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悠不解地問:“那這次他怎么出現(xiàn)在這么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
韓黎說:“他是自己申請調(diào)到基層工作的,他在申請里說是自己對公安基礎(chǔ)工作不熟悉,需要加強(qiáng)磨礪,想到艱苦崗位去鍛煉,深入基層,多接觸群眾?!?p> 葉悠輕笑一聲:“想不到他過了而立之年還保持著一顆天真的心,比我強(qiáng)多了?!?p> 韓黎伸了個懶腰,漫不經(jīng)心地說:“結(jié)論不要下得太早,他是沒見過人心,等他被自私的人心磨礪完了,再說這話”。
葉悠感慨地說:“雖然說理想總要敗于現(xiàn)實,但沒有理想也很無聊啊,希望他能讓我看到曙光吧?!?p> 韓黎笑道:“那我勸你別抱大太希望?!?p> 葉悠沒有回答,她呆呆地看向遠(yuǎn)方,在她內(nèi)心深處還是期盼著見到人性的光輝,期盼著遇到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目標(biāo)一致的感情的。也許那個時候她就能明白父親的選擇了……。
韓黎見她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說道:“你趕快回隊里,案子還沒結(jié),王洛萌他們都快忙瘋了。哦,對了,最新消息,嫌疑人竇小剛已經(jīng)抓到了”。
葉悠睜大眼睛,這案子不是機(jī)密案件嗎?為了保密弄得他們這些辦案的人都跟做賊的似的,這家伙怎么連這都知道。
韓黎調(diào)皮地眨眨眼將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個禁言的手勢,“我有我的方法,放心我會保密的,相信我”。
葉悠瞪了他一眼,便匆匆往刑警隊趕,待她回到隊里的時候,劉明正一臉疲憊地準(zhǔn)備上樓。葉悠注意到他的腿一瘸一拐地,趕忙上前扶住他,“劉哥,您怎么了?”
劉明吸了口氣,“沒事兒,沒事兒,那小子真能跑,抓他的時候不小心摔的。我跟你說,這要是再年輕十歲我一個人就能把他撂倒……”。
葉悠無奈地說:“是,是,您最能干了,趕快上樓,我拿點藥給您敷上?!?p> 到了辦公室,劉明一掀開褲腿,葉悠就有些著急,兩條長長的傷口不斷往外冒血,他的鞋和襪子都被血水浸透了。
葉悠皺著眉說:“傷口太深了,您必須要去醫(yī)院?!?p> 劉明連忙擺手:“別,這大晚上的醫(yī)院都關(guān)門了?!?p> 葉悠被他氣樂了?!搬t(yī)院關(guān)什么門,不是有急診嗎?”
劉明著急地說:“急什么診,這點小傷還去急診,多丟人。”
葉悠言辭犀利地懟道:“我看您是怕別人笑話吧,老實說,這傷是不是追嫌疑人的時候自己摔的,然后您就怕丟人,不想跟隊里說,還自己忍著。這才是傻呢,您這是工傷,知道嗎?工傷……有什么可丟人的?!?p> 劉明見被小同志戳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悠,你這跟誰學(xué)的,平時那么乖的小姑娘,怎么懟起人來這么厲害”。
葉悠一邊用碘伏幫他清理傷口一邊說:“劉哥,別跟我打岔,您得知道自己的歲數(shù),您現(xiàn)在五十多啦,不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小伙子。該退的時候就退,有什么丟人的……,我就不明白,你們怎么一個個的都死鴨子嘴硬呢……。你們又不是有九條命,這么拼干嘛?!闭f到后來葉悠已然有些淚目,鮮紅的血讓她想到了孟哥,想到了父親……。
劉明手足無措地說:“丫頭,你別哭,啊別哭,我這不是沒事兒嘛?!?p> 葉悠抹了一把眼淚回道:“等有事兒就晚了?!?p> 劉明被她弄得沒有辦法,“行,行,你別哭了,啊,別哭了,我……我找樓下保安送我去醫(yī)院,現(xiàn)在就去醫(yī)院總行了吧?!?p> 送走劉明,葉悠來到法醫(yī)中心,那里燈火通明,不知從哪里冒出了很多專家都在忙著檢驗,別說插手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案子沒破的時候也沒見你們來,這案子一破,沒有壓力了,又都蜂擁而至開始研究案子。葉悠在心里吐槽一遍,并沒有覺得好受,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到訊問室去看看情況。
她坐在監(jiān)控前看著江奕和馬濤對嫌疑人竇小剛進(jìn)行訊問。目測竇小剛身高1.65米左右,有些瘦小,寬大的舊西裝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跟我想得差不多,怪不得那些女性會放松警惕,這樣的身材確實很有迷惑性,不過畢竟是男人,力量的差距不能小覷。
竇小剛開始低著頭一直不說話,后來他抬頭微笑著向江奕要水,此時葉悠才看清他的臉……。怎么形容呢,竇小剛長著一張非常漂亮的臉,是那種讓男人動心,讓女人生出無限保護(hù)欲望的臉。他皮膚冷白,眼睛幽深沉靜,長長的睫毛卷翹著,每一下扇動都有種直擊人心的力量。若你不知道他犯下的罪行,定會將他當(dāng)成天使一樣守護(hù);若你知道他的罪行,再看他的眼睛便會覺得那幽深里沒有絲毫人類的感情,他那樣冰冷地望著這個世界,仿佛你只是他的獵物……。一半天使,一半惡魔,這世上竟真有這樣的人。
這時江奕和馬濤起身從審訊室里出來。馬濤點了根煙,有些沮喪地說:“這家伙的眼神看著有些瘆人,我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他是沒有感覺嗎?殺了這么多人,還住在尸體堆里。是我的錯覺嗎?我怎么感覺他看我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闭f完他深吸幾口快速地將那根煙吸完。
王龍又給他點上一根,“是吧,我剛進(jìn)去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媽的,被看得渾身難受。老子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氣,這小白臉挺變態(tài)的?!?p> 馬濤又猛吸一口煙說:“不行,我們都去過現(xiàn)場,可能是那現(xiàn)場沖擊力太強(qiáng),太恐怖,然后咱們被這種心理作用影響了,自主地就把他當(dāng)成可怕的存在。沒去過現(xiàn)場的,看他可能會好一些?!?p> 陳新接話道:“馬哥說得有道理,我說一看他的眼睛腿肚子都有點轉(zhuǎn)筋呢,太丟人了。”
馬濤彈了彈煙灰繼續(xù)說道:“這家伙心里絕對有問題,我們給他看那些圖片,他一點波瀾都沒有,而且你說什么他都沒反應(yīng)。幸好這是被我們給抓了,要不他會一直殺下去的,不一定多少人受害呢。”
江奕接過王龍遞給他的煙卻沒有吸,他放在手里捻了捻,等他們說完才開口道:“哥幾個放輕松,咱們證據(jù)足夠,他即便不開口,這罪也是板上釘釘?shù)摹薄?p> 馬濤放下手中的煙問:“那他一直不開口怎么辦?口供不要了?”
江奕說:“哥幾個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休息養(yǎng)精蓄銳,反正人是抓了,肯定跑不了他的。我們得從長計議,找到他的弱點突破他的心理防線?!?p> 馬濤他們離開。江奕轉(zhuǎn)身問葉悠:“劉哥去醫(yī)院了?他的傷怎么樣?”
葉悠說:“我看是沒傷到骨頭,但傷口很深,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p> 江奕說:“別說,葉悠你的直覺挺準(zhǔn)的,這嫌疑人個子不高,若是不知道他底細(xì)的人,初見他時很容易以為他弱小無害。但殺人的這股狠勁兒,真是……。”一時之間江奕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詞,索性不再說什么。
葉悠接道:“真是什么?不把人當(dāng)人嗎?”
江奕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只得點點頭表示同意她的說法。葉悠接著說:“江隊,你能帶我進(jìn)去看一眼嫌疑人嗎?”
江奕詫異地看向葉悠:“怎么?對這也好奇?小心嚇到?!?p> 葉悠搖搖頭說:“我就是想看看殺了這么多的人看到女人是什么反應(yīng)。因為他殺的人中大部分是女性,只有少數(shù)男性,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性別選擇,如果有,他看到女性一定會有不一樣的反應(yīng)。還有……就是……他真的沒有人類的感情嗎?”
江奕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想好了再做。不過據(jù)我觀察沒有那么夸張,他說到底也是個人,至少我看到他有身為人的情感,他看到尸體照片的時候有些興奮,眼睛比平時更亮一些”。
葉悠微微一笑,“那你就帶我去看看吧,說不定會對你下一步的審訊起到些作用”。
江奕明白葉悠的想法,他也想知道竇小剛的犯罪與性是不是有關(guān),但他擔(dān)心葉悠不能承受這個心理壓力所以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說道:“好吧,我?guī)氵M(jìn)去試試,這次只是探探路,不用勉強(qiáng),有任何心理不適都跟我說,咱們隨時可以出來”。
葉悠點點頭,跟在江奕身后向?qū)徲嵤易呷?。江奕剛一推開審訊室的門,葉悠就覺得自己被一雙目光粘住了,她努力不去想竇小剛是殺人者,努力將現(xiàn)場的畫面屏蔽掉,想象著自己與他是陌生人的第一次見面。她跟著江奕來到竇小剛的對面坐下,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訊問椅上的鎖鏈,確認(rèn)結(jié)實完好后,微微松了口氣。
一直關(guān)注著竇小剛的江奕發(fā)現(xiàn)自葉悠走進(jìn)審訊室后,竇小剛的情緒有了些許變化,他不自覺地將手和腳向后縮了縮,當(dāng)葉悠的目光掃過他的手腳時,他掩耳盜鈴地妄圖用衣袖遮住手銬……,他這是……不想讓葉悠看見手銬和腳鐐?葉悠不看他時,他的目光跟粘在葉悠身上一樣,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但當(dāng)葉悠回看他時,他像觸電一樣馬上將目光收回。江奕嘴角微翹,有點意思,這家伙在女人面前居然有些害羞和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