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青緣
這一日下午，蘇簾瞧著天氣回暖了不少，便拿著一本明朝宮闈野史書籍，來到蘭藻湖畔的水榭里，趁著春日明媚看野史，倒是不錯的消遣。
水榭半邊架設(shè)在蘭藻湖上，清風(fēng)徐來，只見湖面漪瀾如縐，錦鱗游弋，真是一番不錯的風(fēng)景。
繡樓將帶出來的鵝羽軟墊放在石凳上，“娘娘坐一會兒吧，走了這些路，怕是累著腳呢。”
蘇簾不禁發(fā)笑，她哪里有那么嬌貴？卻從諫如流坐了下來，翻開那野史，上回看完了宣宗孫貴妃的上位記，接下來便是明憲宗朱見深朝那位奇葩一般的萬貴妃……
萬貴妃，名叫萬貞兒，比憲宗整整大了十九歲?！剩K簾斷定，這個皇帝肯定有戀母情結(jié)！！O(╯□╰)o！
這萬貞兒可真真是傳奇一般的存在?。椬谠鋮腔屎缶褪潜凰o拉下位的，只不過她沒有像孫貴妃那樣成功上位，卻混了個史無前例的皇貴妃之位！連繼后王氏都被她踩在腳下，半點不敢對她放肆。
蘇簾正看萬貞兒如何給懷了孕的嬪妃灌下墮胎藥，正是無比帶勁兒的時候，突然一片陰影這株了光線。蘇簾滿心思都在書上，哪里顧得其他，一扭轉(zhuǎn)身子，置于陽光之下，只不過那陰影如影隨形又遮了過來。
蘇簾惱了，抬頭一看，正對上一雙笑吟吟的鳳眼。
“額——”蘇簾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仡^看葉嬤嬤和繡屏、繡樓、螺玳她們，都已經(jīng)跪在地上了。
蘇簾正是呆愣的時候，手上的書便被人給抽走了。
玄燁低眼一看，書上正說：紀氏知書達理，聰慧姣美，得幸于憲宗，懷胎四月，為萬貴妃所知。貴妃妒怒交加，譴太監(jiān)賜紅花湯灌紀氏……
只看了二句，玄燁便皺了眉頭：“怎么又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隨手將書籍一卷，狠狠在蘇簾腦門子上敲了一記。
“哎呦！”蘇簾疼得揉著額頭，撅著嘴巴，一臉不忿的樣子：這回倒是動用起武力來了！
一旁魏珠見狀，瞧了一眼葉嬤嬤，互相會意，便各自帶著底下人如潮退將開來，如此蘇簾視線之內(nèi)，便無第二人了。
魏珠這小子，倒是人精兒一般了，蘇簾笑瞇瞇著蹭在玄燁懷里，“等我懷孕了，你可一定別叫人害了我！”
玄燁輕輕環(huán)著蘇簾的肩膀，“凈胡思亂想了！”隨即語氣溫柔款款：“若你有孕，朕……必珍而重之，誰敢起了齷齪心思，朕必叫她九族皆誅！”
最后一個“九族皆誅”，聽得蘇簾小心肝都為之一顫，隨即心里甜甜的，歡喜得很。蘇簾也曉得，不至于跟野史上寫得那樣，何況萬貞兒那樣的人物幾百年不見一個，在康熙朝不至于有如此次囂張的嬪妃。
玄燁這才細細打量蘇簾一身的裝扮，依舊是漢服，翡翠色的曲裾，續(xù)衽層層纏繞，束縛住雙腿，緣邊用青色，小腿下露出的是深青色的百褶裙，通身衣裳皆是素色，且無半點紋飾。
“怎么穿得這樣素凈？”玄燁執(zhí)著蘇簾的手腕，看到那寬大的衣袖的邊緣，“連邊緣都是青色的。”
古禮中，緣用青色，乃至指父存母亡，國母亦是母。這點他這個皇帝自是清楚得很，因為他曾經(jīng)也穿過這樣邊緣的衣服，只不過蘇簾不清楚。
蘇簾笑笑道：“不好看嗎？我瞧著挺好的，現(xiàn)在不是國喪嗎？雖然不用著喪服，但是穿得大紅大紫也不怎么好吧？”
玄燁鎖著眉頭，“穿素色不用花紋也就足夠了，不必用素青緣邊！”
蘇簾撫了撫那暗青色的邊兒，顏色的確老氣了些，可是聽他的意思，怎么還有別的深意似的？
玄燁無奈地一笑，戳著蘇簾的額頭道：“你該不會不曉得吧？為母守孝，便是用青緣素衣！直至喪滿！”
“哈？！”蘇簾瞪大了眼睛，為母守孝？！！開什么玩笑?。∫粋€暗青色的緣居然有這么個講究？！
玄燁不等蘇簾回過神兒來，便對葉嬤嬤招了招手，葉嬤嬤急忙小碎步上前，福身行禮。
玄燁指著蘇簾這一身衣裳，問：“這一身曲裾是誰做的？”
葉嬤嬤拘著禮數(shù)道：“是針線上人衛(wèi)氏的手工?！庇盅a充道：“這個衛(wèi)氏手藝清淡雅致，一直很入娘娘的眼緣。因國喪，她特意連夜趕制了幾身無花紋的素衣出來。”
玄燁依舊皺著眉頭：“這種欠缺規(guī)矩之人不必留在行宮伺候了，直接譴回內(nèi)務(wù)府！”
葉嬤嬤剛應(yīng)了一聲“是”，蘇簾急忙道：“不至于如此吧，就是件衣裳，興許她也不曉得里頭門道呢！”蘇簾也才剛曉得，一個鎖邊的緣居然有這種講究！！她自以為比較了解古代了，沒想到還是匱乏得很??！
玄燁一哼，又在蘇簾拿光滑的額頭上戳了一記：“這種事情也就你這個糊涂蟲不曉得??！”隨即瞥了一眼葉嬤嬤，“怎么不一早提醒下你們娘娘？！”
葉嬤嬤噗通跪了下來，磕頭道：“萬歲容稟，奴才今早便跟娘娘說了，原不必穿這種暗青色緣的衣裳！可娘娘并不以為意，奴才不敢再多嘴多舌。”
蘇簾尷尬地笑了笑，的確葉嬤嬤提醒過，可蘇簾哪里曉得里頭的深意?。?！她又不是原裝的古人！！
皇帝一語既出，顯然是不會收回的樣子。也罷，不過是譴回去，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懲罰——這是蘇簾想當(dāng)然的認為。她可不曉得，譴回內(nèi)務(wù)府是何等樣的重懲。凡是能伺候主子們的奴才，是寧可狠狠挨一頓板子，也遠遠勝過譴回內(nèi)務(wù)府重新安置。因為譴回去的，都是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兒的奴才，回去之后，是別想分派個好活計了！不是漿洗房，就是柴炭房之類的地方。
蘇簾也不愿意為了一個沒見過面兒的針線宮女，而和玄燁卯著。何況聽葉嬤嬤私底下說，這個衛(wèi)氏長得十分標致，葉嬤嬤好幾次私底下進言，決不能叫這個衛(wèi)氏出現(xiàn)在皇上面前云云……想到這里，蘇簾一愣，她是姓衛(wèi)的……記得歷史上康熙朝那個得寵的良妃就是衛(wèi)氏，好像也是包衣出身，是了，葉嬤嬤提及過她不光彩的出身，還是什么罪籍辛者庫的！蘇簾聽著不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