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訪的塞茜莉亞
冒著濕氣走在村子里,唯一的感覺便是靜,寂靜里透著一股荒涼。
村里家家門戶皆閉,路上也不見人。
路過班德的家門時,阿爾文試著敲門,但沒有回應(yīng)。
更離奇的是,迷霧籠罩了整個山谷。
馳目遠眺,山野間灰蒙蒙一片,見不到日光。
此時正是八月,哪來的霧?
呼吸之間,似乎帶著一股極其微弱的清香之氣,只覺得精神也稍稍振奮。
阿爾文再一次來到進出谷的地方查探,河水依舊洶涌奔流,不見止歇。
雨后的河岸異常潮濕,加上碎石遍布,極不好走。
他撿了一根棍子做手杖,一路往下游行去,試圖尋找流速緩和的河段。
然而花費了兩三個小時的時間,直到被山石阻攔去路,依舊一無所獲。
站在峭壁和激流的交匯處,他望著怪石突兀的山壁,哂笑一聲,轉(zhuǎn)身往回走。
才走出幾步,他突然停住。站在河岸邊,朝上游眺望。
只見河流筆直而上,幾乎沒有彎曲。
沿岸的白松林淹沒在茫茫的霧氣里,構(gòu)成自然的靜態(tài)美。
在中段,一條道路從河邊延伸到村莊里。
再往上,最醒目的,也最突兀的是坐落在半山腰的莊園。
一個猜想不由得在阿爾文心中徘徊。
白松谷村民的群體性癥狀,如果是中毒,最有可能的源頭就是飲水。
平日村民的用水,都來自銀霜河的這條支流。
如此說來,處于上游的那座莊園看起來十分可疑。
但自己穿越而來的日子里,也曾喝過這里的水,卻是無恙。
沿著河岸回到起始點后,阿爾文又朝上游走了一段路。
見天色將暗,他才返身回去。
一路上他心思重重,原身的死亡之謎,詭異的病癥、村中壓抑的氛圍,還有異樣的塞茜莉亞,都預(yù)示著危機的到來。
抵達村子時,阿爾文中斷了思緒。
無論如何,現(xiàn)在思考這些都是徒勞。
他路過班德的家時又去敲了敲門,依然沒有應(yīng)答。
等不得了,他起意今夜就走。
他不敢去越河,這種做法無疑是九死一生,因此只能去嘗試翻過山嶺。
即使最終失敗,倒在路上,也好過在這里聽天由命。
沿著來路匆忙回到落腳處,只見大門緊閉。
阿爾文推開門,等了三五秒,不見塞茜莉亞來迎。
他當(dāng)機立斷,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便不敢耽擱,直去臥室找到箱子,將其中的衣物胡亂倒掉。
然后又去廚房,把現(xiàn)有的面包用布裹了。
“您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阿爾文僵在原地。
他悄悄把面包放回去,只取了一塊拿在手里,然后轉(zhuǎn)身說:“我有點餓,來找吃的。”
塞茜莉亞走過來,從他手中把面包拿走,說:“晚餐我很快就會備好,請忍一忍,您可以先去房中等待?!?p> “啊,好的?!卑栁膽?yīng)著,走出了廚房。
在塞茜莉亞看不到的地方,阿爾文松一口氣。
柔弱的塞茜莉亞,讓他感到莫名的壓迫感。
回房后,看到滿地的衣物,他才想起箱子丟在廚房,本打算用來裝面包。
大意了,塞茜莉亞一定會看到。
阿爾文在忐忑中等來了晚餐。
塞茜莉亞對箱子的事閉口不提,從容的把晚餐拿上桌。
她給阿爾文的碗里添上湯,又在旁邊放了兩只面包。
“請用餐吧?!比缋騺唹褐既棺?。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感覺沒有胃口了?!卑栁恼f。
“先生,浪費食物可不是好習(xí)慣?!比缋騺喺f。
“……說的也是。”
看著碗里渾白的羹湯,阿爾文突然想到自己在河邊的猜測。
心中生出一股厭惡之意。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阿爾文拿起一只面包,撕下一塊,塞進嘴里,又硬又苦。
記憶里,塞茜莉亞的廚藝很好,烘出的面包又軟又香。
面前這個女人還是最初的塞茜莉亞嗎?阿爾文不能斷定。
現(xiàn)在的他,不敢排除神秘力量的存在。
晚餐在沉默中結(jié)束。
阿爾文只勉強吃下兩只面包,沒碰那碗湯。
好在塞茜莉亞并未特意追究這件事。
夜色徹底籠罩之后,阿爾文和衣閉眼躺在床上,耐心等待。
待外面的聲音都消失了,他倏然睜眼,輕悄悄下床,邁著小步子往門口摸去。
然而開門的瞬間,一張在火光照映下明暗不定的臉便出現(xiàn)在眼中。
猝不及防之下,阿爾文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悶響,不禁倒退回去。
距離稍遠,他才看清,門外站著的是拿著油燈的塞茜莉亞。
他壓下心中驚駭過后滋生的憤怒,用盡量平和的聲音說:“塞茜莉亞,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上床休息的時間?!?p> 塞茜莉亞一步步走向他,靠近后伸手推著阿爾文的胸口把他逼退至墻邊。
“阿爾文先生,您穿著這么整齊,又是要去哪呢?”她把臉湊上去,直視著阿爾文的眼睛。
她口中噴出的氣息讓阿爾文臉頰微癢。
不知她是何來意,阿爾文瞇著眼睛隨口胡說:“我偶然起了興致,想出去賞月?!?p> 塞茜莉亞輕輕吹滅油燈,撥開窗簾的一角,說:“那真不湊巧,您今夜怕是要失望了?!?p> 在她示意下,阿爾文朝外望去,入眼的景象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只見朦朧的月色下,村民們正三三兩兩,如行尸走肉般游蕩在路上。
阿爾文模糊看到了帶他進谷的班德及其十二歲的兒子。
還有住在隔壁的莫瑪太太、喜歡喝酒的老蓋倫。
他們看起來身形松垮,行動遲緩。
眼睛大睜著卻沒有一絲神光,呆如木偶,仿佛失去了靈魂。
過了半晌,所有村民都走遠了,塞茜莉亞才重新點亮燈火。
“真奇怪?!卑栁乃谱哉Z道,“這里的人都患有夢游癥嗎?”
“他們都是墮落者?!比缋騺喗忉屨f,“某些東西摧毀了他們的意志和理智,使他們完全屈從于混亂?!?p> “墮落者?”阿爾文咀嚼著這個詞,然后別有意味的問:“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些東西?”
塞茜莉亞今晚的到訪打破了阿爾文這些時日來在兩者之間維持的平衡。
既然眼前的這個塞茜莉亞對他尚沒有敵意,那不妨試著去對話。
塞茜莉亞聽出話外之音,優(yōu)雅一笑,反問道:“那么您呢?這位先生。據(jù)我觀察,您的舉止與以往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