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菜過五味,酒卻沒上。
過了許久,城主馮治才和一名老先生出現(xiàn)在宴客廳門口,老先生并未入內(nèi)上席,提著藥箱于門口躬身告辭,馮治拱手相送。
要不是昨夜見過那位老先生,知道他姓孫,確實是位醫(yī)者,白無絕還以為馮治找了個舊疾復(fù)發(fā)的名頭,故意冷落眾人呢。
送走孫老先生,馮治邁過門檻,邊行上主位,邊朝兩邊笑臉致歉:“對不住,對不住,老毛病犯了,不甚中用了,怠慢貴客,還請見諒。”
他從中走過,一身藥味兒。
“爹?!瘪T淥迎上去,攙父入座。
“父親?!瘪T濯亦迎道。
“坐,坐,都坐?!瘪T治擺擺手,“不必管我,你們兄弟倆替我招待好貴客便是,咦?怎么還沒上酒?”
一落座,馮治便發(fā)現(xiàn)案上無酒,笑臉不禁一僵。
“爹,等您呢?!瘪T淥道。
“胡鬧!等我作甚!貴客重要,快快上酒!”馮治叱責(zé)一聲,轉(zhuǎn)向眾人道,“犬子禮數(shù)不周,對不住,對不住啊!”
易叔珩口中一手遮天的城主,怎地總在不停道歉?難道這就是德高望重?白無絕奇怪地想。
酒很快上桌。
一聞味兒,便知是沁冰燒,這酒乃歸心館特有,需求量大的話且需提前訂購,倒是用來招待貴客的好酒。
“兒啊,今夜的刑妖勇士怎么沒請入府?你是不是只顧待客,忘了禮賢下士?”馮治看了又看,覺得少點什么。
“爹,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敢忘?”馮淥指向白無絕道,“喏,今夜刑妖,勇士只有一位,就是天字號當(dāng)家白無絕……的護衛(wèi)白玄王上?!?p> “白玄?”馮治看過去,四個黑袍子,除了白無絕容貌驚人之外,另外三個全都兜帽壓額面具遮臉,誰是白玄?
墨千痕朝上拱了拱手。
這么說,就是他了?馮治多看他兩眼,轉(zhuǎn)向穩(wěn)重的馮濯,問:“今夜刑妖,除了兩位妖將,是不是還有斷山妖王?”
馮濯答:“是?!?p> “真被白玄王上殺了?”馮治又問。
馮濯道:“是?!?p> “全是白玄王上殺的?”馮治再問。
馮濯:“是?!?p> “哎爹,我說話你怎么總不信?干嘛什么都問大哥嘛。”馮淥不依地道。
馮治沒理他,得到確定答案后,他復(fù)又看向剛才朝他拱手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繞到桌前,屈膝行禮:“多謝白玄王上勇武刑妖,這斷山,曾隨禍征妖帝血洗我平獄城,此番你可為我們報了血海深仇了,恩人在上,受我一拜?!?p> 墨千痕坐著未起,只是側(cè)了側(cè)身。
馮淥扶起老爹:“您何須如此?白玄王上正義凜然,刑妖不問恩仇,您這樣,倒顯得他存心名利了,再說了,他出手,是為了他主子,又不是為了給平獄城報仇?!?p> “是,是,是,白玄王上莫怪,我只是聽到斷山隕亡,祭于刑妖場上,內(nèi)心感慨激動……對不住,對不住……”馮治邊嘮叨著,邊坐回去。
“爹,我們每個人都很激動,白玄王上今夜奉上的三場表演戰(zhàn),將來定能成為一樁美談?!瘪T淥笑道。
馮治:“表演戰(zhàn)?”
“本來我們是邀請白當(dāng)家上場,好讓眾人開開眼的,誰知她正好身體不適,便由她的護衛(wèi)白玄王上代勞了,您不知道,這三場表演戰(zhàn)實在……”馮淥說的眉飛色舞口沫四濺,大有擼起袖子開始說書的架勢。
馮治卻一聲大喝:“你住口!”
“爹?”馮淥被吼的一愣。
“白當(dāng)家持帖而來,是貴客,是上賓,刑妖之后你要好好伺候進府里,斟酒奉茶,片刻不得輕慢!你倒好,叫她打什么表演戰(zhàn)?你一個小小城主之子,誰給你的膽子去侮辱一位王上?”馮治氣不打一處來,剛剛孫老先生治過來的舊疾,好像又要復(fù)發(fā),渾身顫抖的厲害。
“爹!爹!我錯了,您別生氣!”馮淥忙道。
“父親息怒?!瘪T濯亦道。
白無絕和墨千痕相視一眼,馮治后半截話倒無關(guān)緊要,主要是前半截,那意思是,持帖而來,無須刑妖,也能進府入宴?
好嘛!白出力了??!
“白當(dāng)家,白玄王上,實在對不住,都怪老朽教子無方,得罪之處,萬望海涵,萬望海涵啊?!瘪T治又站了起來,誠心道歉。
“其實……”穆錦微笑插口,“白玄王上的表演戰(zhàn),令人震撼,他不僅階位卓絕,身法和掌法亦是臻于化境,眾武者觀之,深深折服,備有感悟,將來說不定又會悟出一些將位、王位來,如此一看,今夜刑妖,收獲頗豐不是?”
馮淥連連點頭:“沒錯,沒錯。”
“你住口!”馮治仍對他疾言厲色。
“城主教訓(xùn)兒子,我等外人本不該妄言,但現(xiàn)在這場合,客人在,勇士在,城主是不是暫息雷霆之怒,稍后再發(fā)呢?”穆錦言辭得當(dāng)?shù)氐馈?p> 馮治狠瞪馮淥,卻也沒再訓(xùn)他,深吸口氣,對眾人道:“各位見笑了,此事我一定嚴(yán)厲處置,定給白當(dāng)家和白玄王上一個滿意的交代。”
白無絕沒說什么。
墨千痕也不搭話。
這使得馮治以為兩人真的內(nèi)心有氣,于是又給了逆子兩記眼刀,方道:“好了,濯兒,去給客人斟酒?!?p> 馮濯照做。
“容我先向勇士敬上一杯,再給各位互相介紹。”馮治朝墨千痕舉杯。
墨千痕看了看白無絕。
后者點了個頭。
墨千痕這才執(zhí)杯。
“白玄王上階位絕俗,竟能忠心侍一人為主,品格高尚,義氣深重,此番刑妖亦是神功蓋世,可敬可佩,請?!瘪T治先干了。
墨千痕也滴酒未剩。
馮治哈哈一笑,示意馮濯滿酒。
“這一杯,敬四位貴客?!瘪T治對眾道,“方才大家都打過照面了,不知互相認(rèn)識了沒有?這位是胡大督領(lǐng),身份不便外揚,我就不多介紹了,現(xiàn)今他正下榻我府?!?p> 雖說不多介紹,可一個大督領(lǐng)的職銜,已然泄露不少。
“這位呢,是望月寶閣的穆錦閣主,我兒馮濯的未婚妻,受邀來府里小住?!瘪T治逆時針介紹過去。
未婚妻?白無絕終于想通了,馮濯之所以插手暗殺行動,原來是有這么一層親密關(guān)系啊。
而馮治此言,簡直把穆錦最后一點偽裝撕了個粉碎。
她就是女殺手,無疑了。
能讓馮濯顧不得遮臉就去支援女殺手,除了未婚夫妻這層關(guān)系,還真沒有別的借口。
時至今日,穆錦也不怕敗露,淺淺微笑,儀態(tài)大方地對在座之人挨個點了個頭,算作正式認(rèn)識。
只是與白無絕目光相對時,笑意愈發(fā)濃郁了些。
這是挑釁!白無絕立刻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