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聲,又是一個清晨。
宰予頂著黑眼圈按時從床上爬起,他雙目布滿血絲,昨天直到半夜他都在琢磨夫子說的話。
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夢見了那個神奇的圖書館。
宰予想找點樂子,排解一下郁悶的心情。
于是他開始在圖書館的文獻檢索系統(tǒng)里瘋狂的搜索自己,但卻很遺憾的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并沒有什么著作流傳于后世。
不過宰予雖然沒有找到自己的著作,但他費盡心思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在翻找了半天后,他終于從犄角旮旯里找到一個與他有關(guān)聯(lián)的作者。
雖然這個作者與他既不同名也不同姓,但好歹名字里帶個宰字。
沒錯,這作者叫太宰治。
寫了本書,挺出名,叫《人間失格》。
宰予當(dāng)時一琢磨,這個人姓太宰,那肯定是將相之后??!
因為在周禮中,太宰是一種與司徒、司馬、司寇等并列的高級官職,一般只有卿大夫才能擔(dān)任。
太宰負(fù)責(zé)建立和頒布國家的六種法典,并輔助君王統(tǒng)治天下各國,權(quán)利與職責(zé)相當(dāng)于后世的宰相。
宰予覺得,這種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人,寫的書應(yīng)該會有點水平。
于是,他就從頭開始閱讀了起來。
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作者竟然不是華夏子民,而是荒島上的蠻夷。
蠻夷也就蠻夷吧,如果書寫得好,宰予忍也就忍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讀完《人間失格》,不止沒有被治愈,反而被致郁了。
他的心靈受到了二次摧殘。
宰予一起床便連連嘆氣,就連早上起來吃黍米粥的時候,都覺得失去了進食的樂趣。
今天子貢還是老樣子,一大清早就跑到宰予家門口叫他一起上學(xué)。
可喊了半天,始終不見人回應(yīng)。
于是,子貢就自作主張的推開了宰予家的破門,結(jié)果一進門就看見宰予的苦瓜臉。
子貢瞪大著眼睛,他搞不清楚宰予又打算作什么妖。
“你怎么了這是?”
宰予吸溜一口米粥,嘆一口氣道。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p> “至于嗎?夫子說你兩句就崩潰了?以前你挨罵的時候,也沒見你心靈這么脆弱??!”
宰予唉聲嘆氣,站起身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餐具,一邊說道。
“這不是被夫子罵的事,我在思考人生的意義?”
“人生的意義?”
子貢皺眉尋思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
他湊到宰予身邊,說道:“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總是這樣下去不是?我老家有個妹妹,性格挺好的,也沒有尋到良配呢,要不我?guī)湍愦楹洗楹希俊?p> 宰予正準(zhǔn)備去洗碗,可聽到子貢這話,頓時感覺不對勁。
他猛地回頭瞪著子貢:“我思考人生,你給我介紹妹妹干什么?”
子貢咳嗽一聲,沖著宰予擠眉弄眼道:“大家都是男人,為什么思考人生,我還不清楚嗎?有的事啊,不能說的太透~”
宰予面無表情地放下碗,走進旁邊的柴房。
子貢正想詢問宰予去干什么,但還沒等他發(fā)問,就看見宰予拿著一根兩米來高的棍子回來了。
子貢被嚇了一跳:“子我,你干什么?”
宰予拿著棍子往地上一杵,冷笑一聲道。
“你有本事給我把之前那句話再復(fù)述一遍?!?p> “不說了不說了,剛才是我不對。我收回對您的一切不敬之詞。咱們?nèi)ド险n,相親的事情就當(dāng)我沒提過。”
子貢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連蹦帶跳的趕緊跑出了宰予家,生怕他拿著棍子攆上了。
兩人就這么胡鬧了半天,才終于出了家門,往學(xué)社的方向走去。
但還沒等走進學(xué)社,他們就感覺到今天學(xué)社附近的氣氛不對勁。
幾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在大街上依次排開,從學(xué)社外的石橋一直延伸到學(xué)社門前。
每一輛馬車都裝滿了貨物,其中的貨品也是五花八門,有的裝著上好的美酒,有的是成卷的綢緞,還有的是一些精美的漆器。
宰予見狀愣了半天:“夫子中雙色球了?這么多東西,得花多少錢?。 ?p> 子貢也沒去問宰予雙色球是什么,他已經(jīng)漸漸地對宰予口中時不時蹦出的奇妙詞匯習(xí)以為常了。
“你傻呀,這肯定不是夫子買的?!?p> “不是夫子,那是誰買的?”
子貢暗戳戳的指向?qū)W社門前,那里站著一個衣裝不俗、頭頂扎著兩個小角的童子。
“你看那個小孩兒,那一身衣服就不少錢了。這肯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孩子來找夫子拜師了。這些馬車上裝的,就是送給夫子束脩(拜師禮)。”
“束脩,這么多?”
宰予的眼睛都快驚掉了。
要知道,他當(dāng)年找夫子拜師的時候,也就是去郊外打了幾只野兔子,做了十條肉干意思一下。
誰能想到,這些正經(jīng)人家的拜師禮居然如此豐厚。
同樣是學(xué)生,宰予學(xué)費就交八百,人家交八萬,受到的卻是一樣的教育。
宰予忽然有種賺到的感覺。
正在他們說話之際,那童子已經(jīng)進門向夫子行完了拜師禮。
宰予和子貢跟了上去,發(fā)現(xiàn)學(xué)社里已經(jīng)坐滿了學(xué)生,而臺上的孔子身旁除了那位小童子外,竟然還站著一人,赫然是孟孫何忌。。
而孔子正笑呵呵地與這位新入學(xué)的小孩子交談著。
“行完拜師禮后,你從今往后,也是我的學(xué)生了?!?p> 小童子怯生生的點了點頭。
孟孫何忌見他不說話,無奈的開口道:“彘??!夫子和你說話呢,你怎么還不拜見夫子呢?”
小童子這才醒悟,他在父親的督促下,連忙向孔子行禮拜道:“學(xué)生孟孫彘,拜見夫子?!?p> 孔子和藹的笑著,沖他說道:“去吧,向你的師兄們介紹一下自己?!?p> 孟孫彘初時有些害怕,但在孔子的鼓勵下,他終于鼓足了勇氣,轉(zhuǎn)過身面對一眾同窗。
“我叫孟孫彘,眾位師兄不嫌棄的話,平時叫我子豚就好了。”
孔門弟子們聽到這話,紛紛笑了起來,他們此起彼伏的喊道。
“子豚,今后咱們就一起學(xué)習(xí)了?!?p> “有什么不懂得,都可以來問我。”
“我雖然長得兇,但人還是很謙和的,你不要害怕我啊?!?p> 宰予見狀,腦子有點發(fā)懵。
夫子怎么突然和孟孫何忌和好了,甚至還收了他的兒子做學(xué)生?
他糊里糊涂的坐到了座位上,趁著夫子和孟孫何忌交談的間隙,向身旁的顏回發(fā)問。
“子淵,這是怎么回事?”
顏回一邊捧著竹簡溫書,一邊壓低嗓音道:“昨天你離開之后,夫子去了一趟孟府。”
“?。俊痹子璨铧c驚得叫出聲來:“夫子去孟府干什么?”
顏回忽的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簡,說道:“夫子說過:德不孤,必有鄰。品德高尚的人是不會孤立的,一定會有志同道合的人與他相處。
你愿意為了子長和子羔犧牲自己的名聲,所以夫子也同樣愿意為了挽救你的名聲而犧牲自己。
與孟孫何忌和解,還收下他的孩子做學(xué)生,這就是夫子給予你的回答了。”
顏回正說著話,宰予忽然聽見杏壇之上,夫子與孟孫彘的交談聲。
夫子笑著問道:“你現(xiàn)在是我的學(xué)生了,你有什么問題想要問我的嗎?”
孟孫彘看了眼微笑的夫子,又看了眼嚴(yán)厲的父親,猶豫了半天,終于問道。
“我想問您,什么叫做孝呢?”
此話一出,在場的弟子哄堂大笑。
因為大家都記得,這個問題前不久宰予才問過夫子兩次,一次被夫子罵的抬不起腦袋,另一次則被夫子叫到屋內(nèi)單獨訓(xùn)話。
所以,這明明是孟孫彘問的問題,可大家卻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宰予。
“子我,這個問題,應(yīng)該讓你代替夫子來回答才對啊!”
“對??!畢竟你都問過夫子兩次了,記憶肯定深刻。”
宰予被同學(xué)們?nèi)⌒Φ挠行┎蛔栽?,不由惱怒的扭頭回嗆一眾同學(xué)。
“有什么好笑的?”
宰予郁悶的扭頭回來,卻發(fā)現(xiàn)居然就連夫子也在看著他。
這讓宰予不由一驚,還以為又要遭到訓(xùn)斥。
豈料夫子只是對著他微微點頭,隨后開口回道:“所謂孝啊,就是做父母的一心為兒女的疾病擔(dān)憂??!”
宰予渾身一震,忽的慚愧的低下了腦袋。
他嘆了口氣,與孟孫彘一起行禮拜謝道:“學(xué)生受教了?!?
役智
那時他還年輕,不知道讀者的推薦票早已在暗中貼好了標(biāo)價。 ——節(jié)選自《宰予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