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鷹爸皇帝
到了春暉殿的時候,已經(jīng)近了午時了,雖有華蓋遮陰,蘇簾還是熱出了一身膩膩的汗。未下肩輿,便見一年近四十穿著蟒服的太監(jiān),面容和樂地迎了上了,躬身打千兒:“娘娘萬福,萬歲早盼著您來了呢!”
這太監(jiān),蘇簾瞧著眼生,但是她身后跟著的那個二十來歲的太監(jiān)蘇簾卻眼熟得緊,正是梁敬翁無疑!那么眼前這個,必然就是御前的頭號太監(jiān)梁九功了。
見梁九功彎腰伸出胳膊,要攙扶她下肩輿的樣子,蘇簾只得生受了下來,嘴里客氣道:“有勞了?!?p> 梁九功嗡著公鴨嗓兒:“能伺候娘娘這般貴人,是奴才的福氣!”
按理說以梁九功御前大總管的身份,是無須這般巴結(jié)的,倒是叫蘇簾愈發(fā)糊涂了。
梁九功又壓低了嗓子道:“大阿哥也在里頭呢!”
是了,蘇簾記得,此行大阿哥和太子都來了。
進(jìn)了殿,便瞧見東邊墻角,站著一個穿青藍(lán)閃緞、戴著棕紅色瓜皮帽的少年,面對著墻壁,手里大約拿著一本書,揚著小嗓子一句一句地念著。蘇簾聽著,他在念千字文,聲音都有些啞了。只是為什么要對著墻?好像挨罰了呀。
梁九功一旁唉聲嘆氣道:“都念了整整一個時辰了,娘娘可千萬勸勸萬歲?!闭f著,便引蘇簾去東側(cè)次間。
里頭,玄燁正盤腿坐在晝榻上,手里握著一本列祖列宗遺訓(xùn),只不過瞧他的樣子,不似在看書,倒似在生氣,攥得手指頭關(guān)節(jié)都發(fā)白了。
梁九功打千兒稟報:“萬歲,蘇娘娘來了!”
玄燁略一側(cè)臉,便瞧見了穿著清淡雅致的一身旗服的蘇簾,把子頭上還垂著細(xì)碎的玉珠流蘇,紅撲撲著熱臉,格外溫雅的樣子,不禁熄了三分怒意,招手喚蘇簾近身。
蘇簾也未行禮,便徑直上前,踩著腳踏,便坐在他腿側(cè),笑問道:“對著墻念書的,是大阿哥吧?”即使在這里,也能清晰地聽見保清略帶嘶啞的讀書聲。
玄燁鼻子一哼,大約又氣上來了:“啟蒙都半年了,竟然連《千字文》都背不過??!朕怎么會有如此蠢笨的兒子?!”
玄燁這么一吼,外頭朗誦的大阿哥也戛然停止了。然后,蘇簾就聽見依稀有抽噎之聲了,急忙拍了拍玄燁的大腿,“他還小呢!”
“小什么?。?!保成都念《大學(xué)》了,他癡長了二歲,竟如此不濟??!”玄燁氣上心頭,嘴巴就愈發(fā)尖刻了,說完便沖外頭吼道:“哭什么哭?你還有臉哭?!給朕滾進(jìn)來??!”
大阿哥現(xiàn)在名叫保清,虛歲七歲,實際上還不到六歲半,按照后世這還是沒上小學(xué)的孩子呢!小包子可憐巴巴地掉著金豆子,一步步踱了進(jìn)來,倒是不忘跪下行禮,嘴里哽咽道:“請、請汗阿瑪安?!?p> “安?!!”玄燁怒極反笑,“有你這么個不爭氣的兒子,朕哪里還安得了?!!”
保清鼻子一酸,淚花滾落,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兒來,弄得一張包子臉都糅雜糾結(jié)了。
蘇簾急忙扯了扯玄燁的衣袍,暗示他適可而止。玄燁卻不消停,冷冷哼了一聲:“你是朕的長子!朕對你寄予厚望,年初就給你安排了最好的博學(xué)鴻儒做太傅,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叫朕失望透頂??!”
蘇簾無法,值得狠狠朝他大腿上擰了一下!夠了吧你,這是你兒子,不是你仇人!!
“嘶——”玄燁不禁痛得發(fā)出輕嘶,回頭便狠狠瞪了蘇簾一眼。
蘇簾立刻也瞪大了眼睛對上去,切——老娘的杏子圓眼比你那瞇瞇長眼大多了!!
礙著帝王端莊的形象,玄燁還是要端著盤坐的姿勢不動彈,睨了一眼還跪在哪兒的保清,問道:“方才讀了多少遍了?!”
保清小聲顫巍巍道:“回、回汗阿瑪,大概、好像有五十遍,不、不,應(yīng)該是四十九遍了!”
“竟連自己讀了多少遍都不曉得嗎??。?!”玄燁又氣上腦門,手里抓著的列祖列宗遺訓(xùn)便狠狠摔了出去!
保清“哎呦”痛叫一聲,捂著自己那被砸中的腦門子,立刻又淚眼汪汪了。
玄燁拍著炕案怒叫:“回去給朕重新誦讀一百二十遍,再抄寫一百二十遍!!下回要是再背不過,朕就只當(dāng)沒你這個兒子?。 ?p> 攆走了哭哼哼的保清,玄燁把室內(nèi)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一干也如數(shù)譴退了出去,這才又“嘶”了一聲,揉了兩下自己的大腿,很是惱怨地看著蘇簾:“你下手倒是夠狠!”
蘇簾忙討好地笑了笑,伸手幫他去揉:“我都扯了你好幾回了,你都沒反應(yīng),我只好掐了?!?p> 玄燁哼一聲道:“朕不做反應(yīng),不代表沒瞅見??!”說完這句,他一把抓住蘇簾上下揉搓的小手,沉熱了嗓音:“別亂摸,朕……”
聽明了他話中的熱度,蘇簾不禁臉蛋一紅,她似乎剛才掐的位置的確太靠近那啥啥了點——她真不是故意的??!蘇簾急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實在是你訓(xùn)得太狠了嘛!就好像大阿哥不是你親生的似的!”
玄燁微微睨著的眼中還是忍不住掛繼續(xù)怒意:“就因為他是朕親生兒子,才更要嚴(yán)格!!”
蘇簾撇撇嘴,那哪兒是嚴(yán)格,分明是嚴(yán)苛好不好?!
這是位鷹爸——蘇簾心中暗下結(jié)論!
玄燁伸手?jǐn)n了蘇簾在懷,“保清在外頭養(yǎng)了六年,到底是野了些,必得好好管教才成!”說著他嘆了口氣,“到底不如保成……”
方才他也是拿太子做比較訓(xùn)斥大阿哥的,那包子自然不敢埋怨他爹,自然就只能埋怨他弟了——怪不得后來這倆掐得要死!全是他們的皇帝老子一手造成的!
蘇簾實在不怎么認(rèn)可他的教育方式,但是那又不是她兒子,她也不好太多置喙,便道:“將來我有了孩子,你可不能又訓(xùn)又打的,像折騰仇人似的!”
玄燁忍不住撲哧笑了,隨即自豪地道:“放心,你與朕的孩兒,一定是最聰明的!”
蘇簾忍不住翻白眼,你著傲嬌四溢的勁兒,能不能稍稍收斂幾分?
玄燁低頭湊在蘇簾耳畔,呢喃道:“朕在行宮少說也要住上二個月,必定會叫你懷上的!”
噗,蘇簾的臉蛋瞬間紅如蝦子!這只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