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 深山虎蹤

　　胡沖這才前往鄱陽山中，將那十余只久已養(yǎng)在家中的獵犬帶出來，練習(xí)圍山打獵的技能。

　　三名少年各自選擇一條神駿的獵犬，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全端的獵犬全身黑毛，油亮如緞，稱作“哮天”；胡沖獵犬花紋交錯，黑白相間，黑如炭，白如雪，稱為“花豹”；周處則選了一只大黃犬，身高腿長，一身黃毛油光滑亮，雙眼之間有一簇黑毛，十分顯眼，倒似多了一只眼睛，周處呼它為“二郎神”。

　　三人帶著獵犬，呼喝跳躍，日日奔跑追逐，嘻嘻哈哈，甚覺好玩。多日練習(xí)后，竟然也能令行禁止，婉轉(zhuǎn)如意，人與狗相處十分相得。

　　全端則教軍中工匠將那強(qiáng)弓硬弩反復(fù)錘煉，達(dá)到各人的臂力標(biāo)準(zhǔn)。眾人又開始練習(xí)射擊獵殺之術(shù)。但有不懂疑難之處便向周太守或胡煩督手下箭手請教。如此，又練習(xí)了十余日。

　　三人箭法大進(jìn)。胡沖為最，百步穿楊，箭無虛發(fā)；全端次之，十中八九；而周處射擊之技最差，往往十中七八。周處卻不以為意，自覺一支亢龍锏使得凌厲，便可敵那千軍萬馬。兄弟三人自覺進(jìn)步非凡，一時間覺得天下英雄都不在眼下，更何況山中區(qū)區(qū)一只吊睛白額大蟲？

　　這一日，三人買來一些活雞活鴨活羊，裝在籠中，便要運(yùn)進(jìn)山來。

　　全端道：“此次入山殺虎，途路不熟，應(yīng)當(dāng)向周太守借一個向?qū)?，順便預(yù)作稟報，以免太守知情后生氣?！?p>　　胡沖連忙擺手：“如若讓太守或是我父親知曉此事，只怕就去不成了。何況有了獵犬，哪會找不著老虎？不可稟報，不可稟報。”

　　周處也道：“萬不可報與老官兒們知道。我等三人立志為民除害，建立世間不朽的功業(yè)，豈可讓別個搶了我們的功勞？我們準(zhǔn)備如此充分，焉有不成功之理？全大哥，莫非是你害怕了？”

　　全端道：“不稟報便罷。我怕甚么？”

　　周處道：“既然如此，現(xiàn)在便收拾一下，即刻行動。”

　　三個人便各自回去撒謊說要郊游射獵，少則一兩日，多則三五日便回。準(zhǔn)備了一些食物，各帶一名小廝周安、全忠、胡良，往南山而來。

　　遠(yuǎn)眺南山，蔚然深秀，草木茂盛。正是山靈水秀之地，卻因山上有大蟲頻出，傷害人畜無數(shù)，居住附近的村民漸漸遷徙，逐漸稀落，竟至如今人煙全無。

　　周處一眾自鄱陽郡出發(fā)已經(jīng)行有半日，早已口干舌燥，便尋一株古柳之下，吃些酒肉。眾人都知道今日上山，意在打虎，吃得小心，酒并不敢多喝。

　　周處卻并不管它，牛肉吃得二斤，酒卻喝得十余碗。

　　周安忙來勸道：“小爺，留些酒來，以待慶功時好喝?！?p>　　周處已有三分酒意，雙目一瞪：“小安子，你怕小爺我喝酒后打不得虎？嘿，你可知道我是在虎窩里長大的？區(qū)區(qū)幾只老虎算得什么？”

　　全端見他酒有些喝多了，便也來相勸：“子隱，我們方才到了山腳，尚未入山，酒喝多了不方便走路！”

　　周處只是不聽：“我們騎馬走路，又關(guān)喝酒甚事？酒不喝好，哪有氣力走路？”

　　胡沖拉住全端道：“且讓他喝，別管他！有我們兄弟在此，再兇的老虎也只是紙糊的。我們這一月中武藝大進(jìn)，怕它甚么？”

　　胡沖口中說得大氣，心底里卻也有些不安。

　　飯罷，眾人整頓入山。但見山林森郁，古木寂寂，時聞鳥鳴，一派安祥靜謐，哪里像有老虎的樣子？眾人弓箭上弦，屏息凝氣，沿途細(xì)心搜索，擔(dān)心老虎隨時出現(xiàn)。

　　可笑眾人走了半天卻連一只野兔也沒見著。周處則毫不在意與胡沖不時說笑幾句。小廝胡良提醒道：“周爺、胡爺，小聲一些。驚動了老虎可了不得?！?p>　　周處不聽他說話也就罷了，聽完之后反而縱聲大笑起來，還放出幾只雞鴨山羊，一邊追趕得那些雞鴨亂飛亂跳，在山林中奔跑，聲音響徹山林。

　　周安、全忠、胡良頓時驚得面如土色。周處笑道：“小良子、小安子、小忠子，你們說老虎要是不肯出來，咱們怎么打？咱們既然找不到它，不妨便來個引虎出洞，讓它們來找我們。你們說，是也不是？放心，有你們家少爺和我在，保你們安全。哈哈?！?p>　　一邊說，一邊和胡沖催促那幾只獵犬聞聞嗅嗅，尋找虎蹤。

　　豈知三人直至晚間，竟然未見虎蹤，只是略打得一些鳥雀野兔之類。幾人只能搭起帳篷，依著一片山崖野炊宿營。夜半三更，偶有風(fēng)吹草動，幾只獵犬便吠叫幾聲，依舊未見虎蹤。

　　幾個人安然而眠，直到日照高林，山光花影滿目，眾人方才醒來。全端率先走出帳篷，歡聲叫道：“好美的山色。此來山中，打不到虎，權(quán)當(dāng)游覽也罷！”

　　胡周二人亦相視而笑：“這等山林，何來大蟲？連野兔山雀也難得一見。想是世人以訛傳訛，果然是三人成虎呀！”

　　說笑歸說笑，幾個人心中均感到疑惑，南山為何沒有老虎，山下明明有數(shù)十條人命。難道這些老虎集體遷徙而去？

　　眾人又經(jīng)過一日搜尋，依舊一無所獲。到得第三日早晨，他們確信山間無虎，于是便都放松了精神，兩兩結(jié)對在山中捕捉一些小獸，以饗肚腹。

　　漸漸幾個走散開來，周處手牽“二郎神”凈挑那荒僻之處行走，隨著一道山脊?jié)u行漸高，山勢變得陡峭異常。這里已不知是甚么山，周處從來沒走到這么遠(yuǎn)，也叫不起名字。

　　“二郎神”忽然伏地，鼻孔亂嗅，口中嗚嗚有聲。周處蹲下身一看，草叢之下血漬殷殷，心頭不禁一喜，暗道：莫非果有老虎在此捕食？這可是個大好機(jī)會。貪功心切，也不知會胡沖全端等人，一提狗繩，那“二郎神”抬頭向前奔去，不時聞聞嗅嗅。

　　行走三四里地，“二郎神”突然“汪汪汪”向一叢林木狂叫，一邊伏下身軀，全身篩糠也似的抖動，目光中充滿驚怖，聲音也漸漸變成“嗚嗚”地低吼。

　　周處凝目望去，卻見一只小牛犢般大小的小虎正在撕咬著一只小山羊。那只小山羊軟綿綿一動不動，顯然已經(jīng)斷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