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決定性證據(jù)

　　跑車緩慢跟在上野英孝身后，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或許是知道家中的“困境”已然度過，這位昨天被母親稱為傷心過度的小兒子，此刻正和幾個不良少年勾肩搭背，還瘋狂對女生吹口哨。

　　唐真從一開始就懷疑是英孝動的手。

　　那通奇怪的報警電話像是故意讓警方“抓現(xiàn)行”，只是沒想到警視廳的行動力如此之慢。

　　一般案件進(jìn)展到這里，側(cè)寫師的任務(wù)就結(jié)束了。

　　可沒想到身邊的肖晶晶兩眼冒火，小手緊握車門拉手，就差要下車給上野英孝來幾拳。

　　【這女人正義感也太強(qiáng)了點?？磥怼芭奈荨钡馁澲鷳?yīng)該是妥了?！?p>　　少年心中已有計較，小聲寬慰道：“冷靜，深呼吸。被我盯上的人，就沒有能脫身的?！?p>　　唐真的自信確實很容易給人安全感。肖晶晶完全沒有意識到，潛移默化間，兩人已經(jīng)開始慢慢建立起同伴的信任。

　　……

　　警視廳。

　　古田幸太郎只睡了兩個小時，精神很是萎靡。

　　桌上擺放著唐真的側(cè)寫，以及早上找到的黑色垃圾袋。

　　“不幸太郎”本來就生了個大頭，現(xiàn)在更感覺自己腦袋就要爆炸。

　　原本這種案件，有兇器、有指紋、有作案動機(jī)、還是一個無人關(guān)心的流浪漢，根本就不需要偵查就能將三浦良樹送入監(jiān)獄。

　　可這個討厭的華國人，側(cè)寫上居然寫了兩個不同的犯罪推測。

　　【上野伸平，長期對妻子使用家庭暴力。近期受到暗金公司脅迫，臨近最后期限，為套取保費計劃謀殺妻子未遂?！?p>　　【上野英孝，從童年開始受到父親影響，是非對錯的認(rèn)識扭曲，已經(jīng)開始通過施暴來滿足自身欲望。推測其發(fā)現(xiàn)父親謀殺意圖后，以救母為由，唆使和幫助姐姐上野奈美自殺?！?p>　　【上野英孝具有潛在的反社會人格，今后惡性犯罪的概率較大，亟需進(jìn)行心理治療和疏導(dǎo)?！?p>　　警方根據(jù)側(cè)寫，很快傳訊了上野伸平和上野英孝，但兩人均堅決否認(rèn)罪行。上野愛子也閃爍其詞，不愿供述丈夫的家暴行為。

　　同時，警視廳派出幾隊人馬，分別前往橋洞附近、上野伸平的家、上野英孝的高中等地進(jìn)行搜索，紛紛一無所獲。

　　古田真是傻了眼，除了家庭暴力外，其他兩個罪名都找不到確切證據(jù)。

　　先說謀殺未遂那一項。僅靠繩子、繃帶等遺棄的垃圾，如何來定罪？那真是純純的推測。

　　再說那個自殺教唆罪和自殺幫助罪。由于江戶自殺率居高不下，才特別設(shè)立了這兩個特殊罪名。但那小子憑什么斷定，上野英孝到過現(xiàn)場？

　　已經(jīng)好幾次了。他的側(cè)寫都是極其不合常理，就像大腦里能模擬出罪犯的思維方式一般。

　　如今唯一一個突破點是，犯罪現(xiàn)場采集到一個新鮮鞋印。

　　這個鞋印和上野英孝的鞋碼、身高都能匹配，增大了他的定罪可能性。

　　肖晶晶下午有一臺手術(shù)，唐真回到“暖心屋”后就關(guān)上手機(jī)補(bǔ)覺，直到下午兩點才神清氣爽的醒來。

　　打開手機(jī)，全都是古田幸太郎打來的未接電話，還短信威脅說：如果不在半小時內(nèi)趕到警視廳，就要向高層控告他。

　　【搞毛線呢？我只是個側(cè)寫師，每給一個犯罪側(cè)寫就拿一筆小錢。又不負(fù)責(zé)審訊犯人?！?p>　　唐真將手機(jī)扔到沙發(fā)上，慢慢悠悠吃完午飯，才再次來到警視廳。

　　古田幸太郎今天已經(jīng)喝下第三杯咖啡，確實十分敬業(yè)。

　　“疑犯只能再被拘留20小時，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惫盘锏穆曇艉苁巧硢?。

　　“20小時？給我20分鐘就夠了。之前的審訊記錄呢？拿給我看看?！?p>　　唐真帥氣脫下外套，很自然的接過某位女警員遞來的咖啡，看起來深受異性的歡迎。

　　審訊記錄平淡無奇，全都是直來直往的問話。少年已經(jīng)能想象到古田在審訊室里，拍著桌子，怒吼恐嚇的畫面。

　　“古田警部，今天不會有人舉報我吧？我可是幫你破案，別說我違規(guī)審訊犯人?！?p>　　古田幸太郎咽了口氣，回道：“都說華人謙虛低調(diào)，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給你提個醒，植木警視壓力很大。高層對他重用一個華國人非常不滿，你自求多福吧?！?p>　　唐真知道“不幸太郎”就喜歡嘴硬，只是笑笑便不再搭理他，反而要求首先詢問上野愛子。

　　小小的訊問室內(nèi)，少年再次見到了這位可憐的母親。

　　今日的上野愛子相比昨天更加憔悴，雙眼無神，低頭不語。

　　“愛子女士，我們?nèi)A國有一句名言叫做‘四十不惑’。在您這個年紀(jì)，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p>　　唐真能夠看出，上野愛子仍舊有強(qiáng)烈的輕生念頭?；蛟S這位母親是想料理好女兒的后世，再隨她一起去吧。

　　見愛子不答話，少年繼續(xù)說道：“您的丈夫有非常強(qiáng)的控制欲。他總是把你關(guān)在家里，不讓你接觸社會，讓你覺得自己失去了獨立生存的能力，從而不斷懷疑、否定自己。”

　　“這是典型的精神控制方法。但我認(rèn)為，你可以依靠自己更好地活著。”

　　“我在中華街認(rèn)識一個餐廳老板娘，她那里正好缺服務(wù)員。包吃包住，待遇還不錯，考不考慮嘗試開啟新的生活？”

　　“如果您還在擔(dān)心暗金的問題。正好我接受了一個委托，一定會讓您免除這筆債務(wù)?！?p>　　寥寥幾句話像是春天的微風(fēng)，溫暖著愛子的心田。

　　她沒想到，這個少年進(jìn)來后，一句案情都沒有問，反而關(guān)心起自己灰暗的未來。

　　“我可以嗎？”愛子問道。

　　“沒問題的。那家店的華人員工都很友善，不會有人刻意欺負(fù)你?！碧普嫘Φ馈?p>　　“英孝還是太小了?！睈圩余哉Z。

　　“您不會希望他以后真的成為殺人兇手。‘自殺幫助罪’最高刑期是七年，我會讓警視廳每個月都安排心理醫(yī)生為他治療?！碧普鎳L試逐漸讓愛子接受事實。

　　古田幸太郎在訊問室外，看著監(jiān)控屏幕若有所思。

　　而他的背后，警視植木剛不停拍手叫好。

　　“都學(xué)著點，他在用共情的方法，得到上野愛子的認(rèn)可?！?p>　　“人如果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容易說出堅守的秘密?！?p>　　屏幕里的上野愛子表情糾結(jié)，右手指有被針扎破的痕跡，此刻緊緊抓著自己的棉衣，欲言又止。

　　壓垮駱駝還缺最后一根稻草。

　　唐真眼見時機(jī)成熟，準(zhǔn)備一舉攻破她的心理防線。

　　“奈美留有遺書吧？英孝知道你們不會完全信他，一定讓奈美留下了遺書?！?p>　　“你們昨晚出門后，被英孝叫回家里。半個小時的時間，應(yīng)該是一起看了遺書?！?p>　　“女兒最后留下的東西，你不會把它扔掉的。”

　　“所以……你把遺書縫在了貼身衣物的內(nèi)側(cè)！”

　　上野愛子臉色驚訝無比，原本捏著衣服的右手連忙放空，不知該放到何處。

　　少年起身，雙手合十說道：“愛子女士，請相信我。您的兒子還有救，他應(yīng)該接受應(yīng)有的懲罰。”

　　話音剛落，兩位女警員就推門而入，顯然是要對上野愛子進(jìn)行搜身。

　　愛子直到最后都沒有答話，只是默默對著唐真點了點頭，似乎是找到了希望和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