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年,南越
戚少妤有幾年沒有到過琉璃城了,她還記得那里的風(fēng)景,記得城外的路。越靠近琉璃城,過往的回憶就越來越清晰。她記得她隨父親初到琉璃的時候,一切都是新奇的,她會偷偷獨自在琉璃城中閑逛,會一個人去城外看瀑布,她想起那里的竹林,想起瀑布的水聲混著竹林里隱約的笛聲,想起第一次策馬的興奮。算來,在琉璃的那幾個月,竟是她目前最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慕容杉熱情地接待了戚少妤。慕容杉和戚少妤的年紀(jì)差不多,一張娃娃臉讓他看上去還小了幾歲。戚少妤的父親戚瑞豐曾幫助琉璃修建了水壩,從此避免多年的水患,也因此琉璃成了南越的屬國。
戚少妤也不客氣,直接說了她的來意,畢竟她不是來敘舊的。
慕容杉立馬答應(yīng)了戚少妤的請求,他當(dāng)著戚少妤的面吩咐下去立刻準(zhǔn)備糧草,盡快隨戚少妤一起送往賽城。
戚少妤聽到這句話,心里卻還是有懸空的感覺。她想去現(xiàn)場跟著進(jìn)度,又覺得這么做不合適,只好忍住不說。
慕容杉是個健談的人,從過去的交情到南北兩國的形勢,從琉璃的風(fēng)景到氣候的變化,他總能找到話題聊。
他為戚少妤安排了宴席,席上還有幾個貴族子弟作陪,戚少妤對其中兩個有印象,有一個倒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那個人話不多,斯文有禮,但是從席位上來看算是上賓,慕容杉只介紹他姓李。其他人也不主動和他談話,但是說到什么都會去看看他,像是在請示,又像是在等待,戚少妤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話題不斷被慕容杉引到南越的戰(zhàn)備情況,盡管戚少妤多次表示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可還是會在幾句之后又繞回來。戚少妤禮貌地應(yīng)對著,眼光也一直關(guān)注著那個不認(rèn)識的人。
姓李,頗有身份,南越的戰(zhàn)備情況,戚少妤的心忽的涼了下來,但她還是打起精神說“賽城現(xiàn)在雖然糧草被燒,但是南越君主也已經(jīng)有所安排,一邊派我前來,一邊派人調(diào)集糧草與兵力,相信在我回去的時候,國內(nèi)的糧草和援軍也快了?!?p> “南越皇帝一向周到,我們也算是同一代的人。當(dāng)初他登基,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都處理得宜,確實令人佩服。”慕容杉說。
“只是為了一個小小的天養(yǎng)國,就派出青甲將軍,還要調(diào)集國內(nèi)的戰(zhàn)備,這是否值得呢?”那個姓李的人說話了。
“南越向來同周邊各國交好,各國之間同氣連枝,一榮俱榮,唇齒相依?!逼萆冁フf。
“若天下女子都如魏夫人這般識大體,會免去很多麻煩。魏將軍真是好福氣?!毙绽畹娜苏f。
“李大人夸獎了。我也只是復(fù)述陛下的話,陛下有心同各國邦交永固,我們做子民的也就是聽從陛下的指示而已,不管是天養(yǎng)還是琉璃,只要有需要,南越臣民定會相幫助力?!逼萆冁フf。
“慕容城主,魏夫人這話你可聽清楚了?”姓李的人說,語氣傲慢。
“聽清楚了,南越的好意,琉璃銘記于心?!蹦饺萆颊f。
戚少妤越來越覺得不妙。
“你可知魏夫人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姓李的人說。
“李大人,李姓是大姓,但貴族不多,不知李大人具體是哪一支?”戚少妤直接問。
“魏夫人不止識大體,更是聰慧?!毙绽畹娜祟D了頓,“在下李乾?!?p> 戚少妤的心徹底涼了。
魏丘原并不知道琉璃發(fā)生了什么,他沒有等到戚少妤帶著糧草回來,卻等到李乾帶著琉璃的軍隊以及戚少妤逼近東城。
西城是西北聯(lián)軍,東城是李乾與琉璃,賽城竟成了腹背受敵。
慕容杉和李乾分別自水路和陸路來到賽城東門外。
李乾命人架起一座高臺,把戚少妤五花大綁在高臺之上,臺下是大量的木柴。
魏丘原得到消息的時候渾身止不住地發(fā)抖,因為憤怒也因為害怕。但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他快速在沙盤上推演東西兩邊的形勢,李乾和慕容杉兵力較少,論手段不及李曳和齊無忌,若他前往西城抵擋琉璃,李曳與齊無忌兩人若對天養(yǎng)發(fā)難,天養(yǎng)定守不住,東城剩余的兵力也極有可能落下風(fēng),不僅天養(yǎng)難保,賽城也極可能失守,兵力定會受損。
他果斷下令副將蕭漢堂率兵負(fù)責(zé)西城,無論如何守住西城門,他自己坐鎮(zhèn)東城,緊盯天養(yǎng)情勢。
李乾見西城門上沒有魏丘原,心中惱怒至極,覺得自己堂堂一個太子受到了輕視,面子上下不來,他命人在戚少妤腳下的木臺上澆上火油。
慕容杉來到他身邊,見他盛怒的樣子,又看到那一桶桶火油,心中有絲不忍。他本意不想為難戚少妤,當(dāng)年戚瑞豐協(xié)助琉璃建了水壩,不過是南越怕洪水影響了賽城和其他幾個屬地,但他還是感激的,只是這多年來琉璃受制于南越,于他失了祖宗的臉面。自新紀(jì)以來,琉璃就是獨立國家,自他接手后,琉璃就成了屬國,他一直想再次獨立,又忌憚南越的勢力,直到李乾向他拋出橄欖枝,許他將來的領(lǐng)地和獨立。他并不相信李乾,但他還是痛快地答應(yīng)了,他看中的是北武二皇子李曳。李乾身邊有李曳的人,那個人向他傳達(dá)了李曳的條件,只要琉璃與李乾聯(lián)手逼圍西城,成功了就是幫了北武,失敗了就借南越之手重創(chuàng)李乾,對李曳來說,無論慕容杉成敗,都是他李曳的盟友,于慕容杉沒有壞處。
蕭漢堂和戚少妤認(rèn)識多年,他在城樓上遠(yuǎn)遠(yuǎn)看到被綁的戚少妤,已是憤恨不已,又看到對方軍隊有點火之勢,他心中怒火隨著嘴里的臟活噴薄而出,身為一國太子,竟然用一個女人做籌碼。
蕭漢堂想到如果兩方交戰(zhàn),勢必會傷到戚少妤,他沒有兩全的法子,想派人回去請示魏丘原,但魏丘原的話先一步傳來“一切以南越安危為重”。
蕭漢堂攥緊了拳頭,只好下定決心。
“將軍夫人,屬下蕭漢堂得罪了!”他向著戚少妤的方向大喊。
“給我打,把他們打回去!”他下令。
南越的軍隊沖向李乾的軍隊。
慕容杉見此,也下令琉璃軍自水路向西城發(fā)起攻勢。
李乾見南越軍隊絲毫不顧戚少妤,心中又是一陣惱怒。以戚少妤威脅南越,旁人看來是失了臉面,于他而言,戰(zhàn)場之上沒有上下策之分,只有戰(zhàn)術(shù)是否有效,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他失策了。
“點火!我就不信魏丘原不來。一把不夠就兩把,給我把火燒起來!”李乾大喝。
慕容杉此時倒是替戚少妤不值,一場交情,他也不想看到戚少妤死在眼前。
“乾太子,沒必要遷怒一個女人,此時不是置氣的時候。現(xiàn)在南越人士氣正盛,很快戰(zhàn)圈會擴(kuò)大,此時我們要么向前攻,要么后撤,讓軍隊痛快地打。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也是死定了,沒必要浪費時間等她被燒死?!蹦饺萆颊f。
“你說得對,沒必要浪費時間,太子我要親自攻進(jìn)城門?!崩钋f。
李乾長劍一指,“一鼓作氣沖過去!”
北武軍隊伴著有力的鼓聲向前沖去。
慕容杉看了一眼戚少妤,生死由天,這算是他給戚瑞豐的回報了。
一支火箭射來。
戚少妤腳下的平臺燃了起來。
木臺很高,一時半會燒不到她,可是戚少妤知道,一旦有一根橫梁被燒到,木臺失了著力點,散了架,她就只能掉下去燒死。
慕容杉眼看著火勢兇猛,又看了一眼李乾的方向,輕嘆一聲。
戚少妤本是又冷又餓,此刻倒又寧愿凍死了,起碼死得還漂亮一些。
南越軍、北武軍、琉璃軍打得一片混亂,卻見一支黑甲精騎沖入戰(zhàn)圈,為首的是黑甲黑馬的玄衣侯宇文拓。
宇文拓徑直沖向燃燒的木臺,他的刀見人就砍,無關(guān)對方是誰。
戰(zhàn)杰緊隨其后,護(hù)著主子后方。
宇文拓的馬在燃燒的木臺前打轉(zhuǎn),宇文拓不斷劈砍著燃燒的木頭。
火勢借著風(fēng)勢變大,他撥出的地方馬上又借著風(fēng)勢燃了起來。
但他依舊不停地劈砍,試圖尋找著力點。
戰(zhàn)杰也在配合著他。
終于他能夠登上木臺,他快速借力,手腳并用,攀向高處。
他來不及看戚少妤是否還活著,他砍斷繩子,想帶著戚少妤跳下去,但火也隨著他一起燒了上來。
“侯爺!”戰(zhàn)杰在下方叫他。
他抱著戚少妤奮力一躍。
他的黑馬在下方接應(yīng),他落在馬上,戚少妤在他身前。
他策馬狂奔,離開戰(zhàn)圈。
他的黑甲部隊也隨著他離開戰(zhàn)圈。
到了安全地帶,他停了下來,他要確認(rèn)戚少妤是否還活著。
幸好,他感到身前的人起伏的肩膀,聽到她不斷地咳嗽。
戚少妤知道自己從鬼門關(guān)逃出來了。
她知道救她的人是宇文拓,她能夠感到身后那個人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
受到宇文拓的奇襲,慕容杉和李乾大敗,兩人落荒而逃。
另一邊,李曳和齊無忌并沒有向天養(yǎng)發(fā)動突襲,北武這邊也許有酈家人相助,但西寧為何沒有出兵讓魏丘原不解。
魏丘原一直守著西城,直到酈螢給他帶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