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滯少年等了許久也不見身旁同伴有所動作,等他回頭時,才發(fā)現身旁的同伴早在自掐,臉拉地老長,卻目光直直,沒有心思喊痛。
堂中眾人都沉默了下來,和之前永奎與諸幽顯現七脊?jié)摿r的人聲鼎沸不同,一片啞寂。
祥姓老者身子罕見地在抖顫,以他那沉穩(wěn)的心性竟也有些無法置信,他心中驚駭地道:“九階原力,之所以能拳裂十階力石,不是那石頭因為時間長而老化,而是這少年擁有著有資格撼動它的九階原力......十四歲的九階骨師......最可怕的竟是有著九脊的潛力......”
九為至尊,量境之中修為重在量的積累,憑著九脊那如海如淵般的潛力,諸玉將勢如破竹般地沖破量境層層關卡,進入那全新的境界指日可待!
方才諸玉那墨色原氣開出八脊之象,已經令柳蒙心中驚詫萬分,要知道柳城少年一輩中的天驕柳權當年開脊也是這等潛質。
當他感受到眼前少年那不斷增長的修為,再看到同時仍在緩緩上揚的墨色原氣,心中泛起驚濤駭浪般的震撼,再也坐不住。他心中清楚每升一脊對諸家代表著什么,更清楚那對柳家代表著什么,是以他冷哼一聲,便閃在諸玉身側,指尖泛著微光道:“少年人,柳某人幫你一把!”
那根讓人心神恍惚的手指還沒有點到諸玉背上,早有一只青芒涌動的拳頭攔住了它,正是面上還殘有喜意的諸青麟!
二人拳指相接,身子俱都一震,諸青麟后退一步,柳蒙面色冷冷動也未動,寬大的衣袖掩蓋中的右手指尖內卻多了一絲連他短時間也無法驅散的青色原絲,在破壞著他手指內部的結構!
此人修為劇降,以千原之境還能傷到萬原境的自己,想到眼前之人全盛時的可怕,柳蒙心中也有了一絲忌憚,未再有所動作。
就在此時,那墨色原氣終于停頓,那通天徹地般的九節(jié)脊柱,布滿了漆黑的墨色,浮現在眾人眼前。它所代表的含義,令柳蒙心生寒意。
“諸家好本事,竟又出了一個能與權兒相提并論的少年......”柳蒙猛揮衣袖,冷冷地道,但當他的話剛一出口,便又自己問自己:“相提......并論嗎?”
諸家二老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點著掌下黑色的木椅把手,那頻率雖然不快,但從那時快時慢的節(jié)奏中便可以看出為諸家擎天之人,心中也不再平靜。他也想不到,當年諸青麟撿回來的野孩子,竟能有這種修為,還有少年輩中可列第一的潛力!
九脊罕見,但青原大陸上并非從所未有,只是那都是最終顯赫一方的強者所能擁有?;食侵性鴮矣袀髀?,而南地小城中還沒聽說過有哪位少年開出此等驚人潛質!
堂中眾人神色不一,離諸玉最近的永奎面露欽佩之色,而稍遠些的諸幽則雙目冰冷,隱有恨意,他先是被同為七脊的永奎搶去風頭,如今這個自己最是看不順眼的野小子竟然風頭蓋過了自己。雖然自己表面上是八脊骨師,可與諸玉比試卻穩(wěn)贏,他自有特殊手段,然而,那九脊的資質卻讓自己心驚無力,那就是一道天塹!
柳蒙牙關緊咬,想到十年之內諸家定將再添一位萬境高手,而且以九脊的潛力誰也不知道這少年究竟能走到多遠。他袖中的拳頭再次微不可察地握緊,心中早有決斷,就是今日之后與諸家正式決裂宣戰(zhàn),眼前的少年也定要廢去,必不能留!
眼看諸青麟還在望著諸玉,心中寬慰之間沒有發(fā)覺柳蒙的舉動,而在柳蒙出手之際,變數又生!
只見諸玉后背浮現的九脊之象許久不散,星黃白雖然也一直震撼著眼前少年的潛力,卻也有一絲狐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一時卻想不明白。
忽然,早已停頓的墨色竟又開始動了,不過,不是上升,反而下降了一脊,赫然變成了八脊!
星黃白心中一驚,暗道了聲:“不好,退脊!”
他忙再次從指尖中泛出墨色原氣,點在諸玉背脊底處,然而這一次他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就好像冥冥中有一種力量不允許他這么做!
只要自己提聚足夠多的墨色原氣再度涌入眼前少年的背脊之中,就可以讓九脊的潛質保留下來,然而到了這會他身體里的原力所剩無幾,而且所遇的阻力也大到超乎想象!
因著剛才柳如畫之事,他對眼前的少年有了些許的好感,九脊又是自己親手所開,本來退脊之事實在平常,但他卻有些不甘心,是以指尖光芒一閃,一顆青中夾雜縷縷黑色的圓形丹藥在他掌心浮現,泛著淡而微弱的青色熒光。
“補原丹!”一直在一旁面色不定的諸暗不禁驚呼出聲,旋即又冷哼道:“皇城來客,果然非同尋常,此等少見之物竟然也有!”
星黃白耳中有如未聞,此物對他而言也是極貴重之物,然而他咬咬牙,將面上的不舍之色收去,徑直服下那青色原丹。
雙目微微閉合,再睜開時,從他雙眸中涌出一陣清明的光芒,那一身原力也似恢復了不少,星黃白面上充滿信心,指尖墨色原氣大漲,再度注入諸玉后脊!
然而,他原力每多注入一分,那由上而下的阻力就更盛一分,眼看他又要支撐不住,而諸玉后背上的墨色就要再降一脊之時,只聽得諸家二老目中放光,沉聲道:“既是我諸家族人之事,老夫便幫你一把!”
說著左手間泛起藍色光芒,遙遙地便擊在了星黃白后背之上,這發(fā)力方式看似與方才擊殺黑發(fā)男子的那一式擊星力道無甚區(qū)別,但蘊含的勁力卻溫和太多!
星黃白只覺腹中一暖,這力道等于在自己身體里周轉一次,最后匯入自己指尖時已經變成了可以助人開脊的墨色原力!
這力量太強,他指尖的墨色原氣竟暴漲到了三寸,只是一瞬間便止住了那下降的勢頭,新涌入的墨色原力再次緩緩上升,最終雖然沒有再到達九脊的高度,好在穩(wěn)定在了八脊的層次。
星黃白微喘口氣,心中略有遺憾,不過八脊也是極好的資質了,起碼這次諸家開脊大典中這少年有了第一等的潛力,也算還了少年照顧自己面子的情分,拱了拱手,便打算向諸家道賀一聲。
然而抬頭間諸家二老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面色反倒有些灰暗,也并未仔細看諸玉,只是極為淡然地道:“諸家開脊大典,到此為止......”語畢竟是起身便欲要進入武堂深處。
諸青麟大惑不解,開脊大典上諸家小輩中出了擁有此等天資的少年,按例諸家會重重獎賞一番,然而二老竟是只字不提,甚至有些無視諸玉,他不禁輕聲道:“二老......”
不待他繼續(xù)發(fā)問,在他身后不遠處的柳蒙卻一連叫了三聲“好”,又仔細端詳了諸玉許久,而后放聲大笑,似乎碰見了極好笑之事??吹街T家二老就要進入武堂深處,冷然出聲道:“老二,諸家出了這等百年不遇的天才少年,你怎么不告訴柳城中人,此子到底是何骨性啊......”
星黃白身子一震,此時方才醒悟,暗道:“對了,那奇怪之處正在于此,擁有著九脊的潛力,在開脊之時竟然沒有骨吼之聲發(fā)出,太不尋常,那代表著骨師的本性,開脊之時無法隱藏......難道......”
諸青麟一直沉浸在喜悅之中,此時神色萬分清明,他想到自己要諸玉來此,初衷本是要他明辨骨性。他一時被九脊的潛力弄昏了頭,突然想到以九脊的潛力,那應該是一種罕見的大獸骨性,會發(fā)出震人心魂的骨吼聲才對,斷然不會是這般寂靜的情形。
諸家二老衣袖輕震,已經轉入了武堂深處。柳蒙面上還充滿了戲謔的笑容,武堂中有人已經知道了答案,神色不定,大多數人還在云里霧里。
開脊之時諸玉一直雙目緊閉,他也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一點痛感也沒有,對于自己的骨性他隱隱地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時間又不甚明朗。
他緩緩地站起了身子,開脊之中消耗的不僅是墨者的原力,還有接受開脊之人本身的原力。在他腹中那剛剛凝聚而出的九根原氣之絲此時細微到幾近消失,加上退脊之后的變數,竟是有些站立不穩(wěn),勉強才穩(wěn)住了身形。
諸玉抬起了依然靈動的雙眸,武堂中人有對他指指點點的,還有的面露不屑,更有人一臉戲謔......
在諸玉心中有個聲音在呼喊,在渴望答案,于是,他將目光望向了那面色如畫的少女,后者滿臉鄙夷之色,冷冷地道:“鼠聲微細,但至少還有,只有一種骨性沒有聲音,那便是豬骨性,至于原因,一個是因為懶,而更重要的是,太過低賤,不配出聲!”
星黃白早已知道答案,面色充滿惋惜。
武堂中那些先前還不明所以的少年此時終于想明端倪,有少年略有遺憾道:“難得的八脊?jié)摿?,不想竟然是位豬骨師......”
“哼,我看他雖然有九階的原力,莫說我只有五階,以他的骨性在我面前必然走不出一招......”
“馬三,方才他拳裂十階之石時,你怎不說這話,他現出九脊的潛質時你又為何不告訴所有人他擋不住你一招,此時卻如此多話,你這般厲害,我永奎倒想會會,看誰走不了半招!”永奎怒目圓睜,那少年再不敢多言。
那些說風涼話的多半是先前嫉妒諸玉驚人的潛力,此時知道他的骨性這樣廢物,落井下石罷了。人都是這樣,與其說豬性卑賤,倒不如說人性最賤。
這些旋轉不休的聲音諸玉都沒有聽到,他只是望著自己的手掌心,許久沒有眨眼。
“豬骨師嗎,我諸玉心靈手巧,雖不曾高傲,卻也驕傲,竟是此等至賤骨性......”諸玉不禁微微閉眼,眉目間有了一絲難言的悲傷,那一縷剛剛在他心中升起的渴望成為強者的火種,承載著可以守護自己身邊一草一木的夢想,也許就要幻滅了,只是沒有想到會如此支離破碎地崩塌。
心神微沉間,他像是聽到了夢骨空間中有一絲極渺遠的哭泣之聲,整個蒼茫的空間中,竟沒有了知吉的身影,而他心神俱疲,有些脫力,身子搖搖欲墜......