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悠被他的吼聲嚇得一個哆嗦，想不到平時一向以溫和著稱的局長竟當(dāng)著民警的面發(fā)這么大的火，看來是氣得狠了。這樣一來，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張番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爆了句粗口，才開始說指示：“一個月，我給你們一個月時間破案！刑警隊把全部力量都放在這個案子上來，這個案子不破，你們就別回家！另外，這么多尸體就沒有人報案嗎？回去給我查，如果有報案統(tǒng)統(tǒng)并案受理”！
聽到這里葉悠抬了抬眼，張局也是個老油條，他這是什么意思？治安總隊的鍋？她記得但凡是報刑警隊的案子，他們都立案了，他這樣說，只怕是想往治總身上也推推責(zé)任。
王洛萌皺了皺眉，這么多尸體一個月檢驗都檢驗不完，更別提破案了。而且他們在挖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兇手非常狡猾，埋尸時將死者的衣物都帶走了，剛剛陸川還請示要不要將這里的土都帶回去篩一遍，只能用這種辦法查兇手的遺漏。
江奕站在前排，眉眼低垂，心里卻涼涼的，因著此事的原因孟哥的案子被擱置；眼下這個燙手的山芋又誰都不愿意接，以自己目前的情況，一沒背景二沒家勢，還曾經(jīng)是孟哥被殺案的嫌疑人……，怕是要被推出來背鍋了。
事情果然如江奕所料，之前組成的專案組直接轉(zhuǎn)戰(zhàn)這個案子，不同的是他成了專案組的負(fù)責(zé)人。得知這個消息葉悠氣得直牙疼，江奕不受待見，連帶著他們也一起吃掛落。她是無所謂反正她就住單位宿舍，可是苦了王洛萌，她這幾天幾乎是住在法醫(yī)中心，沒日沒夜地檢驗尸體，本來就不大的臉又瘦了不少，眼窩都凹進去了。葉悠跟著陸川篩完泥土就往法醫(yī)中心跑，別的她干不了，幫助洛萌拼拼尸骨也算是減輕她的一些勞動量。
“嗯，拼得不錯，葉悠你越來越厲害了，以后考慮一下來勘驗科吧?！蓖趼迕嚷曇粲行┥硢?。
“這也沒有什么，跟小時候玩得拼圖差不多。你喝點水，看你嗓子都成什么樣了。”葉悠頭也不抬地回道。
王洛萌搖搖頭說：“我這是上火急的，很快就好?！?p> 葉悠放下手中的骨頭，“咱們局里是沒人嗎？讓你這么年輕的法醫(yī)檢驗這么多尸骨，他們呢，也好意思。”
王洛萌拍拍葉悠示意她小點聲：“江奕已經(jīng)去申請了，你也知道他在刑警隊的資歷尚淺，一時間還找不到幫手，不過不會太久，局里不會放著這個案子不管的?！?p> 葉悠心里冷哼一聲，什么全心為民，說得比唱得好聽，骨子里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一個個見功上，見困難退，讓人打心眼兒里看不起……。這個案子這么敏感，傻子都知道即使破了也不會有功，他們巴不得將這家丑捂得死死的不讓人知道，要不也不會連開幾個會都是強調(diào)保密，好像外人不知道就萬事大吉似的，破不破案倒是在其次。江奕這個倒霉蛋，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這破事推給他，不破案正好把他給辦了，破案就是應(yīng)該的，唉，其實這樣想來，江奕也挺難的……。葉悠在心里腹誹著，她也只敢在心里稍稍為江奕打抱不平，現(xiàn)實里，她還是那個平平無奇、任勞任怨的內(nèi)勤小透明。
江奕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雖然之前他有些預(yù)料，但真正干起來還是處處捉襟見肘，他根本要不來支援，他想不到這些人竟然真的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兒，以至于他有一種錯覺，也許局里并不希望他破案，這樣就可以借機把他辦掉……。
“一個破支隊長你干個什么勁兒，受這閑氣，不行就辭現(xiàn)職，給他們的人讓位得了，你老老實實地當(dāng)個普通民警也挺好。如果你民警也干煩了，就辭職跟著我干，我養(yǎng)你，還能虧待你不成?！表n黎靠在沙發(fā)上一邊咬著蘋果一邊滿不在乎地擠出這句話。
“韓黎，你少在這里煽風(fēng)點頭，不能幫忙就閉嘴，江奕已經(jīng)夠煩得了。”說著王洛萌又往韓黎手里塞了一個蘋果。
韓黎將嘴里的蘋果嚼碎咽下，馬上接話道：“洛萌小丫頭，你這話就有失公允了。我怎么沒幫忙，你看這房子我弄得多好，清幽別致，隱秘不張揚，你再看看這些暗室適合躲藏又適合關(guān)人，還有這個專門為你建得解剖室和化驗室，專業(yè)不專業(yè)？沒有我，你們能肆無忌憚地在這里講話？靠江奕？他自己那房子跟個篩子似的，也就他這個神經(jīng)大條地敢住”。
王洛萌白了韓黎一眼，沒再接話，她知道韓黎能說，若再跟他辯駁下去，他還有一筐話等著你呢。韓黎深諳見好就收之道，沒有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而是將手里的蘋果遞給江奕?！敖?，不用急，該打的申請都報上去，如果他們不批，破不了案他們也得擔(dān)責(zé)任。那些人……屁大點責(zé)任都不敢扛，放心，批他們一定會批，只是會稍稍拖拖你，讓你惡心一下罷了?！?p> 江奕接過蘋果：“我不是擔(dān)心這個，我發(fā)愁的是這個案子怎么破。這些尸體的時間跨度從五年前延續(xù)到三天前，這么長時間兇手的殺戮行為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韓黎又窩回沙發(fā)里，“你之前的思路沒有問題，就從最近的被害人開始查，只要我們查到這個人的被害經(jīng)過就能推斷兇手的作案手法。還有找治總?cè)ズ藢κй櫲丝谶@招也很絕，一方面可以盡快查出死者的身份，另一方面也給他們增加點壓力。既然我們已經(jīng)成了別人手中的刀，這把刀總得有點作用吧，反正捅出大簍子上面的人不管情不情愿都得給我們撐著?！?p> “洛萌，死者的DNA那邊有結(jié)果了嗎？”江奕問道。
王洛萌搖搖頭說：“DNA已經(jīng)都取出來了，但是結(jié)果還沒有比對好，還需要一些時間。”
“我感覺這個案子關(guān)鍵點就在于兇手是怎么選擇受害者的?！苯容p聲說。
王洛萌驚訝地看著江奕：“你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還有誰也這么認(rèn)為？”韓黎反應(yīng)很快，追問道。
王洛萌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葉悠，她也是這么說。她覺得只要能查到死者的身份，就能找出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或是特點，從而發(fā)現(xiàn)兇手是怎么樣選上他們，又是怎么樣把他們殺害的”。
“我就說葉悠也很敏銳吧，是個干刑警的料。”江奕咬了一口蘋果。
韓黎半瞇著眼睛說：“我還以為你選她是因為她同你一樣都是孤兒沒有后顧之憂呢。”
江奕停下手中的動作，認(rèn)真地看向韓黎，“韓黎，你……現(xiàn)在退出還來得及，你已經(jīng)不是警察了，沒有必要跟我們冒這個險。你不像我，你還有家人”。
韓黎拿桌上的蘋果核砸向江奕：“說什么呢，要是怕危險我早就放棄了，再說，我家有哥哥這個繼承人就夠了，我嘛，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挺好?！闭f到這里他停了一下：“哎，我說江奕，你不會是怕我為了你有危險吧？就知道你還是關(guān)心我的……?！?p> 江奕白了韓黎一眼，拿這個人沒辦法，你跟他說正經(jīng)的，他總能扯些有的沒的。他看向王洛萌剛要開口，王洛萌搶先說道：“行了江奕，你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的，既然你們找上我就不要想那么多；我答應(yīng)了你們，就一定會查到底，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江奕笑笑：“是我小氣了?！?p> 王洛萌卻說道：“但是……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去找葉悠，她已經(jīng)夠不容易的了，我不想她陷入危險。我倒寧愿她這樣，過個普通人的生活，將來結(jié)婚生子，也能體會到家的溫暖，多少彌補一下幼年的遺憾……?！?p> 王洛萌的話有些傷感，一時間氣氛沉悶。韓黎拍拍洛萌，
“你比她也大不了幾歲吧？你這口氣怎么跟她媽媽似的，再說她還用得著你操心，那丫頭油著呢”。
“她怎么油了，她挺好的，上次要不是她，說不定我就死了……，而且這次她還把那兩本檔案給我，你不感謝人家，還在人家背后說壞話?！蓖趼迕葼庌q道。
韓黎還要再說什么，江奕打斷他們問道：“好啦，你們別吵。洛萌，依你看這些死者都是一個人所殺嗎”？
王洛萌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現(xiàn)在檢查完的20具尸體中15具是窒息死亡，5具為重度顱腦損傷死亡，兇手下手狠辣都是一擊至命，初步推斷兇手應(yīng)該是男性，身體強壯，右利手，年齡大概在25-45歲之間。還有，死者都沒有明顯的抵抗傷，應(yīng)該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遇襲死亡的?！?p> “死者有被虐待的痕跡嗎？我記得里面還有5具尸體的尸骨不全?！表n黎問道。
“我檢查的這幾具尸體雖然有些破損，但都是死后分尸時造成的，不是生前傷。最后碎尸的那個也是死后毀尸，兇手應(yīng)該沒有虐待他們。”王洛萌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