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總是很殘酷,破案這種事情也像是科學研究一樣,不是你有決心、有毅力、肯吃苦就能完成。孟哥的案子眼下就走進了死胡同,盧志國帶著眾人光是復勘現(xiàn)場就有三次之多,卻依然沒有找到突破口。全市能靠上邊的視頻監(jiān)控都被提取了出來,專案組抽調大量偵控技術民警熬了幾天幾夜,也沒能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嫌疑人顯然對這一區(qū)域非常了解,他熟練地避開了每個一監(jiān)控探頭。
盧志國癱坐在椅子上,熟人作案、雨衣、反偵查能力、熟悉現(xiàn)場環(huán)境,就連周圍的監(jiān)控位置他似乎也很清楚……,提前踩點嗎?還有兇器,兇器被他帶走了,雨衣……他是怎么處理的呢?這個手法如此專業(yè),真得很像是自己人干得,江奕嗎?若是他,他會把兇器丟在哪里呢?
正在盧志國一籌莫展之際,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進來吧”。盧志國的聲音有氣無力地。進門的人聲音洪亮地說:“怎么?這就垂頭喪氣啦!”
盧志國馬上站起身:“趙隊,您怎么來了?!?p> 趙志誠一邊關門一邊說道:“怎么?我不能來?”
“不是,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您請坐,我給你沏茶?!北R志國連連解釋著。
趙志誠舒服地坐在椅子上說道:“你不用跟我客氣,我知道這個案子很難,你是不是怕我問你進展?”
盧志國倒好水,又遞了根煙給趙隊點上,才開口道:“不瞞您說,這個案子……確實很難。現(xiàn)場沒留下什么痕跡,監(jiān)控探頭也幫助不大。我現(xiàn)在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趙志誠吐了口煙說:“我就知道是這樣,所以才單獨跟你說說。志國啊,你干刑警也得有二十多年了吧?你還記得咱們那會兒是怎么破案的嗎?”
盧志國笑著說:“記得,怎么不記得,那時候我中專剛畢業(yè)還是您帶得我。咱們?yōu)榱瞬樽C一條線索跑遍整個薊幽的大小市場,足足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找到那個編織袋的來源?!?p> 趙志誠又吸了一口煙才慢慢地說:“現(xiàn)在的刑警都沒經(jīng)歷過那些,他們都習慣了監(jiān)控探頭,動不動就看監(jiān)控,我承認,那玩意兒是好使,不管什么事兒拿監(jiān)控這么一看就能發(fā)現(xiàn)嫌疑人??涩F(xiàn)在這個案子就沒有監(jiān)控,那我們怎么辦?你說呢?”
盧志國雙眼發(fā)亮地看向趙志誠:“您的意思是像以前一樣辦案?”
趙志誠拍拍盧志國的肩說:“我們要充分相信群眾。以前我們破案不都靠得是兩條腿和一張嘴嗎?現(xiàn)在也一樣,我們加大走訪力度,擴大搜查范圍,還可以協(xié)調相關部門幫助,比如找垃圾處理場、環(huán)衛(wèi)部門幫助查找。我再給你調犬隊過來幫助你,我就不信那兇手還能憑空消失不成?!?p> “師傅,我……太感謝您了?!贝藭r盧志國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和趙隊一起辦案時的光景。
“謝什么,跟我還客氣。”趙志誠又拍拍他的肩膀:“還有,江奕的事兒你也不用有心理壓力,在那種情況下懷疑他很正常,相信他也能明白?,F(xiàn)在他有不在場證明,他的嫌疑暫時小了一些,但如果還有新的證據(jù)指向他,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有我給你撐腰呢,誰也不能目無法紀,犯罪就得有被處罰的覺悟?!?p> 盧志國有些激動地看著趙隊,趙志誠卻起身離開將時間留給盧志國,他相信盧志國一定能找到新的辦案思路。
另一方面,江奕在休息兩天后終于上班了。一支隊的刑警們沒精打采地坐在會議室里,江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怎么一個個都跟霜打了似的。打起精神來,這才哪到哪,配合調查是我們義務。孟哥的案子現(xiàn)在陷入僵局,恐怕接下來我們都可能要參與到最基礎的走訪工作中。振作點,孟哥還等著我們還他一個公道呢”。
馬濤悶聲說道:“你不是還有嫌疑嗎?怎么能參與走訪?”
眾人看看馬濤又都將目光轉向江奕,葉悠咽了咽口水,覺得要是自己肯定頂不住這么多注視。江奕笑著搖搖頭:“我這不是回來了嘛。白的黑不了,黑的也白不了。再說,即使不讓我去查,你們還可以去查呀。不管怎么樣,我們都要查到真兇。刑警被殺,這已經(jīng)不是我們隊的事兒了,這是咱們局的大事,無論如何都要把案子破了!”說著他話鋒一轉:“這不,林哥又回來了,咱們振作起來擰成一股繩就沒有辦不成的案子。”
大家將復雜的目光投向林平,眼神中夾雜著敬佩、驕傲、同情各種情緒。林平依舊戴著墨鏡用他特有的嗓音說道:“謝謝江隊,謝謝大家的信任。江隊說得對,這個時候我們要堅定信念,一定將兇手繩之以法。職責所在,縱有刀山火海,我輩必義不容辭,雖死不悔!”這些口號式的話語從林平口中說出,竟有意想不到的激勵作用,一時間一支隊的民警們士氣大漲。
葉悠偷瞄了江奕一眼,心里暗道江奕挺會鼓舞斗志的,可惜這也掩蓋不了他被懷疑的事實。這件事讓那些本就不服他的人有了借口,江奕的危機并沒有過去,雖然眼下他有了不在場證明,可那公用電話亭上的指紋,也實打實地指向他。
此時的江奕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根據(jù)規(guī)定他不可能再參與孟斌案的偵破。而且他還要處處小心,防止再出現(xiàn)對他不利的證據(jù)。為此他不僅將門鎖換新,還在家中安裝監(jiān)控探頭,就連汽車、摩托車都成為每日必需檢查的對象,更不用說辦公室和宿舍的柜子了,簡直是早錄像、晚拍照,全天候的防著。想到這里江奕暗自嘆氣,他這個警察當?shù)帽葍词诌€累,可即便是如此,他也沒想過放棄,反而更加發(fā)狠地想破案抓到兇手。
這幾天葉悠過得很煎熬,先是林平向她打聽那兩本檔案的事情,后是江奕約她單獨見面……。葉悠有些難受地蹲在離孟哥被害地不遠的路口,取出一大包紙錢,熟練地在地上畫個圈,將紙在圈中點燃。今天是孟哥的頭七,因為案子沒有破,孟哥的遺體還存放在法醫(yī)中心,所以葉悠便來到他被害的地方祭奠他。
“孟哥,我……對不起,我……沒能幫到您,我……您會不會怪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葉悠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下:“孟哥,我……我之前就是把警察當成混飯吃的職業(yè),我……覺得那些犧牲的人都很傻,他們……都不值得,他們……覺得自己很偉大,可是……對他們家人來說……真的……真的太痛苦了?!?p> 葉悠捂住嘴低聲地哭著,這是這么多年來她第一次真實地釋放自己的情緒?!拔腋赣H犧牲的那一天,我的生活就再也沒有了色彩,我不明白是什么……是什么讓他放棄年幼的我、年邁的奶奶和他愛著的妻子……。那些身披的榮譽真的比我們還重要嗎?他走了,是……是很光榮……也很偉大,可是自那天起,爸爸這個詞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誰又考慮過我的感受。媽媽因此自殺了,我也特別想問她,我不值得她留戀嗎?我就不值得她留戀嗎?我在她心里算什么?垃圾嗎?!”
王洛萌遠遠地看著葉悠痛哭的身影,早已淚流滿面,淚水滴在白色的百合花瓣上直墜花心……。半晌她轉頭對江奕和韓黎說:“我……過去看看,你們先回去吧。”
王洛萌來到葉悠身前時,葉悠已經(jīng)擦干了眼淚,只余眼睛還是紅紅的。葉悠抬頭看了王洛萌一眼,輕聲說道:“我家鄉(xiāng)的傳統(tǒng),都是這么祭奠故人。洛萌,你說他們一定能收到吧,我好希望他們能收到。有了這些‘錢’他們在下面應該不會過得很辛苦,至少不用再去干危險的工作……。”
王洛萌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她注意到葉悠用的是‘他們’,她知道她心里的不容易,語氣越發(fā)柔軟,“是的,他們一定能收到,一定能……”。
葉悠將最后的燒紙放進去,擺上果盤、點心,還倒了兩杯酒,嘴里碎碎念著,“孟哥,您年紀大了,可不能貪杯,等二七我還會來這里,錢不夠了就托夢告訴我,我燒給您”。
王洛萌將花放在旁邊,突然覺得這樣的葉悠很可愛,雖然有些迷信但很真實,很有煙火氣兒。葉悠站起身子,扶著王洛萌的肩膀直了直蹲麻的雙腿。王洛萌想要幫她捏捏腿,葉悠怪叫著躲開了,“別,千萬別,正麻著呢,你這一碰更難受了”。
王洛萌嗔怪道:“誰讓你蹲這么長時間的,趕快跟我回去吧,我開車了,帶你去吃好吃的?!?p> “真的?”葉悠睜大眼睛,“你真的開車了?太好了洛萌,你可真好,要不我還發(fā)愁怎么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