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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酒星

祭酒星

度歲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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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3-1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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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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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星

祭酒星 度歲 3805 2022-03-15 22:52:13

  正月初八,年關的氣氛依舊熱烈,元辰宮廟會當中涌進來了不少人,四處掛著各色彩紙糊成的紙燈,噼啪啪響著的爆竹不時給夜空添上一裊裊的白煙。

  雖然天氣寒冷,但是抵消不了人們的熱情,元辰宮主殿前的大鼎插滿了長壽香,濃郁的香云盤旋宮中,因今日是元辰宮中一個重要的日子。

  在各個宮觀中負責記錄功德箱中香火錢的羽客,這時已經忙的在這天寒地凍的氣候里滿頭冒汗,連擦去頭上的汗的空隙也不見。

  今夜天空當中的星辰格外的明亮,也十分發(fā)出的光華顏色也眾多,仿佛地上春日中蘇州園林里的百花叢,平日里,元辰宮前都是皓月當空,滿地銀霜,一副清凈仙家地的模樣。

  而今日卻看不見那當空的玉盤,但是這如同墨色的天宇上,卻能看見漫天的玉珠鑲嵌在上,時不時劃過幾道流光,將天上的星辰連成一幅星圖。

  前來的香客各家面上都洋溢著對未來幸福生活的期盼,虔誠的來此供奉屬于自家的本命延年壽星君,希望自己家里人能夠在來年的時候幸福長壽,無病無災。

  喧鬧的廟會,各處都是來來往往的身影,香火飄蕩在每一位星君像面前,時不時金紙燃燒起的火光將每一位星君殿的布景染成昏黃的色調,在今日這個重要的日子,各個觀中也焚上了平時視如珍寶的降香。

  降真香上的火光并未受到寒夜的影響,上面的香云并沒有像其他的香種一樣彌散開來,反而是凝聚在整個觀中物件與道人香客的身上,仿佛將這里也化成了云煙飄渺的太虛仙境。

  然而廟會中,香客帶來的此地的喧囂中,有一座只有牌位,沒有神像的小觀,仿佛與周圍格格不入,在周圍的香火氛圍當中,由于冷冷清清,被映成了發(fā)藍的冷色調,就連觀門前,都沒有應當掛上這個日子應該掛上的彩燈。

  這冷觀中有位年輕的道袍男子,正在用著手上已經在長久的使用當中發(fā)烏的銅簽,小心翼翼,一絲不茍的撥亮觀中的長明燈火,挑落了一顆顆忽明忽暗的燈花,長明燈的微微火光,成了這里唯一的暖色調。

  而觀門前,卻沒有一雙腳印愿意踏足此地,來這里上幾柱清香,香客們雖然都希望自己平安富貴,都頂敬神祗。

  但是酒星與他們的生活無涉,誰愿意跑來求一個根本管不了事兒的神祇呢?以前人們用古法造酒的時候,造酒的手藝人還知道過來上幾柱香,感謝酒星制酒,感謝祖師爺賞一口飯吃。

  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以前陶缸制酒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機械的時代,橫流的物欲下,人們已經拋棄了手工制作這樣低效的工作方式。

  隨著那個需要等待的自然時代,在飛快的機械發(fā)展中落幕,古人們對天地自然的敬畏,在世道必進,后勝于今的學說影響下,就連古法和古人所追求的和諧境界,也被如今的人嗤之以鼻。

  酒星觀已經三年沒有了香客,這觀中的道童江慕山,也是三年前來到這兒的,是的,他還不是道士,雖然穿著道袍,但是還未修成先天,自然只能算是道童。

  江慕山和其他人并不相同,來到這個地方的人,要不是為了求得長生,要不是為了求得神通術法,但他只求的是一種如同古世一般的氛圍。

  江慕山在人世之中,雖然他誕生于這個時代,但是卻好像與這個時代割離感一般,他做什么事仿佛都很用心,細膩,而更像是將一切當做藝術品去對待。

  他與這個快節(jié)奏的時代顯得格格不入,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到了如今,他的這種觀念一直也沒有改變過,聽說山上的宮觀還過著古人的生活,他便到了這里。

  江慕山很難說有沒有道心,連他那個年邁的師父,一生當中教授的許多人只是見了一眼就能被其看透,甚至最后在修行一道的成就上如何,都能被預測的清清楚楚。但是他師父卻獨獨看不透他日后將是如何。

  “我這個小徒弟,很難說他的悟性好壞啊,他有得道的能力,但未必有守道的決心?!苯缴揭琅f清楚的記得,他師傅在去年羽化的時候,對他們一眾師兄弟說的這一番話。

  江慕山明明知道觀中不會有香客,但還是將這里打掃干干凈凈,擺下燈火迎神祭星,四十九盞金銀燈兒被他按照順序,手持羅盤按著方位排布好,又反反復復檢查修正了幾遍,才很有儀式感的一盞一盞點燃。

  已經有些陳舊的朱紅色供桌上,沈慕山先用紅絹擦干凈上面的灰塵,從香廚妙供處自己端來了元宵清茶,很是恭敬的擺放在供桌上,搬來了一個已經有些褪色,但是看著就知道被人平常十分愛惜的香爐。

  做完這一切以后,江慕山將周圍檢查了一遍,回到了自己的蒲團上,盤坐在蒲團上面,靜靜等待著時辰的到來。

  “道長,這里已經三年沒有香客了,可你這三年都還在點燈啊?!蓖蝗缙鋪淼穆曇舸蚱屏诉@里的寧靜氛圍,江慕山抬眼看向觀門口,一名穿著漢服白衣的年輕香客倚在門口的門柱上,手上捧著三枝線香。

  江慕山從蒲團上站起,他很驚訝于今日怎會有香客來到這里,這是自打他來到這兒負責看管酒星又見以后,這三年都不曾有的事。

  不過他依舊沒有失了禮數(shù),雙手平推向前,打了陰陽太極印,道,寬大的袖袍帶起了一陣清香風氣“善信好興致,小道江慕山,敢問善信貴姓?”

  這白衣來客到是也來了些興趣,顯得很有交談的興致“我看到之前那些觀里道長,都是直接指引我去哪里上香,教我是怎樣的禮儀,或者是問我要捐多少香火錢。”

  “但你這里卻有些不同啊,免貴,姓陳,名元。”

  二人相互交換了名字,時辰也未到,江慕山倒也并不是很忙,加上這三年的時間,由于他這常年冷清,與山下人交流的也少,這時來了一個愿意和他交流的人,對方也有興致,二人自然就交流了起來。

  不過江慕山這主人到還沒有說話,陳元這客人反倒就先開了口:“你這焚香應當是自己制作的柏子香吧,雖然寧心靜氣,但這不是這時辰當用的呀,這香,是你自己制的?”

  江慕山點了點頭,也是有些好奇,“我這爐中的香,外觀上看起來,和外邊的并無區(qū)別,善信就算聞到了味道,又怎么知道是我自己制的呢?”

  陳元輕笑一聲:“這香的制作也是大有講究,小生不才,向來都是羨慕古人的,別的知識倒也不很多,但是有關古代生活的還是略通一二?!?p>  “柏子香是國民通用的香,古代的時候也有不少平民使用,制作過程也并不復雜,焚燒的時候有一股清香氣,但是如果一開始沒有用黃酒煮老,燒起來的時候里頭也會帶上一絲澀氣?!?p>  “這香中有澀氣,若不是你自己制的,換了個行家來,自然不會有這味道。”

  江慕山聽到他說他羨慕古人,在看到他身上穿著也是漢服,談吐之間又對古代文化顯得頗為了解,仿佛也遇到了知音一般。

  江慕山問道:“善信今日,莫非要在我這酒星觀祭酒星嗎?”陳元聽到這話,點了點頭,“自然是要來這祭的,我并不是像其他人一樣求的是錢財,也不是長壽?!?p>  “那是?”江慕山有些疑惑的看著這個香客,來到這里不求財,不求壽的人,他在這三年都未曾見過,眼前這人卻說自己不求這二物。

  但陳元笑而不語,也不答江慕山的問題,只是看著金銀燈兒,有些出神,忽而來了一句:“金銀燈兒剩下的59盞,我今天帶來了?!?p>  江慕山知道陳元的意思,通常祭星用的是一百零八盞,但是實在只有他一個人,沒有香客信眾的幫忙。哪里忙的過來,只能選擇小祭,用四十九盞燈湊合著用。

  陳元走出門外,捧來一個燙金色的盤子,盤子上擺滿了金銀燈兒,都用著小銅錢壓好,細細的排列好,每個燈盞的邊緣都被修的很整齊,燈芯用的是上成蘇合香油。

  江慕山看著這樣精致的燈兒,也有些吃驚,“你做的?”江慕山問道。

  陳元也驚訝了,這些燈兒確實是他自己親手制作,不過他可沒有說是自己制作的“確實是我自己做的,不過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江慕山這一回卻不再拘謹,胸有成竹的回答到:“這些都兒都是書上記載的古式,如果是今人用機器定做的,是不會遵循古書上的形式來制作的,你說你熱愛古代文化,今日上山來,都是穿著漢服,自然也只能是你制的了。”

  陳元撫掌大笑,“果不其然,道長還真是能夠明察秋毫,見著知微啊?!?p>  二人因為增加了這燈,也只能重新布置,二人的忙碌,將這里已經持續(xù)了幾年的寧靜氣氛徹底打破了。

  觀中的青銅色水漏滴滴答答,最下層的漏桶中,水面漸漸升高,上面的木浮標漸漸到了刻度,江慕山看了這水漏已經指明了時辰。

  江慕山便用兩張神碼,第一張印著星科、朱雀、玄武二十八宿等,第二張是酒曲星君,二張前后撂在一起,夾在神紙夾子上,放在天地桌后方正中受祀。

  江慕山一絲不茍的點上香爐,支上蠟扦等供器,蠟扦下分別壓著黃錢、千張、元寶等敬神“錢糧”,但陳元這一回卻拿出成疊的黃錢,千張,元寶搶著壓在蠟扦下。

  江慕山看著這個善信好像對他還熟練,準備也更加充足,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一個假住觀。

  江慕山開始問道:“你這怎么這么熟練?”陳元正忙著,順口的回答到:“我見過你擺過幾次了,自己回去練習了一陣子?!?p>  江慕山不由的有些懷疑,因為只有每年正月初八他才會做這個活動,一年也只有一次,雖然他擺了三年,但是到現(xiàn)在也不算很熟悉。

  陳元這一回卻是一上手,仿佛就像主祭過了多年一樣熟練。

  江慕山問道:“你常祭酒星?你到底求的是什么呀?”陳元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便回答到“要是我所求的成功了,你不用問也能夠明白,若是我無所求不成,你問了也不會明白。”

  這迷語似的話,讓江慕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知道問不出來,也只能專心的繼續(xù)行祭。

  隨著燈將燃盡,江慕山將神碼、香根與芝麻秸、松柏枝一同焚化,火星飄出,在夜色里擦出一個亮點,冒起的煙氣中也帶著清香,隨著不斷騰躍的火光升起,煙氣泌滿了二人衣袖。

  祭星以畢,江慕山也是將陳元漸漸以為知己,二人相談良久,待到天色將白,天宇的東方已經透出微光,陳元終是請辭而去,不過他下山之前,扭過頭來,向江慕山留下了一句話,“我今后日日夜至,以祭酒星,所求不得,絕不停下?!?p>  江慕山笑著回到:“善信有這樣的誠心,心誠所至,金石為開,所求應當也是不遠了?!标愒牭浇缴降脑捄?,“不遠矣?”方才意味深長的看江慕山了一眼,壓下眸中的一抹異色,二人才揮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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