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家庭往事
顏奕和陳晨沒有直接回各自的房間，而是上了宿舍樓的天臺。
“我爸爸是一個很溫柔、很善良的人。跟你一樣。”
“…”我溫柔善良？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給她這樣的錯覺，顏奕陷入了沉思。
“他是做嗩吶哨片的，這是一門說不上很偉大，但是代表了咱們國家文化傳承的藝術?？墒蔷拖裎野职纸洺Ｕf的那樣，藝術是美好的，但是也很容易沒有價值。不是說藝術本身沒有價值，而是這一行業(yè)，撐的撐死，餓的餓死。我爸爸不是算餓死的，但也是因為沒錢，才留不住媽媽，才會生病了也沒錢醫(yī)治。”
顏奕想到，自己至少在藝術的路上沒有遭遇過命運的不公，實在是一種幸運。
陳晨像是自言自語般，也沒想要顏奕說什么安慰自己的話，只是在尋找一個發(fā)泄口，只要能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話說出來，“癌癥，從發(fā)現(xiàn)、治療到離開不到半年的時間，我爸爸就沒了，家里稀薄的積蓄也花完了。我的爸爸離世之后沒多久，我的媽媽就改嫁了。
那時候我的叔叔嬸嬸們，周圍的親戚們都說其實在她改嫁之前，她就已經…拋棄我們兩個出軌了。但是我不信，即使她在爸爸住院期間一次都沒來探望，舉辦喪禮她沒來，我的去處她也完全沒有表露過關心，我還是…傻傻的不信。
我鼓起勇氣去找她，只想能再見見她，想讓她再抱抱我，我不想成為一個沒有了爸爸有沒有媽媽的孩子?！?p> 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小蝌蚪大概不是在找的途中被抓、被吃，就是找到媽媽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長大了吧。
不用聽，顏奕也幾乎能猜中結局。
天下沒有一個母親會輕易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但是如果已經下了狠心拋棄了，也很難再會回頭了。
“我找到她了，但是她已經是別的小孩的媽媽了?！?p> 陳晨說到這里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卻恍若未覺。
顏奕從口袋里拿出紙巾遞給她，但她也只是接過握在手中沒有擦淚。
顏奕想到安德魯說過在別人哭泣的時候，遞上紙巾可能是出自你的憐憫，也可能是因為你覺得眼淚是軟弱的，而她應該堅強。
顏奕收起紙巾，她不想擦去眼淚，大概是故事還沒有結束。
“她懷孕了，她不想再見到我，不想讓我打擾到她現(xiàn)在幸福的生活。我不想接受但是也不會違背她的意愿的。”
“你…那時候多大？”
“八歲?！?p> 顏奕想，比自己小多了，好歹自己過了十幾年平靜的生活。不止平靜，甚至算得上是十分幸福的生活。
“唔...后來呢？你一直就沒有見過你的媽媽嗎？”
“見過了，最近她想要找我的二叔拿回撫養(yǎng)權。哦，我變成孤兒之后，一直住在我的二叔家里，生活也算還能過得去吧?！?p> “是突然的嗎？要回你的撫養(yǎng)權？”
“嗯，”陳晨繼續(xù)自己的話，“本來我二叔家里就不算太富裕，大學之前，是義務教育，只要花一點吃穿用度的錢也還好。但是我今年考了大學，大學的學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還要算上零零散散的生活費，我不好意思再讓他們花錢?！?p> 顏奕聽出她好像不愿意再談她的母親為什么會突然想要回撫養(yǎng)權，便也轉了話題。
“你二叔家里還有其他孩子？”
“嗯，一個哥哥，還有一個比我小的妹妹?！?p> “這就是你來參加節(jié)目的目的嗎？賺錢？”
“嗯。只要進入決賽就能拿到五萬元的獎金，而且幸運的話，可能連工作都不用愁了?！?p> 顏奕笑笑，跟自己當初剛去國外時的想法一樣，想盡一切辦法賺錢養(yǎng)活自己。
雖然現(xiàn)在聽起來她的十年，用短短十分鐘的講述就概括了，但是個中苦楚、心酸大概是很難被旁人切聲體會到的吧。
至少像經歷完全不同的旺豆大概率不能理解。
或者八年前的顏奕也完全不會理解。
顏奕想不出安慰她的話，只能鼓勵道：“以后好好做，我們一起加油進入決賽。多賺點錢?！?p> 剛好一陣風吹過。
夏天夜晚的風，暖暖的，撫過人的臉上，像是一只溫暖的大手，擦去了陳晨臉上的淚水。
她轉過頭看著顏奕笑了起來。
“怎么了？”顏奕莫名，自己沒有說錯吧？
“好的，隊長?！?p> 陳晨深吸一口氣，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把藏在心里這么年多，一直被自己避諱提起的話題，就這么在一個還不算太熟悉的隊友面前說了出來。
也許是顏奕身上體現(xiàn)出的十足的分寸感，她能甘心安心的做一位聆聽者，不會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就對別人的事情打破沙鍋問到底。
也許是顏奕表現(xiàn)出來的神秘感，似乎她的心底也藏著什么不易被說出口的秘密。
顏奕的手機鈴聲響起，陳晨很識趣地表示自己先走了。
鈴聲響了一會兒，顏奕沒有立刻接起，昨天晚上分開之后，幾天白天，兩人都默契地沒有聯(lián)系彼此，而是給了對方一些空間和時間。
鈴聲停了兩秒，正當顏奕想要打回去的時候，又響了起來。
這次她沒有再猶豫，幾乎響起的同時就接了起來。
“還在練習嗎？”
“沒有，回宿舍了?！?p> 沈徹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看了眼對面的李子木。他正在跟章一打電話，是章一說顏奕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宿舍的。
他不聲不響離開了房間，找了一個空的錄音室，才繼續(xù)說道，“今天是在排練嗎？”
“嗯，新加入了一個隊員，剛才跟她聊了聊。”
沈徹送了肩膀，靠在沙發(fā)上，“聊了什么？”
“家庭、親情、成長?！?p> “看來你很有收獲?！?p> “嗯?！鳖佫忍ь^看著天空，“沈徹，天上有好多星星?！?p> 沈徹下意識跟著她的話抬起了頭，只看見一盞慘白的頂燈。
“你們在天臺聊天？這么浪漫啊?！?p> “我記得你以前告訴我，天臺的風能帶走一切，傷心、失意、落魄，不管你是誰、你的身份地位如何，她都會一視同仁包容你的?！?p> “包容你了嗎？”
顏奕想了想，自己在國外也經常跑到天臺去，大概也有很多負面情緒被風帶走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