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站在窗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
星空中，沒有了白晝，沒有了黑夜。
就和現(xiàn)代的辦公大樓似的，可以24小時亮著燈，不眠不休。
也可以幾天幾夜不開燈，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外面是刮風(fēng)，還是下雨，都和樓里的人沒啥關(guān)系，看不見，聽不到。
人老了，總是喜歡懷念過去。
星空，看起來，真的很美，繁星點點，星云片片。
“美麗的外表里面，藏著的往往是致命的危險。”
老人指著艦艇外的星空，對哀破說。
“人老了，就不喜歡冒險，也不敢冒險了?！?p> 老人小小的啜了口營養(yǎng)凍，嘶——，凍得牙疼。
他還是喜歡炒上幾個熱氣騰騰的小菜，就著清香的米飯，美美的吃上一頓。
艦艇上是沒有這個條件了。
“只有初生的牛犢不怕冒險，你知道為什么嗎？”
“老人經(jīng)歷的事情多了，膽子變小了？”
“是責(zé)任，是肩上扛的擔(dān)子。初生的牛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p> “而老人不行，老人就是寧愿自己挨餓，也要想盡辦法讓家人吃飽。老人就是寧愿死，也要拼盡全力讓家人活下去?！?p> 星空中的旅行，枯燥而無味。
就和坐高鐵似的，除開前面一小段時間的情緒波動，剩下的是無盡的熬時間和半睡半醒的瞌睡。
和年青人的嗜睡相反，老人睡得很少。
可能是知道剩下的時日無多，更加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老人望著星空艦隊前進的方向，不知道是離新的生命星球更近了，還是更遠了。
甚至連有沒有新的生命星球，都沒有人知道。
整整五億年，一代人接一代人，探索出來的，都是失敗的路。
沒有人知道，成功的路，該往哪里走。
只知道，通向失敗的路。
可是，就連失敗的路，都不是那么的肯定。
九十九步都是失敗的路，也許，再往前走一步，就能看到新的生命星球。
可是當(dāng)你再往前走一步，再往前走九十九步，還是在失敗的路上走，你是否還要再往前走一步，一條道走到黑？
這是一個未知的游戲。
這是一個抹黑的游戲。
路，走對了，找到新的生命星球，獲得了新生，種族得到了延續(xù)。
路，走錯了，生命到此結(jié)束，種族湮滅在浩瀚的星空中。
無邊無際的星空，別人看到的是美麗，是璀璨。
老人看到的是煎熬，是焦慮，是新生與絕種的艱難抉擇。
“需要點兒運氣?！崩先苏f。
“會有好運氣的?！卑普f。
“好運來了，隊長?！标爢T說。
“怎么，考的全會，蒙的全對，你通過考試?yán)玻俊崩先诵χf。
“不是說這個，隊長，”隊員靦腆的笑了笑，臉上充滿了興奮，“我們找到新的生命星球了?！?p> “什么？”老人激動地抓住隊員的肩膀，連手中的營養(yǎng)凍掉了都沒發(fā)覺。
“隊長，新的生命星球，找到了?！标爢T高聲喊道。
“太好了，太好了，真的好運來了，好運來了……”老人高興得淚流滿面，等這個消息，等得太久了。
歡樂的氣氛，充滿了整個星空艦隊。
“在哪里？我是說新的生命星球?！憋@然老人的情緒還沒有平復(fù)下來。
“在乾北方向?！标爢T打開新探明的星空圖，指著一個蔚藍的星球，重重地敲了幾下，“就在這?！?p> “我們的星空艦隊現(xiàn)在在這兒，前面不遠的地方，剛好有個蟲洞。我們可以從這個蟲洞穿越過去，直達新的生命星球?！?p> “這個蟲洞有多長？”老人問。
“1.8千米?！?p> “安全嗎？”
“我們連續(xù)發(fā)射了三顆心感衛(wèi)星穿過蟲洞，三顆心感衛(wèi)星都順利通過了蟲洞，也是這三顆心感衛(wèi)星，發(fā)現(xiàn)了新的生命星球?！?p> “做得好，馬上派出第一小隊，穿過蟲洞，對新的生命星球進行全方位的探查。”
“是。”隊員開始去安排任務(wù)了。
可是，沒過一會兒，隊員又回來了。
“隊長，檢測到一場宇宙風(fēng)暴正在向我們襲來?！?p> “風(fēng)暴大嗎？”
“足夠?qū)⑽覀兊男强张炾牃绲羯先f次?！?p> “離我們還有多遠？我們能夠避開嗎？”
“離我們有半個時辰的距離，風(fēng)暴的范圍很廣，我們無法避開?！?p> 老人拉開星空地圖，看了好一會兒，說：“通知星空艦隊，全體進入蟲洞?！?p> “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p> “你還有別的方法嗎？”
隊員搖了搖頭說：“沒有。”
“那這就是目前最好的方法，去辦吧?！?p> “是?！?p> “等等?！?p> 隊員剛要離開，老人說道。
“第一小分隊進入蟲洞了嗎？”
“還沒有，正在準(zhǔn)備中?！?p> “讓第一小分隊抓緊，盡快進入蟲洞?！?p> “是?！?p> 隊員離開發(fā)布任務(wù)去了。
隔了一會兒，隊員又慌慌張張地跑回來了。
“隊長，蟲洞在閃爍，很不穩(wěn)定?！?p> “什么？”
老人大吃一驚，在這緊要關(guān)頭，最不能出問題的蟲洞，出問題了。
他打開全息投影。
果然如隊員所說，蟲洞就像老舊的燈泡，時亮?xí)r暗。
“我就知道，每當(dāng)看到希望的時候，接踵而至的，就是毀滅性的打擊?！?p> 老人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久久地沒有說一句話。
他知道，這時候的選擇，決定了生與死。
選擇對了，涅槃重生，在新的生命星球上，過上幸福的日子。
選擇錯了，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一切的一切，化為烏有，煙消云散。
氣氛，仿佛凝固了。
呼吸，仿佛凍僵了。
時間，仿佛停止了。
老人艱難地開口說道，他說得很慢，仿佛每一個字都是一筆一畫雕刻出來似的。
“通知星空艦隊，全體進入蟲洞?！?p> 說完，老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連坐都坐不穩(wěn)似的，仿佛已經(jīng)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態(tài)。
老人心里明白，如果選擇是錯的，他將是帶著生命星球走向毀滅的千古罪人。
可是，老人有得選擇嗎？
宇宙風(fēng)暴正在逼近。
蟲洞正在閃爍。
老人唯一的選擇，就是沒得選擇。
“需要點運氣?！崩先苏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