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匠作司，嫡系（二）
“孟大人……”
“唉喲，這是誰呀！”孟巖聽到這個嗲到骨子里的聲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扭頭一看，一個白白凈凈，眼神比女人還嫵媚三分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
那雙眼睛比女人還會放電！
“呔，哪里來的妖孽，竟然對本官亂放電！”孟巖指著那人，斷喝一聲。
“孟大人，卑職蘇小小呀！”
“蘇小小，你就是蘇小小？”孟巖愣住了，這身段妖嬈的，看上去像是女扮男裝的妖孽居然就是自己麾下校尉之一。
“卑職就是蘇小小？”蘇小小錯愕道。
“你怎么穿這一身衣服？”孟巖上下打量一下自己這個奇葩屬下，穿一身青衣，這哪里是錦衣衛(wèi)的校尉，應(yīng)該是梨園唱戲的小花旦吧？
“卑職這一身衣服怎么了，不好看嗎？”蘇小小聞言，還頗為自戀的在孟巖跟前轉(zhuǎn)了一圈，末了還翹起一根蘭花指！
孟巖真的是惡心到了，胃里一陣直往上反酸，老蔡的肉饅頭跟包子做的羊肉燴面不斷的翻攪，那味道簡直要了親命！
“你穿著一身衣服來是來當(dāng)值的還是準(zhǔn)備去唱戲？”孟巖問道。
“自然是來當(dāng)值的呀，孟大人昨兒個不是讓范頭兒通知小小了嗎？”
“你就穿這一身來？”
“是呀，小小一直都是穿這個來的呀？”
“去，把這身兒給我換了，錦衣衛(wèi)沒發(fā)給你常服和鞋帽嗎？”孟巖問道。
“發(fā)了，不過小小不喜歡穿那身衣服，太丑了……”
“蘇小小，你現(xiàn)在是一名錦衣衛(wèi)，不是梨園唱戲的戲子，本官命令你，現(xiàn)在就去把衣服換了，否則，給本官滾蛋！”孟巖真是怒了，一拍桌子，惡狠狠的道。
“孟大人，你好兇，干嘛這么兇小小……”蘇小小像是嚇傻了，忽然眼淚汪汪，表情游園無比的委屈道。
孟巖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樣一個奇葩了。
“蘇小小，你給我聽好了，要不換上錦衣衛(wèi)的常服，改掉你的娘娘腔，否則，你卷鋪蓋卷給本官走人！”孟巖道，“兩條路，你自己選！”
蘇小小愣住了，這一回算是清楚了，眼前這位小孟大人不吃他那一套。
王家兄弟默默的站在一邊，很顯然，他們也面臨一次抉擇，是留下來，還是去別處謀生！
“都杵在這里干什么，該干嘛干嘛去，有一條，誰當(dāng)值期間擅自離崗，本官就當(dāng)他自動走人了！”孟巖一揮手道。
“孟大人，喝杯熱茶，消消氣兒！”范西平笑嘻嘻的端了一杯熱茶走了進(jìn)來。
“老范，你說，這都是些什么人？”孟巖一屁股坐下，觸到屁股上的傷，疼的他一下子站了起來。
“孟大人，我給你拿個軟墊子去？”
“不用了，我站著就行！”孟巖道，他可不想搞什么特殊化。
“還有誰沒來？”
“大方子和阮超！”范西平道，“我這一組人就剩下他倆了，至于老魯和老張那兩組，他們一個傍晚來接班，一個明天上午?！?p> “這倉庫怎么排班的，不是三班輪流的嗎？”
“春夏是三班倒，秋冬是兩班輪流，一班在家休息！”范西平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把這個當(dāng)值的班表給我拿來？”
“好的，孟大人！”
“這個值班排表，有急事的話，可以央求別人代班，后面補上就是了。”
“老范，這兩組人當(dāng)中，沒有蘇小小的奇葩吧？”孟巖問道。
“孟大人，其實小小還是不錯的，就是家里有些困難，他這也是被逼無奈才變成這樣的！”范西平嘆息一聲。
“被逼無奈，他一錦衣衛(wèi)，還有人敢逼他？”
“那倒不是，是家里張嘴吃飯的口多，他一個校尉，一個月俸祿四石，可實際發(fā)到手里的也就兩石左右，還一半兒是糙米，這一家七八口，吃飯倒是夠了，可穿衣呢，其他花費呢，這就遠(yuǎn)遠(yuǎn)不夠了……”
“這倒是，明明是四石，為什么到手才兩石多？”孟巖問道。
“還能為什么，當(dāng)官的克扣唄！”
“克扣，誰給他們的膽子，克扣下屬的俸祿，就不怕朝廷王法嗎？”孟巖道。
“王法，大家都這么干，朝廷能把所有人都處置了？”
“老范，你有沒有……”
“卑職哪有資格克扣？”范西平苦笑一聲，“上面不克扣卑職的那份兒就不錯了?！?p> “連你的也會被克扣？”
“孟大人，咱們南衙還算好的了，每年年終，年中還會給沒人發(fā)放一些福利，其他的衙門要么找法子撈錢，要么就只能跟王家兄弟和小小他們自己出去另找門路賺錢貼補家用！”范西平道。
孟巖默然，這就是大明朝基層官兵的生態(tài)，上層貪污腐敗，中下層要么變著法的盤剝百姓商戶，要么就無心武備，自謀生路！
錦衣衛(wèi)尚且如此，其他部隊可想而知了。
天子近衛(wèi)親軍都這樣了，外軍，邊軍的情況就更不好說了，難怪有名一朝，逃兵之禍總是不斷發(fā)生，固然是制度的問題，但何嘗不是人為腐敗的問題？
明朝的戶籍制度把老百姓的身份固定了，他們就是想轉(zhuǎn)變生活方式，都很難。
像王家兄弟和蘇小小，他們其實都有謀生的手段，無論是農(nóng)民還是唱戲（戲子是賤籍，地位低下，普通人是不愿意做這個的），都是出路。
但是他們都有軍籍，必須在軍中服役，否則便是觸犯了律法。
蘇小小就更危險了，他干這個，要是真正追究起來，后果很嚴(yán)重，會被重責(zé)的！
當(dāng)然，原因不可能就這么簡單，蘇小小能夠好好的，沒有被問責(zé)，顯然背后還有原因！
“算了，這兩天本官先把倉庫的人員的情況摸一遍，你一會兒給我出個告示，這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本官既然來當(dāng)這個司庫百戶，自然不能辜負(fù)朝廷對我的重托，一切都要恢復(fù)，不合理的去除，合理的留下！”孟巖吩咐道。
“卑職明白！”
“另外，下午，本官想召集你們幾個小旗開一個會議，你去通知一下，所有人務(wù)必到場！”孟巖道。
“大人，何時？”
“申時吧！”孟巖想了一下道。
“好的，卑職這就去通知！”范西平點了點頭。
教忠坊，府學(xué)胡同，四朝元老，內(nèi)閣首輔楊溥楊大人的府邸就坐落在這里。
內(nèi)閣大學(xué)士，當(dāng)朝一品，他的府邸自然是氣象森嚴(yán)，亭臺樓閣精美無比。
楊閣老中風(fēng)了，雖然還沒對外公布，但消息靈通者，已經(jīng)知道這個消息。
“溫太醫(yī)，我爹他怎么樣了？”楊溥之子楊旦守在父親的床前，緊張的問道。
二楊去朝后，楊溥察覺官場險惡，讓兒子楊旦辭去大理寺少卿的官職，回家務(wù)農(nóng)。
這在當(dāng)時是不可思議的舉動，皇帝多次挽留，楊溥父子堅持，皇帝也也只能作罷！
楊旦本欲回家務(wù)農(nóng)，可老父年事已高，五子只余一子，于是將妻兒安頓好了之后，又返回京城，服侍老父！
“老大人這一次中風(fēng)，需要細(xì)心調(diào)養(yǎng)，服藥，問題不大！”溫太醫(yī)切脈道。
“是嗎，那太好了！”楊旦激動道。
“楊大人，我給老大人開一副藥方，你按時煎藥服用，注意保暖，老大人身邊不可缺人，明白嗎？”
“明白，我會徹夜守在父親身邊！”楊旦道。
“楊大人隨我來！”
“哎！”來到楊旦的書房，溫太醫(yī)長嘆一聲，“剛才在老大人房間，我沒有說實話，楊大人勿怪，老大人雖然中風(fēng)，但神智尚還清楚，我怕聽了會情緒激動，故而……”
“溫太醫(yī)，你說什么，我爹他……”楊旦大驚失色。
“不瞞楊大人，如果老大人服下我的藥三天沒有起色的話，恐怕楊大人就要準(zhǔn)備后事了，哎！”溫太醫(yī)嘆息一聲。
“什么？”
“楊大人，切勿驚慌，這只是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本太醫(yī)要對你說清楚。”
“溫太醫(yī)，太醫(yī)院就你的醫(yī)術(shù)最高，你一定要救救我爹！”楊旦哀求道。
“老大人一身正氣，清廉剛直，乃朝中百官楷模，本太醫(yī)敬佩不已，豈能不盡全力，奈何老大人年事已高，身體每況日下，而且為了朝中大事勞心勞力，長此以往，積勞成疾，這一次幸虧你們發(fā)現(xiàn)的即時，不然的話，此刻恐怕就……”
“公子，圣上來了！”
“快，快，開中門迎接！”楊旦聞言，頓時一個激靈，激動萬分，忙下命令道。
“公子，圣上是微服過來的，陪同的人只有王總管和幾個隨從！”管家忙提醒道。
“楊大人，圣上微服探望老大人，肯定是不想張揚，開中門就不必了，你親自去迎接一下，老大人這里有我！”溫太醫(yī)道。
“那就有勞溫太醫(yī)了！”楊旦只是一時間亂了方寸，經(jīng)過溫太醫(yī)的提醒，馬上就醒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