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露華
回去的路上,甘棠問聶明珠:“主子為何對秦至說那些話?”
她不明白,明明是聶明珠自己的陪嫁,她只需要欣然接受就是了,為何還要給秦至下馬威,還說了一堆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東西。
“因為我覺得奇怪?!甭櫭髦榈?。
“奇怪什么?”
聶明珠不語。
從她重生回來后,她就發(fā)現(xiàn)很多記憶里固有的東西變了。
她也不敢輕易去相信任何東西。
“管他呢,先詐他一詐?!甭櫭髦榛卮鸶侍?。
主仆兩人回府時,天剛剛擦黑。
“王爺可回來了?”聶明珠問守衛(wèi)。
“回王妃,未曾?!?p> 聶明珠微微放心,不回來最好,想到清早宇文鉞和她說的那些話,她就不想回竹塢。
生怕他今晚真的過來,那她可不知道怎么辦了。
“王妃先回院子?”甘棠道。
聶明珠搖頭:“不想回去,我去花園走走,你別跟著了,回去把房契收好。”
“是?!?p> 聶明珠一個人在王府里逛著,最后進后花園賞花。
王府花園雖不大,但景致打理的極好,聶明珠還是第一次這么有閑情逸致的逛園子,不知不覺走遠(yuǎn)了。
再往后去,就是后山的梅林。
說是梅林,但并不全是梅樹,里面穿插著其他的樹木,雖然梅花未開,現(xiàn)在看著也是郁郁蔥蔥的。
月上梢頭,聶明珠在亭子里坐了會兒,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聶明珠起身打算回竹塢。
但她眼角一花,梅林邊似乎過去一個人影。
聶明珠扭頭看去,那女子正對她挑釁一笑。
聶明珠聚精會神辨認(rèn)一會兒,十有八九是司徒有儀。
說了她不可以來梅林,這會兒偏偏要來。
“郡主,那里是禁地,你不可以進去?!甭櫭髦槌雎暤?。
司徒有儀白了聶明珠一眼,轉(zhuǎn)身一閃進了梅林。
“郡主!”聶明珠追出去幾步,然后猶豫了。
雖然宇文鉞并未對她說過,但梅林禁地的事全府皆知,她自然不會主動去碰這個霉頭。
但今天司徒有儀進去了,萬一惹出什么事,又不會消停。
聶明珠腳步頓了頓,想想還是追了上去。
可進了梅林后便后悔了。
這里樹木縱橫交錯,再加之天色漸黑,眼前的景物也愈發(fā)不明朗。
聶明珠不想找有儀郡主了,她想回去。
卻發(fā)現(xiàn)來時路漆黑一片,根本找不到路。
她迷路了。
黑漆漆的林子里安靜極了,連蟬鳴鳥叫風(fēng)聲都沒有,聶明珠站在原地,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沒辦法,她一邊罵自己大意,一邊提裙子找路。
雖然看不見,但怕還是不怕的。
別人懼怕牛鬼蛇神,但她也是曾經(jīng)的一員,所以心里還穩(wěn)得住。
聶明珠走啊走,繞啊繞,腿都走酸了也沒走出去。
看來原路返回行不通。
聶明珠只能換了條路,希望能繞出去。
深一腳淺一腳,前方林中隱隱的有微光閃爍。
聶明珠看到了希望。加快步伐朝那燭火走去,
林中竟然有一大片空地,造了一所院子,雖不大,但十分精致。
聶明珠好奇的推開院門進去,屋里燃著燭火,窗邊映出一女子的倩影。
“是誰?”
屋內(nèi)女子聽到聶明珠進院,問道。
聶明珠深深呼吸,道:“我迷路了,不知這里還有人居住?!?p> 窗邊的女子起身,慢慢悠悠的走到門邊,給聶明珠開門。
一陣異香撲鼻,聶明珠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她生的極美。
流暢的鵝蛋臉,俏麗的鼻尖,柳葉彎眉下是一雙婉轉(zhuǎn)含情的杏眼。
她不僅美貌,難得的是一身的風(fēng)韻,說不出來的優(yōu)雅風(fēng)流,款款風(fēng)姿。
聶明珠自信自己的美貌不輸任何人,可在這名女子面前,她自認(rèn)為差了一截。
眼前人真真是天上人間難得的尤物。
聶明珠看的呆了。
“看我做什么?”美女的聲音不高不低,既清澈又磁性。
聶明珠整理了下自己的儀態(tài),道:“因為我在畫上見過你。”
她就是那個在宇文鉞書房畫缸里那個有五官的美人。
“你認(rèn)得我?”美人問。
聶明珠笑笑:“雖然我不知道姑娘名字,但我知道,你是宇文鉞極重要的人?!?p> 她現(xiàn)在可以確定,這名女子,便是宇文鉞從未否認(rèn)過的心上人,白月光。
她也的確配得上宇文鉞。
美女淺淺一笑,如天山盛放的冰蓮,既清又潔。
“你猜的不錯,那讓我猜猜你是誰?!泵琅?。
聶明珠友好的看她。
這樣一個美人,宇文鉞居然藏在梅林里,真是離譜。
難道不應(yīng)該趕緊娶回來嗎。
“你應(yīng)該是阿鉞新娶的王妃吧?!泵琅馈?p> 聶明珠驚訝了:“你一猜就猜中了!”
美女自信的笑:“因為我知道,阿鉞絕不會允許任何一個女人到這里來,能毫無禁忌的走到這兒的,一定是他的王妃。”
聶明珠捋了下頭發(fā),道:“你不要擔(dān)心,我不會霸著王爺不放的,你也不會失去他,我不是來和你搶王爺?shù)??!?p> 美女盯著聶明珠,撲哧笑了:“我當(dāng)然知道。”
“冒昧問姑娘芳名?”聶明珠問。
“露華?!?p> 聶明珠暗暗念了兩遍:“好名字,我叫聶明珠,今天你我認(rèn)識了,以后還有相見的時候呢。”
她真的很喜歡這個露華。
她集優(yōu)雅,美貌,風(fēng)韻,沉穩(wěn)于一身,看聶明珠的眼神坦蕩且欣賞,又溫柔寧靜。
這樣的女子,如果宇文鉞不娶,她就要拐走了。
“你我就不必再見了?!甭度A直接道。
聶明珠笑容僵了僵,可能是自己太自來熟,嚇到人家了。
“沒什么,慢慢來嘛,那個,露華姑娘,你能告訴我怎么出去嗎,我迷路了?!甭櫭髦榈?。
露華搖搖頭:“這林子大的很,樹木遮天蔽日,如果不是白天,你走不出去?!?p> 聶明珠垮下肩膀,她腿都走酸了。
“那,可不可以冒昧的借宿一晚,我真的很累了?!甭櫭髦槎Y貌的詢問。
露華露出遺憾的表情:“抱歉,我從不留人過夜。”
聶明珠抿唇,人家直接拒絕,她也不好再說。
“那好吧?!?p> 聶明珠轉(zhuǎn)身欲走。
“對了,王妃,”露華叫住聶明珠。
聶明珠駐足。
露華從手腕上褪下一只細(xì)膩的鐲子,套到聶明珠的手上:“今日一見,你我實在投緣,這是見面禮?!?p> 聶明珠愣住,她沒想到露華居然也表示對她的好感。
她也不能白收人家東西,便摸遍全身,才摸到腰間的羊脂玉佩,遞到露華眼前:“我沒什么送姑娘的,這玉佩,權(quán)當(dāng)一點心意吧?!?p> 露華看了玉佩兩眼,搖搖頭:“你戴著更好,我在這里戴給誰看呢?!?p> 說完,她就關(guān)上了門。
聶明珠舉著玉佩,僵在露華的門口。
她的性格……
有點怪異。
聶明珠沒想太多,她實在走不動了。
還好天氣不冷,聶明珠裹緊披風(fēng),在露華的廊下木凳上躺下。
除了室內(nèi)的燭火外,天上都被樹木遮住,連星星也看不到。
不知不覺,聶明珠睡著了。
***
她是被人推醒的。
聶明珠揉揉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宇文鉞放大的俊臉,寫滿了擔(dān)憂。
“王爺?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p> 宇文鉞沉聲道:“那你為什么會到這里來?”
“我……昨晚迷路了?!甭櫭髦楸鞠胝f看到司徒有儀過來,但她空口無憑,只能改口。
宇文鉞無奈的看她一眼,抄起她的雙膝攔腰把她抱起來:“走,回竹塢。”
“你等等!來都來了,你不打個招呼嗎?”聶明珠想到露華,忍不住提醒宇文鉞。
宇文鉞抱著聶明珠回頭,對著墓碑深深鞠躬。
聶明珠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徹底僵住了。
眼前是一座修飾精致的墳塋,大理石的墓碑和墳頭,木頭矮桌上還供著貢品。
“我怎么會在這?!”聶明珠聲音拔了幾個度。
宇文鉞哼了一聲:“誰知道你怎么過來的,剛才枕著木幾睡的正香?!?p> 什么木幾……
“我明明是睡在木頭長凳上的!露華呢?”聶明珠不信,她腦袋嗡嗡的響。
她簡直不敢想昨晚發(fā)生的一切。
宇文鉞僵?。骸澳阏f什么?誰?”
聶明珠認(rèn)真的看著宇文鉞,勾住他的脖子,道:“露華。”
宇文鉞也僵住了。
露華,那是他母親的閨名。
現(xiàn)在這個世上除了他,再無第二人知曉。
聶明珠瞧宇文鉞臉色變了,她下意識去看墓碑上的名字:云舒。
“你是怎么知道我母親的小名的?”宇文鉞難以置信的看著聶明珠。
聶明珠張了張嘴,感覺自己三魂丟了七魄,喉嚨發(fā)干,魂魄都要沖出天靈蓋了。
“是,是她告訴我的……”聶明珠顫聲道。
雖然,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她昨晚撞鬼了。
宇文鉞看了墓碑一眼后,趕緊抱住聶明珠離開了梅林。
兩人一路閉嘴,一個比一個嚴(yán)肅,直到回了竹塢后,宇文鉞才關(guān)起門來問聶明珠:“她怎么會告訴你?”
聶明珠這下知道害怕了,她抓著宇文鉞的衣角,把昨晚發(fā)生的一切,一字不落的講給他聽。
宇文鉞半信半疑,雖然聶明珠形容的很真實,可這種事情發(fā)生的概率還是太低了。
“王爺,我說的都是真的?!甭櫭髦榭诟缮嘣铩?p> 宇文鉞沉思片刻,遞給聶明珠一盅熱茶:“喝口水?!?p> 聶明珠見他不信,突然想起露華昨晚給她的鐲子,她一摸,心里更是冰涼一片,鐲子還在呢。
“你看,這是她給我的鐲子!”聶明珠露出那只白玉鐲子。
宇文鉞手里的茶盅徹底摔到地上。
他顫抖的去碰那只手鐲。
那手鐲,他母親戴了一輩子,下葬的時候,他也親眼見到那鐲子好好在他母親手上的。
聶明珠總不可能把墓刨開從她尸體上擼鐲子。
“你昨晚,真的見到她了。”宇文鉞低聲開口,意味不明。
聶明珠眼前發(fā)花,耳中嗡鳴。
她隱隱約約也聽不見宇文鉞講什么,陣陣發(fā)冷。
雖然……她以為自己不怕的。
但……真的撞鬼了。
聶明珠昏昏沉沉,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身子一軟,最后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