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渭水沙洲至太安王府,百余里路,可程辛未明明不會武功,還背著一個人,卻也只用了三個小時。
午飯,是在太安的江淮王府吃的。
看著餐桌上因?yàn)闋帄Z一道菜都要打起來的程辛未和曹千城,南宮律默默地離開了,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療傷去了。
這兩人實(shí)在是太過詭異,明明都是菜雞,可是百余里路三個小時跑完就罷了,還沒有表現(xiàn)得怎么勞累。
“曹兄,你果然是個變態(tài)!”
看著曹千城死死捂著一盤子美食,程辛未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他有天石在身,等同開掛,百里路只是等閑。
可眼前這孫賊又憑什么!
憑什么跑完這么長的路還能壓制他,最后把美食搶到手!
曹千城翻了個白眼,一口差點(diǎn)把盤子咬碎,口齒不清回了句:“二逼!”
憑什么?
憑老子十二年江湖流浪,整整走了三十萬里路!憑熟能生巧!
一頓飯吃的很快,對于很久沒有吃過這么精致的食物的兩人來說,也就不到一刻鐘就捂著肚子躺在了椅子上。
直到遠(yuǎn)處傳來陣陣呼喊,是江淮大隊到來,兩人才終于緩了過來,各自離開了膳堂。
只是程辛未去了王府后花園,曹千城卻離開了太安。
沒人知道他要去哪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此行太安,不過是報答程辛未在他快餓死時候所給的一飯之恩,如今恩情報完,自當(dāng)離去。
江淮王府后花園,程辛未找到了正在涼亭療傷的南宮律。
見程辛未一人來,南宮律輕聲笑問:“那小子呢?”
“走了?!?p> “小傻子看起來很不開心?”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程辛未坐到了一邊,罵到:“就是蠢得離譜!”
“以他那本事投身江湖,三天餓九頓,卻百死不悔,簡直就是離離原上譜!”
說罷,便看著涼亭頂部靜默發(fā)呆。
時間過去的很快,江淮六百余人在沈從文的指揮下已經(jīng)在王府中盡數(shù)安置,青衣那個丫頭也因?yàn)橐粓鰣龃髴?zhàn)心神疲憊,不知跑到哪里休息去了。
而在王府后院,一個老太監(jiān)卻緩緩而來。
“殿下?!?p> “呦,是刁公公???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看著老太監(jiān),程辛未身子都沒動一下。
刁十歲,現(xiàn)宮中執(zhí)筆大太監(jiān),武道一品修為。
但那又怎樣,程辛未懶得不想動,自然就不動。
刁十歲躬身施禮,之后開口道:“陛下到了。”
“奧?!?p> 程辛未還沒動。
看著程辛未的樣子,刁十歲眼皮跳了跳,也沒說什么,躬身離去。
不多時,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獨(dú)自走進(jìn)了王府的后花園。
康皇程丹書!
程家的基因是不錯的,哪怕程丹書如今已經(jīng)很是蒼老,卻依舊能隱約看到往昔的俊郎。
走到?jīng)鐾?,撇了一眼癱坐在那里的程辛未,程丹書也沒有指責(zé)什么,只是坐到了一邊。
“怎么,在生氣?”
“大伯做事兒不地道,還不讓人生悶氣咯?”
“其實(shí),這事兒和朕關(guān)系不大,你信嗎?”
“也就是說大伯你一推五六九,白羊公死在我面前也沒想到咯?”
程丹書的話,程辛未一個字都不信!
眼前這個老頭是個有雄心壯志的皇帝,一心想結(jié)束這春秋四百年亂戰(zhàn)。
這倒是沒什么,畢竟春秋之前是有先秦、武漢、文周三朝兩千年大一統(tǒng)的,每個皇帝,甚至是每個百姓,都希望有朝一日天下重歸一統(tǒng),這是大勢所趨。
可問題是這個世界有武俠,讓原本只需要軍隊彼此攻伐的戰(zhàn)爭變得撲朔迷離。
幾個月前,程辛未終于將天石融合,不在癡傻,江淮郡中、江淮王府大擺流水宴,太安也派人前去祝賀。
只是當(dāng)天晚上,帶隊祝賀的那位翰林學(xué)士白羊公,便將程辛未偷偷擒住,帶到了淮山之上。
“殿下莫怕,臣,只是有些話想同殿下說說。”
“行,你說。”
“今天下春末秋始,百國化為十四國,我大康獨(dú)占天下三分半,當(dāng)大一統(tǒng)也!”
“然后呢?”程辛未定定的看著白羊公。
白羊公眼神之中都是一種向往的情愫:“然而我大康一統(tǒng),最大的敵人不是諸余十三國,而是那天下江湖?!?p> “江湖因春秋動亂而興起,天下一統(tǒng),為百姓生計,江湖必將被清算,是故必然要阻止我大康一統(tǒng)步伐!”
“于是當(dāng)務(wù)之急,我大康該先鎮(zhèn)江湖!”
“再然后呢?”程辛未冷笑。
關(guān)老子屁事!
老子只想當(dāng)一個紈绔子弟好不好!
白羊公換上了笑容,繼續(xù)道:“如今江湖勢力與各地藩王、衙門不清不楚,臣請殿下入京!”
“年前臣提議予藩王推恩令,然最大阻力來于各地藩王世子,推恩令下,他們是最大的利益受損者,且大多都有實(shí)權(quán)與親軍,若處理不好,大康則亂?!?p> “殿下入京,則可廣邀天下藩王世子同入京,時,推恩令則行!”
“推恩令行,江湖便斷一臂,各地衙門則受威懾,不得不與江湖斷開往來?!?p> “如此,朝廷有力,大康則定,天下一統(tǒng)!”
“臣以死諫!”
“望殿下入京~”
莫名其妙的被帶到淮山,莫名其妙的一場諫言,莫名其妙的白羊公死在自己面前。
程辛未知道,這是自己那個皇帝大伯逼著自己答應(yīng)。
若是不答應(yīng),下一次只怕就會有人直接不顧他的選擇而將他偷偷抓到太安。
至于自己的老爹江淮王,在一邊是兄長一邊是兒子的情況下,十拿九穩(wěn)會選擇看戲,反正自己兄長又不是要?dú)⒆约簝鹤?,問題不大。
涼亭之中,程辛未突然有種錘一頓眼前這個老混蛋的沖動。
不過畢竟是自己大伯,不能打。
于是深吸一口氣,把頭扭到了一邊:“算了,不說這事兒,說說接下來您打算怎么辦吧,我是不愿意弄這些政治心機(jī)的?!?p> “這些白羊公倒已經(jīng)布置好了,你只需要玩耍就好了,等需要你的時候朕自然會通知你。而且過些時日朕要六十大壽了,你別忘了準(zhǔn)備壽禮?!?p> 程丹書大手摸了摸自家侄兒的腦袋,笑了起來:“和你爹一模一樣,每次被我欺負(fù)時候都是腦袋一撇,然后心里卻分外關(guān)心?!?p> “有你們父子兩,我大康未來百年興盛便是無疑。”
程辛未扒拉開了那只大手。
自己好歹也十六歲了,一群人動不動就喜歡摸自己腦袋,一個個明顯有毛病。
“真是,陰魂不散!”
這句話是罵白羊公的。
若是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是誰,程辛未幾乎想都不用想,直接就會給出‘白羊公’這三個字。
因?yàn)檫@貨,自己紈绔生活一去不復(fù)返。
因?yàn)檫@貨,自己如今成為了江湖的眼中釘肉中刺。
雖然推恩令的信息只有幾個人知道,甚是保密,可是江湖勢力又不是傻子。
他這位江淮世子剛剛開慧就入京,必然是帶著某種目的,而這種目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是針對江湖所為。
程丹青當(dāng)年馬踏江湖的事兒,大家可是歷歷在目。
那時候程丹青不就是突然從江淮入京,才有了縱馬踏江湖嗎?
如今又來,自然不可不防。
而最好的選擇,便是殺了自己。
“得嘞,臭小子不歡迎朕,朕也就回宮了?!?p> “對了,朕給你帶來了一些個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你要是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送人吧?!?p> 看著眼前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侄子,程丹書心中已然安定。
侄子終究和自己一條心,這便夠了。
于是也不再說什么其他,起身就直接離去。
看著程丹書走的瀟灑,程辛未卻一臉不開心,一邊的南宮律到是笑了起來。
玉手摸在了程辛未頭頂。
“小傻子看樣子是被算計了呢,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那位以前從未聽過名字的白羊公到底何方神圣,竟然死了之后還能讓皇帝如此信任。”
拍開了那只玉手,程辛未解釋道:“縱橫家傳人。”
“難怪。”
先秦百家,兩千年前的江湖,涌現(xiàn)了無數(shù)圣人,可謂大世。
不過那時的江湖以富強(qiáng)天下為己任,為公。
如今的江湖蠅營狗茍,為私。
“卻不知道這位縱橫家傳人留了什么后手?”
“估摸著就是威逼利誘了,說不定我爹都有參與。”
想到那個一言不合就自殺于自己面前的混蛋,程辛未明顯興致不高。
看著不遠(yuǎn)處那簇開的花朵,突然就悠悠嘆道:“已經(jīng)五月多了啊!”
三月從江淮起身,今日方到,只感覺心神俱疲。
“先生好好養(yǎng)傷,我先回屋休息去了。”
“恩。”
兩人分別,程辛未朝著花園外走去。
只是門口時候,卻被錦衣衛(wèi)隊副統(tǒng)領(lǐng)旬哥兒擋住了去路。
“世子爺,九公主送來了請?zhí)?,邀您五日后去宴江樓玩耍?!?p> “奧?!?p> 隨手收起請?zhí)?,程辛未也沒多說什么,看著不遠(yuǎn)處自己的房間,目光充滿了堅定。
“老子要睡他三天三夜,誰也別想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