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蜈藤,總歸不是陰蜈散,白無絕一不入腹,二不見血,再加上元力護體,算不上什么威脅。
主要還是高的問題。
白無絕內(nèi)心發(fā)苦。
但她好歹是白氏大宗當代家主,在當巽眼里,又有強者光環(huán),實在不好臨時怯場,而這時若再繞到山前去,太過費時費力了。
看圖上標注,山前在東南,此地是西北,就算當巽撒開四條腿跑,沒有兩三個時辰是跑不過去的。
屆時日當正中,皇家獵場,必有守軍,她想悄無聲息來,悄無聲息走,怕是不能了。
事關(guān)左少邦的忠義聲譽,她怎敢膽大妄為?
這個時候,她只好捏出了從東湛回來時,沈令云給她的御風(fēng)丹,連碧森林中她和何田田服了兩粒,而剩下的這一粒,她曾經(jīng)非常想要將之給扔了。
還好沒扔。白無絕服下御風(fēng)丹。
下一刻,她就把眼睛一閉,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
當巽瞧著納悶,腦子里方生出點猜想,白無絕便身輕如燕,嗖地竄到了半空。
她不想浪費工夫和元力在攀爬峭壁上,御風(fēng)丹是最好的選擇。
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死便死了。
她咬牙,閉目,在感受到耳畔風(fēng)動之時,強迫自己放松,穩(wěn)定身軀,以適應(yīng)浮掠虛踏。
還好這次她有了準備,御風(fēng)升空之前就先閉了眼,所以避免了驟然眩暈和惡心。
可只要一想到自己此刻在非常高的半空,而腳下是不著力的深淵,她就背脊發(fā)寒,渾身打顫,仿佛一不留神就會摔跌下去,然后一直落,一直落,永遠落不到底,永遠處在失重難受的煎熬之中。
她非常清楚,這是心理問題,但卻無法克服。
“二小姐?二小姐?”這時傳來當巽壓低嗓子的呼喚。
想來他知道此地閑雜勿近,攀崖登頂?shù)男袕揭膊凰愎饷髡螅M管四下無人,還是做賊心虛了些。
得他喚醒,白無絕將眼睛瞇開一條縫,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凌于峭壁不知多久,急忙定了定神,一個截空術(shù),借力一踏,落上崖頂。
“二小姐你沒事吧?”當巽捏著嗓子問。
“沒事,且等著?!卑谉o絕故作淡定地道,然后暴殄天物地將體內(nèi)御風(fēng)丹的藥效給化去了。
腳踩大地,她心里才踏實。
易叔珩給的圖極為精準,站在崖頂,便瞧見半山腰上有座宮殿般的建筑,想必那便是獵宮了。
只是想要下到山腰處,卻不怎么好走,以白無絕的實力,早就發(fā)覺一些妖氣異動了。
而除了峭壁斷崖爬滿陰蜈藤之外,這崖頂山峰乃至各處各道,都有數(shù)不清的陰蜈藤交纏生長,對于妖族來說,可謂生死攸關(guān),而對于人,也并不友好。
妖氣成團糾結(jié),想來他們都不傻,一群一群居于陰蜈藤較少的安全地帶。
歸心館老板龐承文曾言,這里的妖族戰(zhàn)俘,都被戴上了印跡晶環(huán),他們受契印約束,無法殺傷人命,也能被一眼識別,用來供武者歷練,再加上致命陰蜈藤圈禁,他們其實活的并無尊嚴。
這也叫白無絕更加擔(dān)心師兄。
因為叫妖族失去尊嚴,置他們于此等地步的正是蕩北公左少邦,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焉能給他好果子吃?
更何況,左少邦還封禁著功力,漫說保護夏桐皇后歷練一年了,就連他自己,能在此活過一年都是奇跡。
白無絕只能寄望于師兄常年征戰(zhàn)的依仗不僅僅是武力,可身臨其境之后,心里還是一急,正要下山。
“誰?誰在那兒?”
突地,一道人聲。
在這冷風(fēng)蕭肅,滿山危機之處,顯得很是尖利恐怖。
白無絕覺得自己汗毛都豎了起來。
細碎腳步隨之邁動,一步,一步,慢慢吞吞,猶如鬼魅。
最后停在了白無絕跟前。
這不禁令她越發(fā)毛骨悚然,因為她確確實實感受出身前站了個人,眼睛卻半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她腦子里魔幻地想,難道這是個隱形人?
“你是人嗎?”對方問。
白無絕:“……”
沒有等到回答,那聲音沉了沉:“退后,離開,否則別怪老娘對你不客氣!”
這聲音……
“我命令你,馬上離開!”
“母后?”白無絕試量著開口。
待她覺察稱呼上不合適的時候,對方一激動,陡地顯出身形來——就像面前有一塊與四周景致完美融合的幕布,突然間被人扯開了一般,露出一身曳地白裙的夏桐。
這位北骨皇后還是那么單薄,以白綾覆眼。
“絕兒!”夏桐聽力驚人,一聲母后就斷定了白無絕的身份,她顯露身形,顫抖的手撫在了白無絕臉上,“孩子,你怎么來了?”
“我……”
“母后瞧瞧,瘦了呦,是不是痕兒欺負你?”
夏桐自然是不能用眼睛瞧的,而是用雙手不斷摩挲著白無絕的臉,然后是她的肩頭,臂膀,最后將她擁在懷里。
明明夏桐略矮半頭,但被夏桐抱著,白無絕就有種自己變成了小孩子的感覺。可能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母親,她對這種感覺毫無招架之力。
“皇后殿下,你在與誰交談?快回來,小心有詐!”仍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夏桐卻松開白無絕,扭頭道:“蕩北公莫慌,是我家絕兒,你家?guī)熋脕砹税?!?p> “誰?小絕?”與夏桐出現(xiàn)時一樣,眼前一晃,左少邦高大偉岸的身軀也顯露出來。
這時,白無絕瞧清了,怪不得她會被夏桐攔下,原來再往前幾步,就是一道陣勢結(jié)界。
怎么忘了!師兄是蕩北公啊,領(lǐng)軍布陣,亦是臻于化境,想當初天作之禮里面的千雷陣還是師兄破的呢。
所謂關(guān)心則亂,這會兒見了人,看到他就算封禁武力,也有本事自保,白無絕算是真正放下心來了。
“師兄,你還好嗎?”她語聲亦有顫抖。
“小絕!真的是你啊!”左少邦冷硬的臉瞬間融化了,猶如幾百年不曾相見似的,驚喜若狂地一把抱住她。
白無絕也環(huán)住了師兄后背。
哪知,左少邦身軀卻猛一僵,但他很快忍住,只管緊緊抱著親人。
“師兄?你受傷了?”白無絕感覺有異,尤其鼻間里,盡是從左少邦身上傳來的濃濃血氣味兒。
“小絕,你怎么來了?”左少邦轉(zhuǎn)移話題,退開一步,與夏桐同問。
“我在平獄城落腳,順道來看看師兄?!卑谉o絕隨意答道,眸光如電,劃過他渾身上下。
“平獄城?”左少邦生于此長與此,北骨的每一塊土地都在他腦子里,他立刻想到平獄城和獵宮之間的微妙聯(lián)系。
師妹啊師妹,你哪里是順道?你分明是特意。
白無絕此地?zé)o銀三百兩地道:“天字號需要擴建,經(jīng)高人指點,選中了平獄城……不說這個了,師兄,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什么天字號,什么來看我,你沒見到田田公主嗎?她沒告訴你,不要回北骨嗎?是她沒有傳達我的話,還是我的話,你打算一次也不聽!”左少邦又板起了臉,嚴厲訓(xùn)道。
“師兄的話,何田田可是奉為圭臬,一字不差地傳給我了?!卑谉o絕急忙替何田田澄清。
“這么說,田田公主沒事?謝天謝地,蕩北公你不用擔(dān)心她了,也不用自責(zé)把那么艱難的任務(wù)交給她了?!毕耐呐圆逖缘?。
“也不是完全沒事……”白無絕將何家的事言簡意賅講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