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黎明破曉時分,被朝陽染作金黃的地平線一樣,昏灰模糊的天地被一道透亮的白線分割成了上下兩段。
白線推遠,經(jīng)過了攜卷著巨浪的蕭永俊。
蕭永俊漆黑的鎧甲上泛起了一道白線,而隨著這道白線的出現(xiàn),蕭永俊的身體居然如同兩塊積木一般斷成了上下兩節(jié),墜在了地上。
蕭永俊身后的巨浪本就因為失去控制而變得狂躁了,再被經(jīng)過的白線分割,終于維持不住原本的狀態(tài)直接爆炸開來。
“轟!轟!”
兩聲爆炸。
白線并沒有維持太久,在將巨浪分割成兩段之后就消散了。
沖蕩的氣流伴著狂暴的靈氣,卷起了地上的零碎,漫天飛揚。
許久,那些被沖飛的殘骸碎片才像雨點一般落回地上,噼里啪啦,亂七八糟。
我佇立于爆炸之中,任憑氣流沖蕩,碎片砸落。
魂力一直鎖定著,直到蕭永俊一分為二,再被爆炸轟得連渣都沒剩下,徹底沒了氣息。
死的有點太干脆了。
一般的靈氣分身死亡消散時都會對本體多多少少產(chǎn)生點影響。
蕭永俊這陰陽分身之法我不太懂,也不知道分身消散對本體的影響有多少。可無論如何,這樣一具七星神級的分身沒了,再怎么的也得讓他心疼好一陣子。
所以,即便垂死掙扎不成,他也應該有什么逃遁保命的后手。
可事實卻是蕭永俊這具分身的確就這么消散了。
那么便只有一種可能:
此刻蕭永俊本體的處境恐怕也算不上好,不然也不至于選擇讓這么一具已經(jīng)達到七星神級的分身就這樣被擊毀了。
雖然不知道是誰現(xiàn)在正在跟蕭永俊本體動手,但,便宜他了。
我撣了撣身上被爆炸沖擊而沾上的泥塵,環(huán)視了一圈。
只有地上破碎殘渣中還能找出些房屋瓦礫的蹤影。
蕭永俊靈氣爆炸的位置差不多位于蘭青城中央,一路蕩平了無數(shù)房屋建筑。
蘭青城堅守了無數(shù)個春秋冬夏的巍巍城墻也沒能經(jīng)受住靈氣爆炸的沖擊力,傾倒折斷。
唯一仍然值得慶幸的是,城墻只是斷裂傾覆,并沒有被沖擊化作塵瓦。
涼州人在,城墻還在,蘭青城便在。
回拒妖城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
城墻上每個火炬相隔不過五米,在夜風中整齊劃一地舞蹈著。搖曳的火光下,是一個又一個忙碌的身影:
為了讓為數(shù)不多的馬匹保存體力,拒妖城中青壯年不惜親自拉著滿載著石塊的馬車,運往各個被妖族損壞的城墻。將衣甲脫下系在腰間的士卒們,將滿車的石塊卸下,然后和調(diào)和攪拌完畢的泥漿一起搬運上城墻。
我一進城,趙延便迎了上來。
“王上,早些時分的時候有個自稱是蘭青城城主的人......”
我一擺手,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問道。
“馬文越人呢?”
“北城門瞭望臺?!?p> 趙延回復道,并立即轉(zhuǎn)身為我?guī)贰?p> 也不知道是不是蕭永俊先前幾道靈技施展后的殘留,我總覺得拒妖城的北面比拒妖城其余的地方都要濕潤的多。
馬文越坐在瞭望臺的頂部,眺望著北方,又或許不是。
我沒有刻意隱藏我的到來,所以馬文越應當是知道我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身后的。
我沒說話,他也沉默著。
馬文越慢悠悠地抬起了右手指向東北方向,然后又緩緩指向東面,最后指向東南,停滯,手又緩緩落了下去。
“蘭青城,涼州城,雷城?!?p> “以往這里是可以清除看到那些城池城墻上的守夜火炬的?!?p> 我也緩緩地望了一圈。
一片漆黑。
“涼州完了?!?p> 馬文越咬著牙,哽咽著說出了他過去覺得“大逆不道”的四個字。
“蕭永俊死了。”
“可是涼州完了!”
馬文越猛地起身沖到我的身前,用額頭頂著我的額頭,嘶吼著。
他吼得太大勁了,嘴里有股子血腥味。在旁邊火光的掩映下,我看到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珠,被淚水包裹著,但淚水只是晃動著,并不落下。
“是你們凌峰國完了?!?p> 我輕輕一推,馬文越便一個踉蹌栽倒在地上。但他并不站起來,甚至干脆躺了下去。
“涼州如今已經(jīng)歸我大華了。既然是我大華的疆域,它就不會完。”
“馬文越,我現(xiàn)在任命你為大華涼州第一任州主?!?p> 馬文越只是瞥了我一眼,依舊賴在地上,不為所動。
“凌峰國當初怎么建立的,你忘了么?”
“涼州同時與妖族和魔族的領地接壤,土地貧瘠資源缺乏,是人族十二州中最易攻難守的地方。是無論西元還是北秦都不愿接手的地方。因為對他們來說,涼州永遠只能是累贅?!?p> “妖族魔族壓境,而西元北秦卻作壁上觀。你太太爺爺,當時一個志愿小隊中的一個小卒,縱橫捭闔,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抵御了妖族和魔族的入侵,并建立凌峰國。而那時候的涼州,也不過一個蘭青城和幾個小村落?!?p> “身處絕境卻不絕意志,最終否極泰來。如今的境況遠沒有當初的匱困,而他的后代卻只會唉聲嘆氣?”
馬文越坐起了身子,氣息沉重。
但我的話還沒完,見他坐起來了,我正好上前一步,俯視著他。
“你,配姓馬么?”
“??!”
馬文越怒喝一聲,那桿大戟瞬間落入手中。他坐著舞動大戟,一招橫掃向我砸來。
我一步不退,直接單手握住了他的大戟。被我接住的大戟扭曲著,力量回彈,將馬文越從地上彈了起來。馬文越一個后空翻泄去反彈的力道,穩(wěn)穩(wěn)地立住,然后立即拱手抱拳。
“啟稟王上,申時三刻拒妖城接收蘭青城逃亡老弱婦孺一萬三千有余。蘭青城城主賀青山為了將百姓全部及時安全送入拒妖城中,不顧身上重傷,最終力竭身亡!”
“他是個好城主,你要記得他?!?p> ......
這是一個喧鬧的夜晚。
但所有人并沒有因此表現(xiàn)出疲憊。
所有人都知道,妖族仍然虎視眈眈。
涼州拒妖城,萬里一孤城。
沒有支援,也沒有補給。
就像當初那樣。
現(xiàn)在所有人都想知道那第一任凌峰國國主是如何同時抵御妖族和魔族入侵的。
沒人記得,他們只記得有這么一個傳說。
......
“王上,城中糧草總有用盡的那一天,如此固守不出,我們恐怕是耗不過外面的那些蠢蠢欲動的畜牲的啊!”
“末將有一計:開城門,誘敵來攻,我們再將其圍殺。這樣不僅可以削弱妖族大軍戰(zhàn)力,被我們擊殺的妖族又可以作為糧食補充,一舉兩得啊!”
“不可。妖族雖然大多靈智未開,但也沒蠢到這種地步。再者,若是妖族選擇將計就計,舉全軍之力全力攻城,又該如何?”
“王上一人可殺七星神級而毫無損耗,難不成還殺不盡被困的妖族?”
“的確王上一人戰(zhàn)力無雙,可城中百姓呢?城中百姓若是死盡了,我們守城還有什么意義?”
我坐在西城門的瞭望臺上,極目遠眺。
飛沙走石,獸影憧憧。
身后的馬文越和趙延已經(jīng)爭吵了一個上午了。
一個要主動攻擊,一個固守不出。
其實兩邊都有道理:
固守不出,糧草遲早用盡,必死。主動出擊,但妖族大軍數(shù)量實在太多,兩軍對壘,基本沒有勝算。
我雖然有蕩平大軍的能耐,但若是被調(diào)虎離山,那可真是前功盡棄,得不償失。
荊州,豫州和徐州所有可以調(diào)用的軍隊已經(jīng)全部來到了這里,糧草也只有隨軍的那部分。
其實若是有糧草補給,那堅守不出完全沒問題。
但冀州到底還沒進入華的版圖,蘇雨馨若是頻繁幫我運送輜重補給,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大大增加,而那時候,就可能不僅僅是沒有補給了。
進退兩難。
也就在我頭疼的時候,通訊器突然響了。
“哥,荊州天洛城出現(xiàn)僵尸了?!?p> “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有好些人被咬了?!?p> “為了防止那些人出來繼續(xù)咬人感染,我已經(jīng)吩咐龍妍封鎖天洛城了,不讓里面的任何人出來?!?p> “常箐姐可以解毒,但是效率不高......”
星辰的語速有點快,而我此時又對涼州的事正頭疼,所以星辰都已經(jīng)說完了好幾句了,我才剛剛從他說的第一句中回過神。
“等等等等!等會!那什么,什么講師,什么咬人?講師為什么要咬人?”
我這么一問,星辰也一下子沉默了,似是醞釀了許久,才回復我。
“僵硬的尸體,僵尸,但是會咬人吸血,有尸毒,被咬傷抓傷的人都會感染尸毒變成僵尸?!?p> “常箐姐可以解毒,但只能救那些體內(nèi)尸毒還沒擴散的,療程也要兩三天才能把尸毒清理干凈?!?p> 星辰語速慢了許多,我聽得明明白白,當即回復說道。
“那些尸毒擴散的直接殺掉就好了,如果控制有難度,那就干脆全部殺干凈。哦對了,這講,僵尸,能再死一次么?”
“可以燒死?!?p> “那需要我做什么?”
“對付源頭?!?p> “但那個家伙估計不怕火。我可以想辦法把它關起來,但需要你去控制住它?!?p> “沒問題。”
我站起了身。
趙延和馬文越見我站起了身,立即來到了我的面前,單膝跪地,拱手抱拳。
“趙延聽令。”
“在!”
“協(xié)助馬文越?!?p> 趙延抬頭看了我一眼,但也沒多猶豫。
“末將領命!”
“馬文越聽命!”
“在!”
“死守涼州!”
“末將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