柯林的面前。
柯林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對爆炸案倒是印象深刻，因為已經聽那個便利店的收銀員放了三次新聞。
當他接過照片拿起看時，張著嘴想要說什么，但欲言又止，如鯁在喉，真的有這么巧么？
察覺到柯林的表情不對勁。
“你認識這個人？”
格蕾語氣有一絲迫切。
柯林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感受，何止他媽認識，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認得出來，這家伙給人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照片上是個十分英俊的男子，拍攝視角應該是偷拍，只拍到一張側臉和穿著卡其色風衣的高挑背影，冷峻的翠綠瞳孔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栗。
“兩個鐘頭前，我在便利店遇到他，當時他……在偷東西?！?p> 柯林如實說出，這沒什么好保留的，現(xiàn)在自己處于被動的境地，時間回溯再用一次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就算不死，但一次比一次虛弱，下次可能站都站不起來了。盡管不知道對方要玩什么把戲，還是先配合為好，時機成熟了再另尋方法。
而格蕾與吧臺處的大塊頭都是傻在了原地，呆若木雞。
“告訴我所有的細節(jié)。”
格蕾終于徹底動容，鼻息粗重了幾分，饒是她也沒想到，整合作戰(zhàn)力量的同時，居然能獲得突破性進展的線索。
柯林無語，怎么也無法把腦子秀逗的怪胎和地下世界的危險人物聯(lián)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